风声雨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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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洗牌谋局(2)

高风浩计划利用一周时间围绕固定资产投资召开一系列工作推进会,而且说开就开。第一个会就是市政府常务会,然后是城建、商贸、农业、科教等的分口专题会。市政府秘书长易升平在天天组织会议、天天协调各位副市长和各部门、天天陪会的同时,血压飙升,终于打起了点滴。

高风浩通过召开这一系列会议,把千斤重担压到了各位副市长头上,进一步明确了要大上项目、上大项目、上好项目的任务。与此同时,各个委局的招商引资工作同时启动,并都与市政府签订了目标责任书。

经济战场一场新的攻坚战打响了。

苗不居又看了几起高风浩批阅后报来的《每日工作动态》后,非常高兴。

考评办法已经开始助推市政府的各项工作。

归超光真的是“压力山大”。城建口的固定资产投资工作推进会刚刚结束,靳世泰就把他叫到办公室,要他抓紧时间对全市城镇建设工作提出一个意见。

归超光六神无主地说:“京汉市的楼盘建设已开工不少了,目前都还没有完工,也没有新的土地可供,再增加新的楼盘是不可能的。城市的许多道路都是最近两年修的,也没有投资的空间,真的很难再找到新的比较大的投资项目。”

靳世泰的这个副市长原来是从长吴市住建委主任的位置上拼杀出来的,自然非常明白城建工作中的水有多深有多浅,开导说:“你的思想怎么还不解放?地不够,就搞拆迁嘛!拆迁一部分,地不就腾出来了?你原来是拆迁办主任,做这项工作应该是得心应手的。路还好,就搞提升嘛!现在人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对通行标准的要求也高了,可以破了重建,追求绿、亮、净、美、畅。”

归超光吓了一跳,他在长年指挥拆迁工作中累下了严重的胃病,还患有糖尿病,油坊村的拆迁工作刚刚结束,如今又要腾地拆迁,不累趴下才怪。他思前想后,心里直打鼓,说:“拆迁中的最大问题是居民安置问题,如果安置房还没有,这项工作推进的难度就会很大。”

“你不仅思想不解放,政治智慧也欠缺。搞拆迁,要打运动战,不要打阵地战。如果我们能把安置房盖好再拆迁,当然是上策。可是,我们没有地啊,怎么办?只能搞回迁,先让居民自己找地方住,财政可以多给些租房补贴。”

靳世泰不急不躁,循循善诱。

归超光心想,这都是屁话,这条工作线路图自己是再也熟悉不过了,操作起来可不是“为老人折枝”那么简单。他把最头疼的问题又亮了出来,说:

“一拆迁,必然有上访,甚至是大规模的上访,有时候我们会腹背受敌。”

“有上访,我们就不做工作了?哪个地方没有上访?国家和省、市、县设信访局是干啥的?美国也有,英国也有,德国也有,叫游行。关键是要把拆迁户工作做到位。群众上访,说明咱们做工作了。可是如果不搞拆迁,固定资产投资完不成,咱们的帽子不保。记住,官帽是上面给的,不是群众发的。说官帽是群众发的,纯粹是自欺欺人,或者叫欺骗群众。”靳世泰怕归超光不干,直接点了他的软肋。

胳膊是扭不过大腿,但靳世泰这样赤裸裸地阐述官道,还是让归超光不寒而栗。归超光说:“好吧,我和区里共同摸一下底,看还有哪些需要拆迁的地方,尽快报上来,等你审定后,我们实施。”

“我还以为你要松套呢,这一看还真是硬骨头的归超光。”靳世泰长出了一口气,算了算时间节点,“你抓紧时间上报拆迁方案,上市政府常务会研究,力争在十月前完成入户丈量登记,通过征收补偿方案,签订补偿安置协议率达到90%以上。只要年底前动工,就可以把投资账算到今年了。”

归超光心想,这当领导的真会干工作,如果上级没有固定资产投资考评指标,说不定动工的日子就到猴年马月了。他又提了另一个问题:“城市道路怎么提升?”

靳世泰从笔记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归超光。归超光看到上面手写了几行字:一是新建一些道路,打通断头路,突出公交优先,缓解交通拥堵,提高通行能力;二是改造一些老旧路段,对沉降、龟裂、错台、断板、拥包等严重影响车辆通行的道路病害进行分类处理,达到翻旧如新,提升道路品级;三是更新道牙和人行道砖,进行积水点改造,解决雨季积水问题。

归超光还在寻墨数行,靳世泰有些不耐烦了,说:“这是我在推进会上听高市长讲话的过程中草拟的,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围绕这几个方面,你排出工程实施计划,也上市政府常务会研究。”

归超光心想,这不又是全面开膛吗?群众不往住建委的办公楼前泼粪才怪。他嘴里冒出了一句:“我怕大规模地整修道路,会影响群众的生活。还有,万一市政府常务会通不过怎么办?”

