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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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逝水惜芳华 路远山深求宝 诀冲空闻异响 烟霏雾涌遁神魔

李洪和陈岩劫后重逢,喜出望外,同去洞中聚谈了一日。算计为时尚早,李洪想起前生几个至交良友。那东海底水洞中隐居的燃脂头陀和滇池香兰渚前辈散仙宁一子的门人林总,当年分别时,曾说就在这几年内兵解转世,重返师门,不知是否如愿。还有云南石虎山白眉禅师的大弟子采薇僧朱由穆,虽是与父亲同辈的世叔,如以前生师门渊源来论,还是平辈师兄弟,李洪因为他是父亲好友,始终不敢以兄弟相称。一向蒙他厚爱,法力又高,自从石虎山坐关以前分手,便未再见。后来峨眉开府时虽见了一面,但当时自己还是婴儿,刚蒙天蒙禅师恢复灵智,取得断玉钩,匆匆一见,未暇畅谈领教。小神僧阿童近在小南极受伤,被其带往石虎山修炼,也不知复原与否。此时无事,正好乘机往访旧友。这几人与陈岩前生又都相识,略一商量,便同了去。

二人先往东海寻访燃脂头陀未遇。又去寻访林总,知已改名蒋翊,重返师门。无如兵解以前为邪法所伤,元气损耗,初返师门,年纪虽比李洪略大,功力却差得多,新近奉命炼丹,不便扰他清修。

二人告辞出来,便往石虎山飞去。朱由穆已经他往,只小阿童一人在山,三人交厚,连聚了三日。阿童年轻好交,觉着自往峨眉与七矮一起,到处受人礼敬款待。师兄辟谷多年,便自己由小南极归来,也断了烟火之物,往往禅关一坐,多少天不进饮食。难得嘉客上门,李、陈二人又未断绝烟火,山居清苦,休说美酒佳肴,连碗粗茶淡饭都端不出来,自觉不好意思。

阿童想起离洞五百里哀牢山深山之中,有一片世外桃源,名叫卧云村。主人萧逸,妻子欧阳霜,乃大雄岭苦竹庵郑颠仙门人。只因昔年妖人侵害,全村几遭灭亡,幸蒙穷神凌浑门下弟子白水真人刘泉等相助,转危为安。全村人民多半好道,前月无意中闲游路过,见一幼童甚是清秀,与之一谈,正是萧逸幼子萧璇。小小年纪,竟看出阿童是个异人,再三苦求,请往村中礼待。恰巧萧逸之侄萧清和门人郝潜夫,受了内弟欧阳鸿指教,往青螺峪寻师,刚同起身。路遇阿童,听萧璇一说,一同延至村中,待如上宾。当地桃源乐土,物产丰富,风景清丽,饭食精美。阿童见主人为他特备素斋,恭敬诚恳,再三挽留,素日面嫩,未便不辞而别,心正为难,事有凑巧。卧云村自妖人伏诛,一向安静。这日萧逸长子萧璋,忽与妖妇宋香娃狭路相逢,当时虽得逃走,妖妇仍在跟踪追逐,意欲逃回村中求救。不料乃母欧阳霜随师海外炼丹未归,萧璋到后才知,匆促之间,还不知道来了一位小神僧,见母不在,唯恐贻害,迎出山去,妖妇已经追到山口,萧璋正在拼命迎敌,眼看危急,阿童闻报赶去,妖妇晦星照命,还想将阿童一齐摄走,不料被佛光罩住。幸仗应变机警,见势不佳,负伤忍痛,地遁逃走,差一点没送了性命。阿童为防她再来,次日又将朱由穆洞中灵符取了一道,给卧云村送去。全村上下,自然把阿童尊若天神。以后便不曾去过。

阿童暗忖:“上次行时,主人再三苦求,日后无事时前往小住。村中产有几种瓜果,均是欧阳霜由海外移植而来,现正成熟。前月曾听主人说过,请到时前往尝新。李、陈二人到前数日,萧璋又来石虎山邀请,因为禁法所阻,自己又正用功,他在洞前寻了一阵,未得入门,留书而去。”意欲陪了二人往村中游玩,借用主人佳庖,款待良友,便和二人说了。彼此都天真贪玩,前生良友,劫后重逢,自更有兴,略微一谈,便同起身。

三人到卧云村后一看,萧逸父子已设盛筵,在彼恭候,似有前知。阿童心中一动,事出不意,便自己也是临时动念,萧氏父子怎会早知道?因正说笑,未及询问,就此忽略过去。时正中午,席设村中赏秋亭内,亭在小峰之上。左侧山坡有大片枫林,望去一片红霞。下面遍地秋花,凌霜竞艳。小峰上下,疏密相间,种有十几株桂花树,金粟离离,缀满枝头,微风动处,隐闻妙香。端的秋光照眼,到处霜华,天色又是那么高旷晴朗,白云丽霄,秋风不寒。虽当九秋之际,依旧是遥山拥黛,近岭萦青,方塘若镜,岚光欲合,陪衬得当地风景分外清丽。虽是主人胸有丘壑,半出人工,但也具有移步换形,左右逢源之妙。筵席又精极味美,荤素俱备。三人齐声赞美称谢。

