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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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要你别再欠债,我把你当亲妈

从赌场出来,姣爷立即打回了原形,就好似灰姑娘脱掉了水晶鞋,所有的华丽丽也一并消失了。

还是那身骑摩托上班的衣服,脖子上还吊着那条金黄色的毛绒蟒蛇围巾,姣爷垂头丧气地跟着凌姐爬上了逼仄的阁楼。无家可归的时候,幸好还有凌姐这个小阁楼。想起小时候,老爸一被人追债,就带着她躲到凌姐家来。凌姐总是数落一番,再事无巨细地安排一切。

环顾四周,凌姐的小阁楼里还是老样子,一样新家具也没添置,连窗帘、桌布都旧得一如从前。

自从她到赌场正式做起了公关之后,她就自己搬到外面去住了。凌姐还要供儿子安仔读书,手头已经很紧张了,她哪儿忍心再让凌姐养她。只是好景不长,她现在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了,还是得厚着脸皮投靠到这儿来。

重新住进安仔的房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墙上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动物画片,那张小床还是孤零零地靠在墙角,连床上的公仔都没变过。安仔去外地读书后,这间房子就空了出来。姣爷疲惫地坐在地板上,顺势往地上一躺,这一场恶战耗得她精疲力竭。

这间阁楼似乎还有老爸的味道。她一眼看到了梳妆台上的那张老照片——老爸、凌姐、安仔,还有她。那是老爸在时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那天老爸赢了钱,刚好凌姐过生日,老爸突然说要一起去拍张照片,当时安仔还闹着不要去,要在家里玩游戏。凌姐打了屁股才去的。那天凌姐好漂亮,两条粗粗的辫子挂在胸前,特意戴上老爸买的发夹,眉清目秀。老爸也特意穿上了西装,理了头发,意气风发,帅到不行。安仔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有点可爱。最不起眼的就是她,一副瘦瘦没发育的样子,风一吹就要倒了……

想到这里姣爷不忍再回忆下去,满是肿胀酸涩的味道。

靠窗的那面墙,她赫然看到了一排书架,这书就是“输”,碰不得啊!她赶紧过去把所有的书都收起来,再用衣服把书挡上。

凌姐过来边整理小床边数落她,心里那个气啊:“让你早些收手,你就是不听。要不是最后,要不是最后,everybody都是输在‘要不是最后手气不好上’!”

姣爷本来就一肚子气了,已经输得这么惨了,还要数落,她还击道:“哎呀,凌姐,你不毒舌会死啊!你就不会说,没事,明天再陪邓先生大赢一次,就什么都有了。”这个时候,她还没忘那个邓先生。

凌姐气道:“邓先生,邓先生,我警告你小心这个邓先生。现在的大赌客个个钻石王老五,个个也不缺女人。当年要不是我也碰到个邓先生,留下安仔和这套房,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当Dealer,一辈子给人杀杀赔赔,自己穷得叮当响。邓先生都是靠不住的!”

凌姐当年的那个邓先生姣爷没见过,不用说凡是大赌客也都是那副样子。财大气粗,不可一世,嚣张跋扈,但又有致命吸引力。不然凌姐也不会义无反顾地给他生了儿子。只是金主一般女人又留不住,能留下一套房子已是烧高香了。姣爷当然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她的这个邓先生好似有些特别,没那么玩世不恭,精明但不失儒雅。

凌姐看着她那精疲力竭的样子,又有些心疼。说归说,数落归数落,该给她铺床还得铺。焦大走后,她是把姣爷当亲生女儿待的。这几年安仔在外地读书,不常回来,倒是姣爷这个女儿三天两头要碰面。不是母女,又胜似母女。焦大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就冲着对焦大的那份情,她也要把姣爷带好。自己当年的那个邓先生,搞大了肚子人一走了之,碰上焦大,倒像是命里注定,两人天天在赌场见面,不生情也难。焦大对他们母子又那么无微不至,姣爷又懂事,四个人在一起倒像是一家子。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虽然苦些,现在回忆起来全是满满的温情。她跟焦大虽然也没个名分,但也是认定对方了。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姣爷替他把债还清,提着砍刀救他回来之后,正当大家都觉得好日子快来的时候,一次在赌桌上开盘的一瞬间,他就倒下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输还是赢,就这么轰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送到医院的时候早就断气了。往事历历在目,凌姐看着今天如此落魄的姣爷,心酸得要命。

姣爷看着凌姐新铺的床,面上一喜,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我呢,必须先谢谢你的邓先生,要没有他,今晚我就得睡大街了。”

凌姐烧完香走进屋,气不顺道:“你睡大街还少啊!你说你赢赢输输欠债还钱这么多年,还看不透啊。这么有毅力,去供楼嘛。你要早听我的话,一层楼都供出来啦。”心里疼着,嘴上却不饶她。