“你的老思想又出来了。你的思维方式怎么老是站在群众的立场上?领导和群众的关系是牵与被牵的关系,因为所站的位置不一样。领导想干什么就先决策,然后再找理论依据,牵着群众走,出政绩就快,但群众不一定叫好。如果群众希望干什么,牵着领导走,群众会拍手叫好,但不容易出政绩。我们就是为了增加固定资产投资才这么干的,即使群众不满意,苗书记和高市长能不满意吗?再说了,我们不会借力吗?今年京汉市继续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城建提升工程可以和佟秘书长的工作结合起来,市创建办督查,政府常务会能不通过吗?京汉市去年没有创建上的原因,主要是市容市貌扣分太多。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可是苗书记和高市长梦寐以求的大事。加快道路建设既促进了固定资产投资,又推动了创建工作,他们会举双手赞成的。”靳世泰有些春风得意。

别看靳世泰讲得头头是道,归超光仍心乱如麻,感觉到荆棘载途。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回去开个班子会研究研究再说。归超光拉开公文包,掏出一块江诗丹顿手表,说:“这是中新房地产的老板康有典托我带给你的。”

“中新房地产?啊!‘点点。’”靳世泰想起来了,去年底市商务局要盖个一点四万平方米的物资大楼,康有典通过自己的一个同学关系找到自己,想参与竞标。既然是同学介绍的,靳世泰认为是比较可靠的。因为同学口中不停地喊康有典的小名“点点”,说明同学和康有典的关系应该很铁的。所以,靳世泰就给归超光打了声招呼,结果中标了。但是,这康有典也真是太“点点”了,那栋楼少说不也得挣个四五百万元的,这块表才值几个钱。靳世泰拿起手表扔到了桌子上。

归超光掂着包要出门,靳世泰又叫住了他,一脸灰暗地问道:“沁园乡那个农村超市工程安全事故原因查清没有?”

“基本查清了,招投标没有问题,京汉市水利建筑公司确实是中标单位,但中标后把工程转包给了武达龙的施工队。武达龙的施工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根本不具备建设资质,才最终酿成了这次事故。”

“武达龙,果真是你干的。你就等着霉运砸头吧!”靳世泰自言自语。

归超光没有听见靳世泰说什么,继续说:“武达龙还干有别的工程,据说都是靠借用资质干的,但我们没法查。就这起事故,市纪委已责成安泰县追究县、乡建设管理部门领导的责任,司法部门也已启动了调查程序。”

“好,这次武达龙要栽了,我就不信他有九头六臂。”靳世泰快把嘴唇咬出血来了。

“不过,我估计只会伤到武达龙的皮毛。因为这个施工队的工头叫牛小利,是油坊村的,受武达龙操纵,但武达龙从不出面。孟子说:‘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我们还是少惹他为好。”归超光做了一回贾雨村身边的门子。

“老狐狸!”靳世泰不知是骂武达龙,还是骂归超光。

等归超光出门后,靳世泰赶紧给远在长吴市的小舅子邱江亚打了个电话,说:“你抓紧时间准备队伍,城建方面的活马上就来了。我准备把城市道路的道牙全部换成大理石的,主干道两边的楼房外墙也再用大理石装修一下,提升品位。这一干够你几辈子吃喝了。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你我之间的关系。”

邱江亚的脖子伸了伸,腰也直了直,挺有底气地说:“我们是正规建设单位,资质也全,正进正出,还怕什么!”

“算了吧,你单位再大,资质再全,没人关照,照样饿死。”靳世泰冷笑道。邱江亚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大理石厂,他自己还有一个城建公司。这都是靳世泰在长吴市当住建委主任时给邱江亚做的“菜”。说实话,如果没有靳世泰给邱江亚搭这个平台,撑死说邱江亚现在仍是个掂瓦刀的砌墙工。

“我不是开玩笑嘛,我当然知道我能走到今天全是姐夫哥你的支持。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将来我赚钱了,当然得关照你和我姐了。但是,你在外面一定要清廉,即使装也行,因为想把你拉下水的人太多了。”邱江亚倒教育起靳世泰来了。

“你跟我上党课吗?”