萧逸笑说:“三位仙宾所经海内外仙山灵景不知多少,哪一样美酒佳肴不曾尝过?荒山僻野,不值一顾。昨夜才与小儿、村众勉强选择一处稍微清净之地,以便领教。内人海外带来瓜果和刘公枣,幸在此时成熟。因候仙宾降临尝新,尚未采摘,只此不是寻常果实,差强人意。前月如非神僧解救,全村又有灭亡之祸,大德深恩,全村铭感。仙凡云泥,难得有此福缘,警奉杯觞,所望不弃庸愚,多住些日,感激不尽。”

三人还未回答,忽见一对少年夫妇各捧着径尺玉盘,盘中堆满瓜果,飞步跑来。到了峰前,方始立定,恭敬走上,入亭奉上玉盘,一同下拜。三人见这一对少年夫妇并非庸流,女的更是琼肌玉貌,皓齿明眸,仙骨珊珊,容光照人。陈岩暗忖:“村中怎会有这好人品?似此美质,如果有人援引,当是散仙中人无疑。”方和李洪、阿童起身谦让,萧逸已指小夫妇笑道:“此是舍侄萧玉和舍侄媳崔瑶仙。前月小神僧光降,恰值有事出山未归,深以未得拜见仙颜为憾。昨日听说小神僧要来,并还陪了陈、李二仙同降,特意斋戒沐浴,虔诚拜见。他二人昔年曾陷妖窟,几乎化为野兽,备受苦难,幸蒙白水真人和诸位仙长怜救,才得死里逃生。由此志切清修,心诚向道,日夕拜祷,时往山外寻访异人,意欲拜师学道,无奈仙凡分隔,苦无机缘。昨夜向我哭诉,说人生朝露,瞬息百年,有如梦幻,欲求三位神僧、仙长特降深恩,收录援引。弟子见他们意诚心坚,不揣冒昧,代为陈情,不知神僧、仙长尊意如何?”李洪、阿童等同声笑答:“我三人虽然累生修为,今方转世,俱都年浅,自己尚在从师学道,如何能收徒弟?”

原来瑶仙自从劫后重生,便志切修为,先想求欧阳霜为之援引,刻意巴结。不料欧阳霜对于瑶仙虽颇怜爱,终不忘乃母屡次陷害之仇,萧玉又曾忘恩犯上。又知他夫妻情厚,志在同修仙业,不愿分离。师父常说,自己为了丈夫子女,尘缘未断,致误仙缘。便为他们请求,也必不允。所以一任瑶仙苦求,均以婉言谢绝。瑶仙觉着韶光虚度,芳华易逝,仙缘遇合,始终未得。最后想起义妹绛雪被岷山一位女仙救去,曾听说她将来仙业有望,并与萧清尚有重逢聚首之日。人生百年,转眼老死,婶娘不为援引,似此长年在家盼望,外人都轻易见不到一个,如何能有仙缘遇合?绛妹忠义,情逾骨肉,如能寻到,必为设法引进。恰巧去年一胎双生,又都是男儿,由此娘、婆两家均已有后。便向丈夫明言,决计去往岷山寻找绛雪,求其引进,由此夫妻分房。因刘泉等四仙行时,曾传萧清扎根基的坐功口诀,被瑶仙学去,便照所传,先行用功,商议起身之策。

萧玉自离大难,原有求道之想,又对瑶仙情深爱重,向无违背,闻言笑道:“我只要不离开瑶妹,无不依从。否则,当时教我成仙,我也不愿。”瑶仙娇嗔道:“婶娘常说,我根骨甚好,出家必有成就。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累赘,便遇仙人,也不会要我?否则婶娘早为援引,何待今日?我看除了绛雪这条路,简直无望。她因见你以前因为爱我太深,百无顾忌,误认你天性凉薄;她又痴爱二弟,见你为我打他,越发轻鄙不满。我虽志切仙业,也不愿辜负深情,舍你而去;一心只想仙人垂怜,也不想作天仙,只求夫妻同修,作一散仙,能得长生,于愿已足。不过我心志虽坚,起因仍由于人生短促,芳华易逝,欲与你长相厮守。这等求道,情缘先自难断,就遇仙人,也必难蒙见许;再与你一路,必更艰难望少。你如真爱我,应知七十古稀,转眼老丑,与其暂时欢聚,何如长驻青春,永不分离,好得多呢。”萧玉满口答应,从此只是干亲热,不再有那床笫之私。瑶仙还不放心,恐其日久,情不自禁,有了仙缘遇合,他偏违约败道,反生危害。除日常警诫劝勉外,又在村中待了多半年,连经试探,试出萧玉果是虔诚坚毅,尽管爱极,从无欲念,才知丈夫真个情深爱重,到了极点。果如所言,只要不分离,无不顺从,芳心越发感动,誓欲夫妇同修,不成便认命,怎么也要在一起。

