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墓葬考古中的孝子故事

【摘要】 孝子故事在我国源远流长，最早见于战国，全国各地历代墓葬中都有发现。固原地区墓葬考古中发现最早的是北魏漆棺画墓漆棺两侧绘画的孝子故事，有《舜》《郭巨埋儿》《尹吉甫》，后来在西吉黑虎沟宋墓里发现精美的砖雕孝子故事，有《孟宗泣竹》《王祥卧冰》《王褒闻雷泣墓》《曹娥投江寻父》《姜诗涌泉跃鲤》《蔡顺覆棺哭尸》。

【关键词】 固原；墓葬考古；孝子故事

孝子故事，在中国古代社会中流传了两千多年，是民间、社会常见的伦理教材，也是民间画工最熟悉、最贴近、最长用的题材之一。近年来在固原地区墓葬考古中发现的这种题材的墓葬有两座，本文仅对此作些介绍。

一、北巍墓中的孝子故事

固原县文物工作站于1981年在距固原市区2.5公里的西郊雷祖庙村附近，清理了一座北魏墓葬。这座墓中出土了一俱漆画棺，这俱棺被国家文物局组织的一级文物鉴定小组的专家定为国宝级文物。就在这俱棺材的左、右两侧彩绘有孝子故事的画面。

右侧残存有孝子郭巨及舜的故事，舜的故事图画八幅。

第一幅榜题：“舜后母将火烧屋欲煞（杀）舜时”。图面为舜全身赤裸，张开两臂，大跨两腿，袒胸露乳，由房顶欲往下跳的姿势。房子周围画有火焰形纹饰。旁立一梳高发殡髻，穿交领长衫，下着裙，双手怀抱的中年女子，应为舜后母。据《史记·五帝本纪》：舜之父叟爱其后妻及子，常欲杀舜。一次瞽叟“使舜上涂廪，瞽叟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杆而下，得不死”。又《史记索隐》：“言以笠自杆己身，有似鸟张翅而轻下，得不损手伤。”

第二幅榜题：“使舜口井灌德（得）金一枚钱口石田（填）时”。因残，画面中无人物，只有井的形状。

第三幅榜题：“舜德（得）急从东家中里出去”。中部画一洞状的井，井上有木板搭成“井”字形状，舜裸体正从井底向上爬。右侧有两人戴黑色高帽，着交领长衫，袖身侧身，向井里窥视。据《史记·五帝大纪》载：“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后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为舜死。”《史记正义》：“言舜潜匿穿孔旁，从他井而出也。”右侧旁视者正是瞽叟与象。

第四幅榜题：“舜父朗萌（盲）去”。图中画一单层庑殿式的房屋，屋内挂帷幔，帷幔结起，下坐一人。

第五幅榜题：“舜后母负薏（蒿）口口市上卖”。图中画一女梳高发髻，侧身行走，左臂夹一捆草状物。

第六幅榜题：“舜来卖薏，应直米一倍德（得）二十”。图中画三人相向而立，一人戴黑色帽穿交领长衫，袖手侧身向左，右侧画两年青女子，梳高发髻，穿交领长衫，下着裙，前立者一手持一长颈壶，另一手提一黑色布袋。两青年女子，当为尧之二女，舜的两个妻子，娥皇、女英。

第七幅榜题：“舜父后欲德（得）见舜”“市上相见”。图中画两人站立做作揖状。一人戴黑色小帽，一个梳高发髻，可能是舜及后母。

第八幅榜题：“舜父共舜语”“父明即闻时”，图中画三个人，相向而立，两人戴黑色帽，一人梳高发髻。应是舜父及后母向舜诉说他们的错误，三人和好时的情景。《孟子·离类章句》称“舜尽事享之道而瞽叟底豫而天下化，瞽叟底豫而天为父子者定，此之为大孝”。

接着舜之后的孝子故事是郭巨。漆画共榜题三方。

第一幅榜题：“孝子距（巨）供养老母”。图画的一庑殿式的屋内有两人，一人跪坐，一人远处站立，应为郭巨与其老母。

第二幅榜题：“以食不足敬口母”“相将土冢天赐皇今（黄金）一父（釜）”。图画为两站立人物，一人戴黑色帽，着交领长袖，叉手而站，面向另一人观看手中拿物。另一人梳发高髻，着交领长袖，下着裙，一手持物，一手执胸前观看手中之物。这两人应为郭巨与其妻，妻子手中拿的应是郭埋儿挖土时挖出的金子。

