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穹顶舞寒星 沧海蹄涔迷鬼主 祥宫伤炼士 珠光剑气护仙娃(1)
周轻云、李英琼二人见妖道伏诛,果然除妖道立处的青色圆门甬道外,左侧又有一红色圆门现出,只是和初见青、紫二门一样,壁上虽有门的形式,不能飞入。轻云知道事机瞬息,急不如快,方欲联合英琼,仍用前法往那红门中冲进,破壁而入。英琼忙道:“姐姐,我们此时正好避实就虚,办自己的事,为那恩将仇报的人效力作甚?”轻云猛被提醒,忙答道:“忙中几乎失了算计,此言甚是有理。快走!”随说,二人随催动遁光,电一般拨转头,便往青门甬道以内飞去。身才入门,遥听辛凌霄挣扎着厉声喝骂道:“无知贱婢,好心指点你们得了便宜,却不照我的话行事。你们那双剑决不能抵挡圣姑禁制,妖尸和两个有力妖党原吃我三人绊住,贱婢才能得手,竟敢违命取巧,以为乘隙可以盗宝,不知良机已失。我只要几句话,略微松手,妖尸便即追来,使你二人死无葬身之地。再不回头与我会合,管教你们悔无及了。”
这时,二人已将甬道中禁制触动,遇到极强的阻力。一听辛凌霄又在传声喝骂,越料出她实须自己相助,此时必被妖尸和诸妖党所困,正在拼命支持,一心盼望自己攻入红门,与之会合,情势必甚危险迫切,否则,何至如此情急?所说绊住妖尸的话,也必实情。但她和妖尸必均认定,自己此行是为盗那上次遗留未得取走的藏珍,不知是为救人而来。听那口气,纵不致向妖尸屈服合力对己,也必拿话打动妖尸,使其转戈相向,以保洞中藏珍,为己坐收渔人之利,并假手妖尸报复前仇与今日不依她言待援的新怨。暗忖:“卫仙客夫妻也是昆仑派中长一辈的有名人物,怎贪妄忌刻,以至于此?这等居心为人,如何配为修道之士?有心反唇嘲骂她几句,因道路不同,不在一地,传声未必能到;就能传到,妖尸也必听去,有损无益。并且前途险阻甚多,必须急速觅到复壁水道入口,始能去救燕儿。不如乘其犹豫,等候回音之际,赶办自己的事为妙。”便不去理她,各以全力运用飞剑法宝,朝前猛进不已。
原来那甬道中禁网密布,便是无人主持,也是一触即发。妖尸起初原因今日两起均是劲敌,后来二人飞剑尤其厉害,有此防身,非五遁齐施不能制敌死命。又看出二人身畔另有祥氛宝气隐隐外蕴,急切间难操必胜,本日正当圣姑预言,不敢大意。敌人又恰在乙木正宫以内,唯恐遽然发动埋伏,相煎太急,敌人持有太乙精金炼成的神物利器,正是本宫克制,身边还藏有别的至宝。并且上次盗走大批藏珍的,便有这用紫、青双剑的二女在内,一个还是主体。如今两拨强敌分在两方,顾此失彼,不能统筹兼顾。圣姑禁制固然神妙,无如安心与己为难,事早算定。稍一疏忽,吃这两人将木宫破去,五遁不全,不能正反相生,随心变化,便要减少大半威力。以后法力稍强的敌人,便难指顾成擒,岂非大错?偏生先前疏忽,误疑后来敌人与先来的是一党,同时混进,在外攻破出口,准备引了同逃。心又太狠,想全数引往火宫正位上去,二次正反五行,生化合用,使其同化劫灰,形神俱灭,永除后患。没料到会是两起,于是失了算计,既要顾先,又要防后。而先来四敌中,有一个偏生又是丌南公前生宠妾,今世爱徒,比卫仙客夫妻还要不可放走。
妖尸没奈何,只得双管齐下,一面困陷先来四人,一面发动混元无极阵法,把后来两人困在东洞甬道入口外面,命一同党代为主持运用。自己赶往南洞火宫应敌,准备先把这四人引入火宫正位,以真火之力克制敌人弱点,再把五洞合用,炼到形神皆丧以后,再回东洞杀敌。以免发难早了,木宫遁法被真金之宝破去。行时,还力嘱主持阵法的妖党:对这后来二人,只可用转变挪移之法软困,不可轻易出手。万一敌人法力高强,识得此阵奥妙,被其攻入甬道,而自己又在南洞应敌紧急,不能即回之时,切不可单用本宫乙木,须由乙木化生丙火,暂时抵御,以待自己事完来援。这后天之火虽然稍弱,未必便能克那真金至宝,本宫乙木却可无伤。说完,匆匆飞去。想不到主阵妖党骄横自恃,以为二女只此双剑,无甚法力,心生轻视,自遭惨死,还给妖尸铸成大错。