等寻到岷山,把所有洞穴崖壑幽隐之地全都踏遍,到处景物荒寒,哪有一条人影。山行野宿,受了许多苦楚,终不懈怠。这日想起仙洞云封,寻踪无处,连绛雪那么患难深情的姊妹尚且避而不见,何况别的仙人,越想越觉无望。萧玉本以爱妻为重,虽然失望,还稍好些。瑶仙越想越伤心,忍不住痛哭起来。夫妻二人正在抱头痛哭,忽见一片尺许大的芭蕉叶无风飞堕,上有朱字。拾起一看,上写:“速回卧云村,到后不久,便有遇合。”并说阿童三人某日来访。寥寥数语,也未具名。料是绛雪指点,不知何故不见,又未详言。这一来,总算有了几分指望。二人惊喜交集,向空拜谢,立往回赶。回村一问,阿童已早来过。日前萧璋去请,也无回音,不知来否。二人好生后悔不该晚归。昨日郑颠仙的门人辛青飞来,交了一信,令萧逸背人拆看,才知陈、李、阿童三人次日必到。萧玉斋戒沐浴,连夜布置,并向叔父苦求,请代求说,以为蕉叶上所说遇合必应在三人身上。及听李洪、阿童这等说法,瑶仙首先情急,想起以前经历与求道之难,好容易遇见三人,仍是无望,不禁伤心得流下泪来,还待苦求三人,代向别位仙师援引。

陈岩见她可怜,已先笑道:“不必如此。以你夫妻根骨,尤其是你,学道并非无望。古来夫妻同修,成道的甚多,只是机缘未至而已。但我三人道路不同,又不应收女弟子,如为你遇机引进到别位道友门下,却非无望。念你诚求,由我先传入门口诀,你夫妻照此勤习,即便遇合艰难,日久也能领悟,至少得享修龄。再如机缘巧合,修成散仙,也在意中。我有一位前生好友,是位女仙,今尚未遇,他日重逢,必定为你引进便了。”瑶仙先觉绝望,想不到三人中有一人会自开口应诺,不由喜出望外,感激涕零。陈岩随传二人吐纳导引之术和初步炼剑之法。二人俱都聪明,一点就透,三人均颇期许。

李洪前听陈岩说,前生有一良友,是一女仙,便想询问,被陈岩用话岔开,始终不知所说乃是易静。因其答话支吾,料有隐情,也就不再追问。一算日期还早,主人再三留住,瑶仙温婉恭谨,用功勤奋,再加苦求,三人俱都面软,便留住下来。本意照着乙休所说时日,同往幻波池,左右无事,落得成全这一双少年夫妇。萧玢、萧璇、萧琏三小兄妹也都好道,乘机跪求,日夜随侍在侧,求告不已。三人见三小兄妹个个灵慧向上,又曾得乃母传授,服过郑颠仙所炼灵药,根骨颇佳,向道之心尤为诚切。阿童先生怜爱,说自己不到收徒时候,转劝陈、李二人收到门下。陈岩便说:“洪弟是佛门中人,萧琏又是女子。他三人将来当有遇合,便欧阳道友也必为之设法援引,本来无须。既然如此苦求,不便拂他们向道之心。我意萧玉、瑶仙及他们三人一齐收为记名弟子,由我三人遇机传授,免使失望如何?”阿童还想推辞,李洪最爱萧璇,心想:“师父常说,我虽年幼,屡世修为,功力甚深,将来尽可便宜行事,无须禀告。只在未奉命下山以前,不可多事。此子如此灵慧,师父当必喜爱,便真收为弟子,料必无妨,何况是记名弟子。”听陈岩一说,首先应诺。阿童不便独异,只得暗运玄功,向师门通诚求告,并无回音。知道白眉恩师法力无边,动念即知,如不允许,至少心灵上必有警兆。于是离座,先去亭外向师跪祝,请恕擅妄之罪,并求恩允,终无警兆,也就欣然答应。当由萧逸设下香案,令小兄妹五人同行拜师之礼。三人也分别传授。

李洪见萧璇生得相貌俊美,玉娃娃也似,神态言动十分天真,好些均像自己;对于自己也最亲热,依依身侧,极少离开,越发怜爱,有心赐他一件法宝,才称心意。无如所有均是仙佛两门至宝奇珍,功力不济,易被妖人夺取。再者弟子五人,也不能太偏爱一个。想了想,只得罢了。陈岩也想每人赐件法宝,只因入门不多几天,恐其年幼无知,炫弄生事,因而终止。二人均有此念,不曾明言。

过了些日,师徒八人正在宾馆中背人传习,遥闻破空之声由山外传来。陈岩心细,听出有异,笑说:“这里不应有人飞行经过。来人飞到后山一带,何事停止,又未下落?必有原因。前月妖妇曾来扰害,莫非卷土重来?我去一探,你二人暂不要去,以防有事。”说罢,破空飞走。李洪想要跟去,被阿童拦住说:“妖妇邪法十分厉害,恐其乘机暗算,虽有大师兄灵符防护,敌人一到,立生反应,毕竟谨慎些好。陈兄传声相召,再往接应不迟。”

李洪还未及答,忽见萧逸门人吴敏飞跑进来说:“外面演武场上,凭空出现了两男一女,喝令村主出见。家师本想发动灵符,因三位仙师在此,来人颇似妖邪一流,恐将其惊走,又留后患,命弟子来此禀报。同时命人款待来人,推说村主出山未归,问其有何见教。”二人一听,立即飞往,五小兄妹也由后跟去。阿童回顾门人追来,恐有闪失,唤住李洪,索性众人同行前往,会在一起,由自己隐蔽佛光,相机应付,以防有失。