第三幅榜题：“官不德脱（夺）私下德与”，图画为一个戴黑色小帽，着交领衫，双手拿锸，躬身做铲土状，铲前画一汉式铁釜，釜鼓腹，短束颈，直口，口上堆放尖圆形东西。此图应是郭巨埋儿挖土挖出一釜金子时的情景。

左侧的棺残破缺损比较多，孝子故事也残缺甚多，现存的部分不相衔接，先后位置也不明确。自左向右为：

第一幅榜题：“东家失火蔡顺伏身官（棺）上”，残存的画面，一房屋建筑，周围有熊熊火焰绕其屋脊而过，屋内画面残存一男子头部，应为孝子蔡顺，此故事仅有这一幅。蔡顺，子君仲，汝南安城（今河南汝县东南）人，“以至孝称”。《后汉书·周盘传》附《蔡顺传》载：“孝子蔡顺，少孤，其母年九十，以寿终，未及得葬，里中失火，将通其舍，顺抱伏棺柩号哭叫天，火遂绕它屋，顺得其免”，画面表现的正是这一内容。

其二残存三幅：①榜题“……供养老母”。图画残存一人跪坐，手持物。②此幅榜题：只残一字“死”。图为一人坐茵席，一人相向而站立。③榜题无存，此幅画面与第二幅基本相同，稍有区别。推测内容应为丁兰以木为母之事。《太平御览》卷三百九十六载：“丁兰早孤，不识其母，乃刻木作母事子。”

其三，残存画为三幅：①画面残存一半，画一人骑于马上。榜题两行：“尹吉符（甫）口口口口伯奇化作飞鸟”，骑在马上的人肩上坐一鸟，其旁有题“上肩上”三字，其余残缺。②画面只存一水池，中有一鸟。③画面残存部分，画面为一人引弓待发，对面立一人，其后有一鸟。榜题：三行，字迹漫漶不清，无法辨认。

此三幅画表现的是尹吉甫（父）之子尹伯奇的故事。尹吉甫是西周宣王时卿士，《汉书·人表》《太平御览》卷五引蔡邕《琴操》称，伯奇母早亡，吉甫娶后妻，妻谮之于吉甫，乃放逐伯奇于野。后伯奇作歌以感之，吉甫感悟射杀后妻。残画的第三幅正是表现尹吉甫射杀后妻之情节。

二、北宋砖室墓的孝子故事

1985年5月固原博物馆与西吉县文管所联合在西吉县西滩乡黑虎沟发掘清理了一座北宋晚期的砖室墓，墓中两壁镶嵌各种人物砖雕及花卉砖雕，是我区北宋考古中的重要发现之一。其中出土的6块孝子雕砖，是同期墓葬中的第一次重大发现。

孟宗泣竹生笋。在30厘米的方砖上先雕出边框，后在框里雕图面。砖雕画面雕出一人跪地，头包方巾，脑后斜插两耳。身穿长袖长袍，一手扶一老竹，一手长袖掩面做哭泣状，身后也有一颗直立高大的老竹。竹子前放一只带把的竹兰，两颗老竹旁分别生出两颗破土而出的新竹笋。孟宗，字恭武，三国吴江夏（今湖北汉阴县鲁山）人。《三国志·吴书》引《楚国先贤传》曰：“宗母嗜笋，冬竹将至时笋尚未出，宗入林哀叹，而笋为之出。得以待母，皆认为至孝所感。”白居易《白氏之帖》亦称：“孟宗后母好笋，令宗冬月求之，宗入竹林恸哭，笋为之出。”敦煌《古贤集》有“孟宗冬笋，供不阙”之句。《孝诗》赞曰：“万象死灰色，千竹号怒声，何人苦哀泣，冻竹强抽萌。”

王祥卧冰求鲤。砖雕画面的左边雕出一粗壮高大的老树，只存枝干而无树叶（有枝无叶，象征冬天），枝上挂着衣裤。中部雕一人结发髻，赤上身，下身穿着短裤横卧在如镜的冰面上。右旁雕出湖（河）岸，岸边上放一双鞋及一只篮子。人的旁边雕出三条竖直露出冰面的鱼头。王祥，字休微，东汉狼牙（今山东诸城东南）人，官至汉光禄勋，晋武帝拜为太保赐爵为上公。《晋书·王祥传》载：“祥生性至孝，继终朱氏不慈，犹令扫牛下，祥愈恭谨，父母又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新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将解衣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出归……有丹奈（李树）实，母命守之，每风雨，祥辄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孝诗》赞其孝行曰“：母李应难守，冬鱼未易求，剖冰不辞冻，抱树不胜愁。”