妖尸赶到南洞,虽将敌人困住,但是抵御之力极强。先认为对方正宫真火必抵不住,转眼即可消亡。哪知敌人早有准备,真火一发动,又有先前未用过的法宝出现,将身护住。急切间非但奈何不得,自己转成了骑虎难下,非将敌人杀死,不能离开。尤其自己认为最是可虑、万万不能放走的老怪物丌南公的爱妾沙红燕,竟在自己将到以前,用她师传极厉害的玄阴摄神大法和一件异宝,冷不防附在一个同党妖人身上,在法力强迫役使之下逃了出去。此举因出于意外,同党妖人近日均有自己传授,可以出入禁地,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有这等神妙不可思议之举,连肉身带元神均能附在敌人身上,迫令夹带同逃。受制的人为敌所用,并还全然无觉,心甘情愿,听其驱遣,无不如意。等到自己赶来,觉那妖党无故自退,方一心动,又发现敌人少了一个,喝止不听,忙即行法追赶,并下毒手,发动素来不敢轻试,还是初次运用的乾罡五神雷,想将敌人和同类一齐殛死时,哪知敌人逃得十分神速,人已脱离禁地,禁法未及阻截。那昔年曾将自己殛死的神雷发将出去,只将同党殛成灰烟,敌人并未遇害,仍被逃出洞去。白白葬送了一个心爱得力的未来面首,反吃敌人在洞前恶语奚落了几句,说是此仇必报。并说洞中之敌为除自己,夺取藏珍,先后用了数年心力,这次前来,一切均有准备,至多被困一时,结局必获全胜。
妖尸心神受了禁制潜力羁困,不能追出,空自暴跳怒发如雷,无计可施,只得赶回南洞。一则激怒太甚,凶焰愈高;二则卫仙客夫妻和那同道法力均非恒流。妖尸看出对方处心积虑而来,果然应付有方,不是随便可以伤害,一个也放松不得。尤其这时卫仙客等三人和妖尸互有伤害,斗法正急之际,妖尸连用全力,刚占住了上风,可是对方带有不少防身法宝,件件高明神奇,层出不穷,身侧有力妖党竟有两个受伤,连妖尸本人也几遭重伤,中人暗算。尽管看出对方受了五遁合攻的重压,抵御勉强,相形见绌,终是不敢疏懈。又以诱迫卫仙客降服,不合用了狐媚惯技,敌人不特未为所惑,反以恶声相向,辱骂刻毒。愈发勾动妖尸怒火,倒行逆施,忘了利害轻重,誓把三敌杀死才肯罢休。明知东洞主阵妖党已死敌手,东洞木宫要地现被敌人侵入,急切间竟会举棋不定,不曾回身应付。容到少时被人提醒,暂舍南洞之敌,赶了回来,周、李二人已然离开东洞,白便宜南洞之敌喘了口气,转危为安,还生出许多不利于妖尸的事。如非恶贯已盈,伏诛在即,不会如此颠倒。因妖尸暂未赶回,所以周、李二人虽遇阻力,并无大碍,仍能奋力往前进攻。后来得了门路,妖尸方始赶回,又过于重视藏珍,犹疑惊惶之中,竟未及跟踪追索;一心又恐南洞有失,再有强仇继至,越发乱了步伐。二人未受其祸,实由于此。这且不提。
二人初入甬道,便见青光潮涌山压而来,威势极盛。知是乙木妙用,也不管他,仍然循径向前急驶。仗着洞中无人主持,又因双剑属西方金精,正是乙木克星,圣姑又预先算定当日情势,加了暗助。乙木禁制既阻不住太白金精之质,五洞原本相通,师传道书曾示大概,只要把途径走对,自能循序穿行。遁光迅速,不消一会儿,便被飞完乙木甬道,穿入北洞下层的幻波池灵泉发源重地。二人先见四外青光势如潮涌,飞行其中,直如鱼游大海,无有穷尽。知道此时阻碍不大,全仗妖尸不能分身之故。如被追来,必难将燕儿救出险地。心正愁急,忽然甬道尽头似有门户,未容寻思,人已双双飞将出去。刚刚飞过,一声轻雷过处,来路玉石小门忽然隐去。同时眼前一亮,身外一轻,适才四外环涌的青碧烟光已无踪影。
轻云谨慎,匆迫中不知就里,心疑妖尸赶来,转变禁法闹鬼,或将原有埋伏触动,生出变化。方喝:“琼妹,且缓前进!”一句话未出口,英琼已立定喜道:“在这里了!”轻云上次随李宁来探幻波池,只到西洞妖尸寝室,后来便往东洞取宝,北洞下层原未到过。闻言定睛一看,一片薄薄的五色祥氛正往上顶升起,晃眼消失,面前奇景立即呈现。