两地相隔不远,还未赶到,便见前面广场上站定三个道装男女,周身邪气,一望而知全是左道妖邪。内一妖妇,装束华丽,相貌奇丑,正在指手画脚朝萧逸所派门人厉声喝骂。大意是说,一行三人乃天门神君林瑞好友,先听林瑞被杀,欲代报仇,探询数年,近遇黑神女宋香娃,才知仇人乃是萧逸夫妻引来。本想洗劫全村,鸡犬不留,因宋香娃看中萧璋,代为说情,才暂时作罢。如想避免惨劫,速令萧璋与宋香娃结为夫妇,再将那日所见几个少年唤出,并选三十六个童男女,由她带回山去,才可无事。

说时,众人也已赶到。李洪闻言,首先有气。妖妇和同来两妖人偏还不知厉害,正在口发狂言,厉声恫吓。一眼瞥见左侧树林中跑来两个少年男女和五个幼童,个个仙根仙骨,灵慧非常。内有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十来岁的短装幼童,更是鸡群之鹤,从未见过这等好人品,不禁狂喜。也未寻思,内一白发红脸妖道首先喝道:“这几个童男女便合我意。”李洪在幻波池见癞姑对敌隐形打人,觉着好玩;后来戏弄仵氏兄弟,与丌南公斗法,因对方法力太高,不曾快意。此时一见妖道乱发凶威,正好拿他试手。也未发话,只一晃,便将身形隐去,到了妖道身前,和在依还岭暗打仵氏兄弟一样,迎面就是一掌。

这男女三妖人俱是九烈神君门下妖徒。因乃师宠姬宋香娃被孽子黑丑气走,黑丑为寻妖妇回去,受别的妖人蛊惑,在大熊岭送了性命,妖妇不敢回去。九烈神君最爱妖妇,暗命三妖徒寻访,劝其回宫,好容易才把她寻到。宋香娃已爱上萧璋,又恐枭神娘怀恨迁怒,不能相容。仗着同来妖妇丑杨妃张春桃受过她救命之恩,以前便互相勾结,狼狈为好;另有两妖徒蝎尊者陶西、鬼婴儿史家泉,都是淫凶好色,容易上钩,便用罗刹销魂邪法蛊惑,勾引成奸,从而加以挟制,说九烈老怪近年闭门避祸,不能奈何他们,逼令叛师,另立邪教。三妖人竟为所动。妖妇不久途遇萧璋,追到卧云村,受伤逃回。伤愈之后,归寻三妖人商议,说村中俊男美女、灵秀幼童甚多,意欲强迫萧逸令萧璋顺从,献出少年男女,另选三十六个童男女回山,祭炼邪法。事有凑巧,飞往后山,又与萧璋路遇,宋香娃知他法力有限,认作囊中之物,用邪法困住,当时逼迫顺从,意欲就地成奸,同时令三妖人照计行事。

三妖人因在事前查访出小神僧阿童不在村中居住,至多有一个欧阳霜,并不放在心上。正在大发凶威,猛觉眼前一暗,面门上早中了一掌。原来李洪因愤妖道凶恶,这一掌比打仵氏兄弟还重,叭的一声,当时满脸开花,面骨、牙齿一齐打碎。妖道正是陶西,骤出不意,纵有一身邪法,年老成精,也禁不住这佛家小金刚掌。又正张口说话,遭此猛击,连舌尖也被断牙咬碎,几乎痛晕过去。急怒攻心,一面忙施邪法防身纵避;一面施展毒手,扬手一团碧阴阴的妖光飞起。李洪认出是粒阴雷,料知妖道心中狠毒,妄想把全村震成粉碎,以图泄愤。唯恐波及无辜,不愿再打,先将如意金环化为三圈佛光,连环飞出。阴雷立被金环宝光收去,闪得一闪,同时不见。

妖道因受暗算,恨极敌人,一面手发阴雷,一面又将肩上三柄妖叉化为三股叉形血焰,带着大股腥秽难闻的黑烟飞舞而出。怒火头上,本打算毁灭全村,并用妖叉搜杀仇敌。阴雷刚发,猛想起此来的目的,这么多灵秀童男女,还有一个美妇,一齐杀死,岂不可惜?微一迟疑,金光一闪,阴雷不见,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瞥见史家泉和妖妇张春桃正要下手擒那少年男女,内中一个小和尚突然把手一挥,立有大片佛光祥霞一闪,同来少年幼童一齐不见。只小和尚一人手指一道青虹,将两个同党飞剑、妖叉敌住,认出那是铜椰岛天痴上人所炼神木剑,越发惊疑。妖道想起宋香娃前月受伤,敌人也是一个小和尚,方疑适才打人的也是他,待要上前助战。就这面上伤痛刚用邪法止住,转念瞬息之际,猛听一幼童口音哈哈笑道:“无知妖孽,今日你来得去不得了。且先教你临死以前遭点恶报!”陶西闻得幼童就在身前不远发话,想起先前一掌之仇,怒火上攻。舌尖已断,话说不真,怒吼一声,扬手大片黑烟,中杂一蓬金、碧二色的火星,连身飞扑上去。满拟势急如电,只一抓中,或被妖光邪气射中,仇敌立被惨杀,还将生魂摄去。哪知恶贯满盈,临死以前,还要多遭惨报。