王裒闻雷泣墓。砖雕的下部雕一大土堆（象征坟丘），土堆上雕出用砖错缝起砌的墓碑。土堆及碑周围雕出草丛（象征荒野）。右侧站立一人，头包巾，双耳斜插脑后，穿长袖长衫，腰系带，双手抱墓碑。王裒，字伟元，三国魏城阳营陵（今山东临淄西北）人。《晋书·王裒传》载其孝行曰：“庐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跪拜攀拍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母生畏雷，母没每雷辄至墓曰：‘裒在此，母勿惊。’”乃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够劳未尝不三变流涕。”门人爱业者并废《蓼莪》之篇。有诗赞曰：“王裒慈母怕雷声，每至春间不得宁，乃至百年之没后，语坟犹怕阿娘惊。”

曹娥投江寻父。砖雕画面的上部及中部雕出浪涛翻滚的江面，稍下雕一倒“人”形的堤岸，岸上立一人穿长袖长衫，右手柱一杖，左手掩面做哭泣状。据其他同期墓葬出土的雕砖图及墓中的壁画应为曹娥投江前寻父的情景。曹娥，《后汉书·曹娥传》曰：“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人，父能弦歌，为巫祝，汉安二年二月五日，于县江涛（迎）婆婆神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县长度尙改葬娥于江南道旁，为立碑焉。”

姜诗涌泉跃鲤。砖雕的下部中段雕一站立人，头包结，用袖掩面，似抹泪状。左下角放一系带的罐（桶），左上角至右下角相当于对角线状，雕出一堤岸。姜诗，东汉广汉（今四川广汉县）人，《东观汉记》十七卷载：“诗性至孝，母好饮江水，令儿常取水，溺死，夫妇痛，恐母知，诈曰游学。岁岁作衣，投于江中，俄而，涌泉出舍侧，味如江水，旦生鲤一双。”《后汉书·姜诗传》所载略同，言诗妻亦“奉顺尤笃”。林同《孝诗》赞曰：“日常供鲤，旦辄汲江水，儿溺言游学，妻还感珍羞。”

蔡顺伏棺哭母尸。砖雕的左部雕一棺，棺档前雕一瓦盆（用来盛烧化纸钱所用，现在仍有此俗），棺右侧立一人，着长袖长衫，腰系花辫腰带（或为麻绳），右手拄一丧杖，一手用长袖掩面做哭状。蔡顺前面已有介绍，这幅画所表现的故事与前述基本一样。但关于蔡顺的孝事不同的典籍亦有不同的记载。《东观汉记》卷十六载：“王莽乱，人相食。顺取桑椹赤黑异器，贼问所以，云：“‘黑与母，赤自食。’贼异之，遣盐二斗，受而不食。”《孝子传补遗》所载与此基本相同。但是杂家《孝子传》所载又与前不同：“……母饮酒吐呕，颠倒，恐母中毒，尝母吐验子。”是为《初学记》所记“蔡顺尝毒子事”。林同《孝诗》记有其孝行四件：“贼疑拾椹异，母怪弃薪还，雷震辄冢，火飞因伏棺。”查《后汉书·蔡顺传》记载并无拾椹供事之事，而记“心痛悟母”及王裒“闻雷泣墓”颇为相似。

孝子故事在神州大地流传了两千多年，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和民众基础，久传不衰，它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产，但在十年内乱中被斥为“资产阶级封建社会的毒草”“毒害人民精神的鸦片”等横遭批判，一概否定。在近十几年改革开放的大潮冲击下，商品社会金钱万能等错误思想的误导，使人们对于孝敬老人的观念也逐渐淡化了，这种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有失传的危险。我们应当正确地教育人民，吸收中国文化优秀的东西，发扬光大，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参考文献：

[1]固原北魏墓清理简报．文物，1984（6）.

[2]浙江兰溪北宋石室墓．考古，1984（2）.

[3]洛阳涧西三座宋代仿木结构砖石墓．文物，1983（3）.

[4]杨明．孝子故事砖雕墓清理记．固原日报，2001年3月11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