“我哪有那胆!我是提醒。回头我请你和我姐吃饭。”

靳世泰把电话一撂,又看到了那块江诗丹顿手表。他打开包装,看到有张银行卡躺在上面。

“‘点点’这小子来了这么一招。”靳世泰心里宽慰了一些。

会前会

今天一大早起来,同娟红就把稀饭做好了。所谓的稀饭也不稀,因为同娟红放了大米、红枣、枸杞、山药等,稠乎乎的,正好省了馒头。郭一清看到同娟红盛上来的稀饭,大呼道:“都是大补的东西,你能受得了?”

同娟红已经吃过了,又打开了一包榨菜,说:“你昨天晚上还是折腾得轻,要不你现在就不会逞能了。我今天有很多事情,得赶紧走了。你记住,今天务必去理个发,头发都快把耳朵盖严了。”

郭一清赶紧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同娟红已经走到门口,正换着皮鞋,说:

“再照照,就照短了?”

郭一清气她说:“不理了,准备当艺术家。”

同娟红反制他说:“那我就谢绝艺术家进这个门。”

郭一清很赖皮地说:“不让进这个门,只要让进那个‘门’就行了。”然后不怀好意地讪笑着。

同娟红听出郭一清说的是黄话,就不搭理他,带上门走了。

郭一清吃完饭后就开着车去找理发店。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理发了。按照以前惯例,他一个月就要理一次。这次之所以隔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理,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合适的理发店。

郭一清理发有一个特点,不找熟人理。这两年他换了有七八个理发店。

每个理发店最多也就理个三四次,因为他的电话特别多,而且一接,理发师就能听出来他是市委的,对他格外关照,甚至有一次那个女理发师给他免费按摩了头部,并敲了背。接下来,那个女理发师果然说出了郭一清最不想听的话:“我知道你是市委的大领导,我丈夫前两个月出车祸了,责任全在对方,但事故科非让俺承担百分之二十的责任,而且对方至今连一分钱治疗费都没付……”郭一清没等她说完,就说:“我给事故科说说,让他们抓紧时间催一下对方,或者强制执行。”其实郭一清根本就不清楚事故科能否强制执行。女理发师感动得在给他按摩头部时,无意中竟将胸部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手部动作也越来越重。郭一清提着丹田气,就是不敢吭声。那可是夏天啊,一会儿功夫,郭一清就出了一身汗。恰好,郭一清手机响了,他急着去接,她才停下了手部动作。郭一清临走时,她非要他手机号码不可。郭一清先发制人说:“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给事故科打完招呼后,跟你联系。”她就写了个纸条。郭一清掏出一张五十元钱,递给她。她说什么也不收。没办法,郭一清硬扔到沙发上,开溜了。一出门,郭一清就把那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条扔了。真倒霉,本来理个发只需要十元钱,这一拉关系又搭进去了四十元钱。照这样下去,慈善机构也得关门歇业。从此以后,郭一清理发尽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即使有的理发师手艺不怎么的,也认了。真是手艺好的,也只间隔性地去个几次。

这一次走到庆莲路上时,他看到了一个“艺品理发店”,感觉店名挺有诗意,就停下车,进去了。看来,女理发师也是刚上班,正把旋转柱往门外放。

郭一清喜欢第一个理发,理发师一般对第一个顾客都会理得精致点,再者围布和理发工具也干净。当然,这只是心理作怪。

“哟,是你!”

郭一清刚进到店里,就听到一声惊呼。那女人的长发遮住了半个脸,等她甩了一下,郭一清才看清楚是朱艳艳。

朱艳艳原来在自己住的绿苑小区附近开了个理发店,后来和土妮、刘姐、宋姐等人成了“麻友”后,经常在一起打麻将,慢慢地就开始怠业起来,有时居然关起店门打麻将。本来,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郭一清和土妮都是她的老顾客,自从打起麻将后,她的顾客就越来越少。郭一清也不去她那儿理发了,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不务正业,说不定她哪天因为一场牌没打好,心不在焉地给自己理个阴阳头,那形象就完了。

“你是不是在这儿开连锁店?”郭一清昨天晚上刚看过商品零售业方面的书籍,专业术语就蹦了出来。

“什么连锁店?我就这一个店,原来的店早就退给房东了。”

“现在生意怎么样?”

“老顾客推都推不走,这才这么早就开门了。来吧,先给你理,过不了一会儿,就来人了。”

朱艳艳说着,让郭一清坐到了中间一个转椅上,三下五除二,就围了起来,问道:“要短的,还是要长的?”

郭一清想,这次快两个月才理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理了,就说:“短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