李洪见妖道陶西神态狞恶,出手便发阴雷,知他凶残,特意惩治,使多受苦,动作比他更快,身藏至宝,万邪不侵,又在暗中,妖道如何能是对手,妖光射处,一下扑空。妖道又听出敌人语声已到身后,心还自恃邪法防身,不以为意。因是仇深恨重,急于报复,也没再看同党对敌形势,只顾乱发妖光邪火,想将敌人杀死,通没想到防身邪法并无用处。幼童语声才止,叭的一声,左颊上又挨了一掌,护身妖光立被击散,残牙尽碎,皮绽血流,痛上加痛。妖道情急惊慌中,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空中又一幼童大喝:“这等妖孽,也值多费手脚,我们还有事呢。”

妖道陶西忽听出又有敌人赶来助战,连遭重击,敌人身形未现,心胆已寒。方在惊惶,眼前先是人影一闪,遍地妖光邪火中现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幼童,与前见幼童相貌相似,只是背上多了一只连柄玉钩,颈挂金环,胸悬一朵金莲花,周身佛光祥霞环绕,与前见大不相同。大片妖光、邪火涌将上去,近身便即消灭,手指自己笑骂,神态从容,若无其事。猛地想起一个强敌,未容转念,同时一道朱虹,已随空中语声其疾如电直射下来,来势万分强烈。陶西颇为识货,看出厉害,百忙中又见同党已被小和尚的佛光罩住,不由魂魄皆冒,胆寒欲逃。刚一飞遁,那道朱虹已罩向身上,全身立被裹住,猛觉浑身针刺火烧,其热如焚,痛苦异常。心寒胆裂之下,凶威尽敛,不住团着舌头,颤声惨叫:“仙长饶我狗命!”一个十余岁的金冠短装的英俊幼童已随红光飞堕,戟指骂道:“陶西无耻老妖孽,你认得当年的桓真人么?你连元神都保不住,还想活命不成?”说罢,右手往外一扬,那道朱虹本由左手发出,法诀扬处,红光内突现出千万点金花。只听妖道连声惨号,一串极繁密的轻雷响过,金花纷纷飞舞爆散,妖道立被炸成粉碎。一溜黑烟刚由身上出现,亿万金花往上一合,妖道残尸血肉连那黑烟一齐化为乌有,形神皆灭。

李洪与陈岩累世至交,从未见他对敌时施展过这样毒手,好生奇怪,笑问何故。陈岩笑答:“我前生有一良友,曾受妖贼欺凌,稍微过分,也说不得了。”李洪知他素喜感情用事,延误天仙位业,也由于此,因不肯说,也未往下追问。

另一妖道史家泉和妖妇丑杨妃张春桃,见来了一伙少年男女幼童,上来也想下手生擒。妖妇比较机警,因见来人根骨特异,尤以小和尚更甚。自从飞到,所有村民全都纷纷逃避,只由一个少年代村主答话,满脸均是惊惶之容。这伙幼童如是常人,怎会这等胆大,成群来此,并还兴高采烈,面无惧色?宋香娃前遇强敌,也正是个小和尚,莫要吃亏上当。心念一动,方想招呼同党查看,陶、史二妖人已先动手。就这晃眼之间,祥霞一闪,少年男女幼童一齐不见,只小和尚一人上前动手。阿童自小南极归来,功力更高,妖人如何能与为敌。陶西刚受惨报,还未伏诛,妖妇先被佛光罩住,如非阿童想试神木剑的威力,早已全遭惨死。史家泉也是为恶多年,恶贯满盈,分明见妖妇已被祥霞裹住,无法冲突,还在妄想施展独门阴雷,粉碎全村泄愤。阿童本性仁慈,不愿过分。因见二妖人相貌丑恶,神态凶横,所发又是最狠毒的阴雷,唯恐一时疏忽,被他爆发一粒,引出祸害,不顾再用神木剑比斗,将手一扬,那片祥霞立时展布,将男女二妖人一齐罩住,连闪两闪,连人带阴雷一齐消灭。紧跟着陈岩、萧璋也先后飞到,将老妖人除去。三妖人都是形神均灭,连残魂也未逃走。陈岩遂说后山对敌之事。

原来萧璋归途路遇妖妇,已被邪法困住,始而奋力苦斗,口中不住大骂,不肯降顺。妖妇色欲蒙心,一面遣走同党,打算人去以后,施展邪法勾引。萧璋正在苦斗间,鼻端忽闻到一股温香,立觉心旌摇摇,不能自制。眼看中邪入迷,危急万分,陈岩忽然飞到。妖妇总算命不该绝,因随九烈神君多年,见多识广,一见红霞,便认出敌人来历,不等红霞中的金花上身爆炸,便先遁走。陈岩大喝道:“大胆妖妇,可认得昔年桓真人么?今日便宜了你。萧璋是我师侄,如敢再来卧云村扰闹,教你形神皆灭!”妖妇虽看出红霞金花来历,因见敌人是个幼童,又不舍得萧璋,已经逃远,还想回身观望。及听这等说法,才知果是往年有名散仙桓玉,不禁大惊,这才死心飞走。陈岩解了萧璋邪法,因听雷声,忙即赶回,一到,便认出往年仇敌妖贼陶西。因易静前生曾被陶西乘隙盗去一件至宝、七粒灵丹,后遇鸠盘婆,几遭惨祸。陈岩怀恨多年,苦于寻他不到,不料今日巧遇,如何能容。故此上来便下毒手,将其除去。因恐妖妇宋香娃约了同党卷土重来,萧逸和众小兄妹也再三留住,不放起身,遂在村中又待了数日,不见动静。