姣爷伸了伸懒腰道:“供楼?才不要。一辈子挤在这么小间房里,还不如去当鸽子。再说,我将来老公又是做房地产的,用不着我操心。”

凌姐白了她一眼,继续收拾书桌:“还房地产呢,我看你是发梦吧。”真是又气又好笑。

姣爷认真地说:“真的!电脑算命说了,我做赌,他盖房,绝配,中国人最爱干的两件事我们俩都伺候全了。”

凌姐讪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永远没个正形。在古代像你这样一把年纪不嫁的,父母都有罪!”说完气鼓鼓地上楼了。

姣爷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发觉渴得不行,赶紧打开冰箱拿饮料,还不忘反驳道:“我爸死了嘛,有罪也算不到他头上了。”

一提到姣爷的父亲,又点中了凌姐的死穴。这个男人一生只会赌,待人却又是极好。姣爷的生母死得早,他一手把姣爷拉扯大,也不容易。想当年他每次来赌场,一来就把姣爷塞给她,自己为了钱连命都搭上。想到这里,凌姐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至今她心里还有这个男人。毕竟他们患难与共地爱了一场,如今只留下个姣爷,苦了她一个人。

她缓缓走下楼,叹口气道:“哎,以前三更半夜是你爸敲门,现在换成你了。”

说着把睡衣给姣爷递过去。往事不断涌出来,那些画面总也挥之不去。

姣爷接过来一看,噘嘴道:“还是这件,洗成这样也早该扔了。”这件睡衣至少跟了她有十年了。

凌姐瞪她一眼,那眼里全是苦涩。

姣爷继续说:“所以,这就是我的宿命。我爸这辈子摔在赌上,我就得在这儿站起来不是!我爸,就是用他的命把我领进赌场大门的!凌姐,我不能辜负了我爸,他一辈子没实现的梦,我得给他圆了吧?”

凌姐找出了儿子的T恤塞给姣爷,刚想再说她几句,又忍下了,只说了一句:“喏,凑合穿吧。”接着再给她找出洗漱用品,摇摇头道,“你们焦家基因一定是哪儿排乱了,天天发梦,出了事让别人给你们擦屁股。你哦,银行都没进去过,会有钱?鬼才信呢!行啦,赶快洗澡睡觉吧,明天一早还得开工。”说着走了出去。

姣爷跟着走到门口,在背后找补了一句:“钱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凌姐,这世上怕就怕‘自信’二字,念力最强大,只要你信,不可能的事儿就能‘吧唧’——砸到你头上。”

凌姐知道她又遥想当年21把连庄的辉煌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看她大口喝着冰水,立刻夺了下来,给她盛了一碗热汤:“熬夜还喝冰水,你想二十五六老就成我这样啊!”

姣爷接过汤,甜滋滋地一笑:“凌姐,以后我有钱了,就把你当我亲妈孝顺。”

听到这话,正擦箱子的凌姐骇笑着转过身来:“谢谢你哦!只要你别再欠债,我把你当亲妈!”

姣爷捧着汤碗,笑成了一朵花。在她心里早已把凌姐当成了亲妈。没有凌姐,她早不知自己在哪条大街上风餐露宿了。

四岁时,妈妈就去世了,姣爷对自己的亲妈除了那张遗像之外没有一点儿记忆。有时看看照片,再看看凌姐,好似一个人。也许老爸就是喜欢这一类的女子——安静善良,文静秀气,时而刀子嘴豆腐心,时而唠叨个没完,时而又把你当小孩子疼个没完……

不知睡了多久,又好似根本没睡着,姣爷似醒非醒地躺在小床上。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散射进来,那光线不明不暗,叫人想睡又睡不着,不睡又困得很。凑热闹般,窗外的喧闹声也跟着一浪接着一浪跑进来,姣爷头痛欲裂。

她翻来覆去地换着各种姿势都觉得不对劲,脚底码着许多杂物,腿也伸不直,最后干脆把身体蜷缩起来。可蜷起来也不好受,时间一长,脚又开始发麻。她翻烙饼般,弄得小床吱吱作响。腰下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硌到了,她顺着床和墙的缝隙摸去,从身子底下的褥子里竟拽出一本书来。姣爷气急败坏地抬眼一看——《查令十字街84号》,一本比她还要老的书。

“这什么破书啊?衰死人!居然还有一本没清走!怪不得昨天输得那么惨,沾上书就是输!”

她越想越郁闷,干脆拉开阁楼顶窗一把将书丢了出去。

这“输”的霉运,她必须得赶走。

闭上眼睛,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她又去了赌场,一眼便看见了她的邓先生——依旧是那条Loro Piana围巾,眼神依旧是那样儒雅又暧昧……他越来越近地靠过来,声音带着磁性,像一道闪电直蹿入心底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