这地方乃是除新辟建的峨眉五府以外,从来未见的一个大洞。其高约有数丈,地广百亩,四壁明滑晶莹,非晶非玉,上下四外,多半平坦若镜,却包含着上千万的大小乳珠,奇光内藏,精辉外映,密若繁星,汇为异彩,照得全洞通明,耀眼生缬。另外,地上还有许多突出之处,形式不一,大小各异,经洞中主人就着原形雕刻成云床、丹灶、几案、屏风等数十百件陈设用具,以及奇禽怪兽之类,多是古雅精工,意态灵奇,生动欲活。看那质地,颇似钟乳石膏之类凝结修饰而成,五光十色,纷然罗列。另有两三座形似石碑的光华环立地上,若隐若现。耳听波涛之声起自地底,宛如海上潮生,洋洋盈耳。
轻云料是到了北洞要地,忙喜问道:“这里可是琼妹上次旧游之地么?”英琼道:“正是。只入口不是原走过的路。那中心池塘,便在那座玉壁前面。前听爹爹说,这里乃洞中命脉要地,埋伏甚多。燕弟现困池中。你看前面近中心处,有三片奇光分三面环立么?那便是师父道书上所说的玉壁,各洞都有,只是为数不等。禁制埋伏的枢机全在上面,不转过去,看不清它的全形,隐现无常。有的地方,连妖尸本人虽能转变利用,将来为恶害人,也不能使其随心隐现。上次我们往东洞取宝,所见翠玉石壁便是此物,上面还有圣姑的仙容法像,你不也见到的么?此是北洞下层,我和易师姐上次同到这里,只见到灵泉发源的方塘,这玉壁却未见过。如今忽然现出三座,定是圣姑恩佑无疑。余者我全认得,和上次一样。燕弟失陷的方塘,便在这三片奇光的中间。此时妖尸不曾追来,北洞埋伏竟似未发,不知何故。师父曾令慎重行事,我们留点神绕将过去,一到塘边,燕弟就能救出险地了。”轻云闻言,才知那三片光华,竟是圣姑所设玉壁,好生欣慰。
二人边说边驾遁光,看准四外形势,戒备着缓缓朝前低飞绕越。等话说完,人已由那奇光中间穿将过去,且喜不曾触动禁法,从从容容到了塘前。身才立定,还未及朝那中心方塘查看,猛又觉一片祥氛闪过。抬头仰望,那三片奇光忽然敛去,现出三座三丈多高、八尺来宽的玉壁,上面各有不同图像。内有两座所现均是圣姑仙容:一座仍和东洞所见玉壁仙容相似,是个云鬟雾鬓、貌若天仙的少女,仪态万分,雍容华贵,目注二人,微笑嫣然,神情欲活;另一座却改作佛门装束,白衣如雪,玉跗双裸,闭目合睛,盘坐其上,只是额束金箍,香发如云,尚未剃去,宝相庄严,妙丽绝伦。
二人一见圣姑仙容连在两壁出现,知获默佑,妖尸已难肆其毒锋,不禁心生敬畏,惊喜交集。不顾细看第三壁上所现是何形迹,忙朝第一座立像拜倒下去,首谢上次赠宝之德,再代师长致意。然后禀告:“妖尸猖獗淫凶,如被逃出,贻祸无穷。今奉师命,仰体圣姑遗偈仙示,来此诛戮。明知时机尚还未至,但有同门师弟赵燕儿被困在此,虽是男身,犯了洞中禁忌,但他本心非欲妄涉仙府,只为追一妖妇,被妖尸用计引入,困陷在此。望乞大发慈悲,神通赐佑,能将妖尸就此除去,固是绝妙;即令数限未终,不到伏诛之日,也望怜宥,使燕儿出险。”通诚之后,圣姑仙容终是凝眸微笑,无所表示。二人又朝坐像拜倒,重又如前通诚。那坐像原本双手附膝,二人拜罢起立时,忽改作了一手抚心,一手朝下,二指向地斜指。二人情知中有机密,不是无因而作,急切间偏无从解悟。已然两次通诚,不便再渎。因第三壁不是人像,光影频频闪动,以为可以有得,转面一看,不禁失望。原来前两玉壁色均墨绿,此独白如玉雪,晶明若镜,上面俱是水流影子,纵横交错,盘舞其上,如走银蛇,极似塘中水光反映。
二人还待仔细看时,忽听地底风鸣涛吼,塘中隐隐有人厉声急呼:“琼妹,快到塘边来,只管等在上面作甚?”二人静心一听,竟是女神婴易静的口音,大吃一惊,不暇再作推详,忙去塘边查看。那十亩方塘在这三座玉壁环拱的中心,二女初走到时,本是云雾溟蒙,波涛澎湃,千百根水柱罗列起伏,雪滚花翻,势绝汹涌。便是二人慧目法眼,急切间也看不见塘底多深,是否有人被困在内。又以圣姑仙容现出,未暇观察,便即拜倒通诚默祝。就这两次祝告耽延的一会儿工夫,再走近前看时,地底风涛之声依旧猛烈,塘已变作一泓清波,平明若镜,可鉴毛发。乍看去仿佛清绝,细一往下注视,内中却是云光荡漾,深不见底,也看不出易静和赵燕儿被困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