这日,俞允中同了陆地金龙魏青路过当地。允中前和萧逸一见如故,又因那年曾与萧清、郝潜夫约定卧云村事完,即往青螺峪求见,待了数年,不曾前往,不知萧、郝二人因事耽延,新近才得起身,恰巧当日路过哀牢山,便道来访。萧逸父子师徒闻报大喜,忙迎进去,并为陈、李、阿童三人引见。偶谈起妖妇来犯之事,魏青笑说:“昨日路遇峨眉弟子诸葛师兄,谈起九烈神君夫妇。九烈神君因为妖妇背叛,不肯回宫,枭神娘因为孽子黑丑被杀,事由寻找妖妇而起,新近妖妇又勾引派去寻她的三妖徒,叛师不归,九烈神君虽气愤,还好一些,枭神娘却恨之入骨。妖妇得信胆寒,近已逃往滇北深山之中,依一妖人暂避。峨眉、青城两派门人因她造孽无穷,又用邪法伤过一个峨眉女弟子,现正搜寻她的踪迹。近数年内,妖妇绝不敢在人前露面,村主只管放心。”

陈、李二人算计幻波池期限将近,早想起身,因主人和几个记名弟子再三哀求,知道妖妇说来就来,就此一走也不放心,正在为难,闻言大喜。萧逸和众弟子仍在强留。陈岩说:“此去幻波池,期限只有两三日。本想顺道访一老友,因为妖妇漏网耽搁,既知无事,必须起身。好在小神僧所居离此不远,只要用佛法稍为布置,一旦有警,瞬息可至。他又奉命暂时不能离山远出,就便照护,再好没有。何况妖妇不敢再来,相见有期,多此一二日之聚作甚?”萧逸等无奈,只得定了后约,离别起身。阿童本也要走,因素面软,被主人留住,只陈、李二人先行。

李、陈走到路上,李洪笑问:“所寻老友是谁?”陈岩笑说:“也是一位散仙。因他为人侠义,豪爽慷慨,后来仙缘遇合,在太行山出家,修成散仙,道号水云子。他曾采取万载玄金,炼就飞剑,未发时形如米粒,黄、白二色,自成一派。我与他已经相别多年,前三月我才访问出他住在大咎山斜对面日月崖,久欲往寻,正好便中同去。”李洪惊道:“他不是昔年在太行山独斗群魔,用亿万金银沙剑连诛三十六妖党的苏宪祥么?我想见他已非一日,只因前生修炼甚勤,后又在雪山坐关,无甚闲暇,他又行踪不定,未能如愿。如今趁便往访,再好没有。”陈岩笑道:“宪祥乃他俗家名字,我说的正是此人。他那独门飞剑,发时宛如亿万点米形金银光华积成的瀑布长虹,分合由心,化生不已,端的异军突起,神妙非常。我意欲约他同往幻波池,不知他去否。”

二人飞遁神速,边说边谈,不觉飞到大咎山境。前年陈岩原曾来过,日月崖就在山的东北,离毒手摩什魔宫只二百余里,两座峰崖遥遥相对。水云子苏宪祥所习虽是玄门正宗,因是得道多年,人又和易,不喜树敌结怨,正派中仙侠固多好友,便几个异派中的首要人物也颇有交往。因知轩辕老怪师徒声势浩大,不是寻常所能除去;老怪师徒也知他交游众多,法力高强,无故不愿树此强敌。所以彼此所居相去虽近,各不相扰。当地双崖对峙,下藏幽谷,为山中风景灵秀之处。共只一条出路,洞府便在谷的尽头。前面大片平地,生着数十百竿特产大竹,有水桶般粗细,高达六七丈,森森矗立,蔽日插云,因风振籁,声若鸣玉,与泉响松涛相与应和,景绝幽静。洞门也极高大整洁。当初原是无意中发现,辟作别府,太行故居仍在。宪祥往来两地,每处均有两个门人留守。

二人到后一看,谷口双崖已全倒坍,洞也残破崩裂,乱竹纵横,老竹多半倒断,地上却生着不少小竹,蓬蒿没顶,荒芜异常,好似经过地震山崩神气。陈岩方在奇怪,说主人法力甚高,怎会这样残破?李洪忽想起小寒山二女火炼毒手摩什之时,曾用七宝金幢;敌党又均是有名妖邪,所用阴雷法宝,威力猛烈,故左近山峦多被震飞。也许彼时主人他出,未及行法防御,受了波及。

正说之间,遥望一溜金光由斜刺里飞来,直飞入洞,宛如星雨自空飞泻,一瞥不见,神速异常。二人正立在洞前大竹之下,来人似未发现,电射飞入。陈岩方说:“此人剑遁,正是苏道友的家法。”待不一会儿,前见金光同了一溜银光忽又相并飞出,似要越崖飞去。陈岩见后来遁光也似银雨流天,向空倒射,分明与主人一路。方要追问,那两道遁光刚到崖顶,未及越过,忽似有甚急事,双双掉头往洞口退回。同时又听异声破空,由远而近,甚是凄厉。陈岩听出来历,忙即低喝:“洪弟隐身,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李洪闻言,刚把身形隐起,一股黑烟已疾如电驰,由空中直射下来,神速已极。落地现出一个身穿翠叶云肩,腰围翠羽短裙,臂腿裸露,头插金刀,胸前斜挂着一串死人骷髅的少年赤足魔女。身材容貌俱都美艳,只是周身黑烟浮动,碧光环绕,映得面色绿阴阴的,又是那样装束,看去有点怪模怪样。前两道遁光已往洞中飞进,魔女一到,便朝洞门媚笑道:“我早看出你藏身这里,藏躲无用。不过,你师父不在家,你并不算失约,照我师门规条,不便登门便了。我也不逼你,只想作一忘形之交,与你有益无损。如负我好心,拒人千里之外,真要使我难堪,我就要命白骨神魔入洞搜寻了。反正躲不掉,无论逃向何方,均难脱我掌握,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陈岩早认出来人乃魔母温良之女玉魔女金刀仙子温娇。知道魔母晚年自知罪恶,皈依佛门,自用魔火涅槃,并许宏愿,誓以来生修积,忏悔前非。门人侍者均经强迫转世,等到来生收归门下,改邪归正。只有爱女温娇,因素钟爱,人又机警,不肯随同转世,事前设法规避。魔母因爱女虽然精习魔法,性颇良善,所佩白骨神魔和几件异宝均是自己传授,从未收摄生魂炼宝害人,只得任其立下重誓,未加强迫。温娇也真守约,一向隐居在巫山夜叉崖魔洞之中,不特无甚恶行,并与左道妖邪断绝来往。自己虽未见过,照此装束神情,断定是她无疑。洞中两人也必是宪祥的门下。暗中盘算如何应付。

温娇连说两遍,不听回答,意似不快,两道秀眉往起一皱,戟指喝道:“你当真不理我么?我虽魔女,与你道路不同,但我遵奉母诫,一向隐居山中,守身如玉。只因那日见你人品甚好,我嫌独居寂寞,一见投缘,欲与你结一忘形之交,时常来往。就这样,仍不肯违誓先行开口,因你对我怜爱,方始明言。你也并非无情,只因听我说出来历,方始避我如仇。实不相瞒,我自出生以来,从未和一男子交往。已经对你再三俯就,你如坚执不允,使我难堪,却休怪我心狠。”洞中仍无回答。魔女面容骤转悲愤,将手一指,左肩上斜挂的十二个白骨骷髅突然口喷绿烟,鬼眼闪闪放光,头上绿发蓬松倒竖,纷纷厉声呼啸,作势欲起,狞恶非常。

陈岩知道厉害,暗道:“不好!”正待出手,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一个个已经暴长,离身飞起。魔女也正准备翻脸,又似迟疑,于心不忍。手朝胸前一拍,项下所悬一面三角金镜突射出一股冷森森的白光,将那十二神魔一齐罩住,厉声喝道:“你们且慢!”底下话尚未出口,陈岩看出魔女本性不恶,欲发又止。刚一停手,旁边李洪不知底细,一见大只如拳的骷髅一个个绿发红睛,突颧凸口,白骨森森,獠牙外露,神态已极狞厉,随着魔女手指,突然自动张口,离身暴长,七窍生烟,厉声飞起,以为魔女想害主人弟子,不禁大怒。也未和陈岩商量,左肩一摇,断玉钩化为两道交尾精虹,朝前飞去。魔女瞥见宝光耀眼,又惊又怒,娇叱道:“何人大胆,敢来干预我事?”说时看出敌人法宝不是寻常,神魔又全放出,急切间收不回来,将头一昂,前额所插三柄金刀突化金碧光华,朝断玉钩迎去。两下里才一接触,魔女似知不敌,有点手忙脚乱,回手一按,胸前寒光大盛,连人带神魔一齐护住。并准备隐形飞遁,施展魔法,另下毒手。

陈岩瞥见李洪出手,忙喝:“洪弟且慢!”声才出口,眼前一片淡微微的金光银霞一闪,耳听有人低喝:“陈兄请陪贵友同往崖后相见,由小徒他们闹去。”陈岩听出是熟人声音,心中大喜,料有原因。李洪因见魔女金刀虽非断玉钩之敌,魔法却非寻常。已将如意金环化为两圈佛光飞起,同时扬手又发出太乙神雷,想将那十二个骷髅震毁消灭。这原是同时发动,转眼间事。陈岩见李洪金环、神雷相继发出,不及阻止,只得现身,扬手一道红霞,将李洪所发神雷挡住。紧跟着暗用传声二次喝道:“洪弟,主人在此,不令你我出手,还不快走!”李洪会意,刚收法宝,陈岩尚恐不及阻止,一纵遁光,拉了李洪,便同越崖飞去。

魔女温娇先不料敌人这高法力,本待避开来势,行法伤人,猛瞥见左侧竹林下现出两个幼童,一个又指金环迎面飞来。本就心惊,急怒交加,唯恐佛光上身,刚运玄功变化逃避,又见大片金光、雷火一闪。深知太乙神雷威力,方觉不妙,自身无妨,那十二神魔易发难收,秉性凶野,不伤人不肯归来,一个不能兼顾,难免不为敌人所伤,再炼无望,本身元灵还要损耗。正在惶急失计,想要拼命,百忙中又瞥见另一幼童扬手发出大片红霞,将神雷挡住,拉了敌人,收回法宝,同驾遁光越崖飞去,方才心定。由此对陈岩心生感念。不提。

李、陈二人飞到崖后一看,崖那面竟是山凹中的大片园林,繁花如锦,水木清华。四山环绕中建有一所楼台,房舍不多,但极高大崇闳,玉栋瑶阶,翠字雕栏,地平如镜,一尘不染,端的神仙宫室,自具光华。楼前石平台上,立着一个五短身材、年约四旬的道人,未等二人近前,便先拱手笑道:“果是桓玉道兄在顾。闻说道兄庐舍为妖贼所毁,借一童体重生。多年未见,甚是想念,曾往武夷寻访,两次未遇。又因忙于修炼,道兄踪迹隐秘,恐系有心避人,未再往访。不料今日光降,实为快事。这位道友颇似传说中的李洪道友,真是幸会了。”

道人正是水云子苏宪祥。互相礼见之后,同去楼中落座。李洪笑问苏、陈二人:“为何不令与魔女对敌?”宪祥笑道:“昔年魔母温良虽习魔法,但与边山四恶中的鬼母朱樱一样,素无大恶;劫前更知回头,已经转世,改邪归正。她女温娇,更能遵守母诫,隐居巫山夜叉崖深谷之中,闭洞虔修,守身如玉。小徒杨孝偶往大峨山看望老友马芝云,归途路过巫山,见下面风景灵秀,形势幽险,乘兴往游。不料魔女这日忽然静极思动,偶出闲眺,一见钟情。因守乃母遗诫不许先向男子开口,假装失足坠崖,身悬孤藤之上,婉转娇啼。小徒不知她有心引诱,心生怜爱,将其救起。正谈得投机之际,小徒忽想起荒山危崖,如何有此孤身美女?坠崖求救时婉转悲啼,好似弱不禁风;上来以后便满面喜容,又未受伤,口气神情也太亲密,不由生疑。试拿话一探来历,竟是平日所闻魔女温娇,不禁大惊,急欲逃回。不料对方法力比他高得多,任逃何方均被挡住,不能脱身,打又打不过。没奈何,和她定约,说师规极严,爱之实以害之,不论如何,也须禀明师长才敢交往,否则宁死不从。魔女看出他并非真个无情,只是胆小为难,仍然纠缠不已。小徒急于脱身,便照平日所闻魔规,故意激将说:‘我师父神通广大,你只要斗得过他,或蒙允诺,便可依从。’魔女先不知小徒住在此处,受骗放走。

“小徒回山复命之后,便在洞中修炼,不再出山。隔崖山洞因我不在,为妖党邪法无意震毁,我早迁来此地。内中只有两座丹炉,愚师徒近年采有不少灵药仙草,由两小徒轮流守炼。前半残破,后洞尚存,为防妖邪盗取,洞中设有两层禁制。魔女寻小徒不见,本在日夜苦思。近三月小徒奉命出山两次,均被魔法看出,将人软困,不能脱身。总算魔女情深爱重,只要小徒几句好话一说,立时放掉。小徒两次问我,因想试验他的道心,均未回答,实则夙缘前定,难于避免。他对此女原是又爱又怕,进退两难。

“今日偶往附近采取山果,不料魔女早就疑心他藏在大咎山中,只因被我禁法遮蔽,无法寻踪。日常都用魔镜四下查看,一离洞口,便被看出,飞遁又快,想在暗中掩来。小徒因恐邪正不能并立,近正打算斩断情丝,隐避数年,加紧用功,到时再与相抗。不知魔女情深,只要肯允婚,情愿随夫改邪归正。小徒乃惊弓之鸟,先还不敢出洞,因受同门讥笑,今日又正轮值,以为相隔不远,当时可以飞回,致被发现,寻上门来。我由外面回山,正想唤他二人问话,刚一出山,便见魔女远远飞来。小徒听我呼唤,不敢违命,又想我不会坐视魔女上门欺人。刚一过崖,魔女迎面飞到,只得遁回,向我告急。我原想成全此事,只是往年好胜之心尚还未退,不愿就此应允,正在盘算。李道友出手正好,经此一来,魔女已知厉害,愚师徒不算受迫允婚。方才已传命小徒,照我所说行事。

“此女将来大有用处,并还去掉一个邪教,免受妖邪勾引,为害人间,实是两全其美之举。不过她那本命神魔,虽因魔母昔年算出她将来有归正之机,曾用极大魔法损耗不少元气为之化解,恶性邪气仍未全消,我已请求采薇大师改日为她解去邪气。就这样,还须费我二十七日炼魔之功。幻波池之行,我虽不能前往,但是峨眉诸道友不久尚有险难。此女好胜情热,心感陈道友方才相助,免却佛光照体之德,得与小徒结为夫妇,一见有事,必以全力相助,纵难全胜,终是有用。我听采薇大师说过,但不知详情,二位道友可是日内要往幻波池去么?”

二人便把来意告知。前生良友忽然快聚,自是喜慰。宪祥出身富贵之家,对于衣食园林之奉仍是结习难忘,成道以后,偶然也用烟火,性又好客,所藏美酒、佳肴、仙果甚多,便留陈、李二人在此小住,到日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