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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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把臂驶遥空 缥缈轻烟笼剑气 飞光明大岳 迷漫烈火涌元珠(2)

“我只听说一个大概。魔头如此机警神速,按说人未发动,他已前知,怎能下手?到时不知用何方法,去隔断他的灵智?魔宫内外,禁制重重,满伏危机,去的人如何能够深入腹地?宫前魔阵何等厉害,如何破法?难题实在甚多,至今不曾想出下手良法。以我观察,事情不久便有应验。贵派师长和一班师执前辈,彼时均有要事,又有好些不便,十九不会前往。那幻波池水宫,必是此中锁钥。别人不知,即以三位道友而论,煞气已透华盖,主于先凶后吉。开库时节,务要格外小心,加意观察,不可丝毫遗漏,以防仙机微妙,致误良机才好。”

随又谈起正邪两派,修为同异。三人听出主人借着谈论,暗示机宜,并传旁门左道法术和制胜趋避之策。知其盛意关切,因见来客玄门正宗,不便以左道旁门自炫,特借闲谈,暗中指点。忙同称谢,索性请其明言。主人因事关重大,特意借此提醒,以防有失,闻言也不再作客套,便就这一日夜工夫,把所知所闻,全数说了出来。三人自是感谢非常。

宾主四人又谈片刻,主人忽说:“时机将至,可要先行?”英男早就心急,首先赞好。玄殊笑道:“此时回去,本来稍早。因见三位道友归心特急,适才暗中推算,得知此次全仗忍大师以全力相助,虽为诸位道友减少好些难题,到底逆数而行,此中利弊,尚自难言。晚到半日,固然较好,天下事未必尽如人意,兴许顾此失彼,又生出别的枝节。几经盘算,反正势难兼顾,莫如在双方打得正急之际赶到,和对敌诸人见上一面也好。但是到后,不论胜败,千万不可随同退往幻波池内,以便牵制敌人,使其力量分散,为将来内外夹攻之计。同时观察敌人动静虚实,随时用贵派传声,告知池中诸人,好有准备,以便同守仙府之内,可以随意行动。虽然余道友新收高足火无害和方英、元皓三位道友均长地遁,可以穿行仙阵禁地,随意出入上下,但强敌当前,仍以小心为是。再说,他三人力量也孤,有三位道友和从旁暗助之人互相策应,纵不能即时全胜,一班赶来应援的同门,在那几件至宝奇珍防护之下,当不致受害。

“贫道为此,盘算至再,才提前起身,陪同前往。暂时虽有别的顾忌,不便出面,敌人虚实来意和所用阴谋毒计,却知大概。到得如早,仍请按照贫道预计,不可直入幻波池。先飞宝城山,朝依还岭遥望,观察形势。等贫道先往依还岭查探明了敌人虚实和所约妖党的来历人数,再同飞往,稳扎稳打,即便暂时受挫,吃亏也有限了。贫道道浅力微,只照谢璎道友所示仙机,加上暗中推算,得知一个大概。来敌太强,事前必须通盘筹计。宝城山正对依还岭,颇具形胜,而贵派同门人数众多,大有能者,又有许多师执前辈随时扶助,一有警兆传声,援兵云集,对方断无不知之理。就许在宝城山和依还岭四外设有埋伏,以为阻止援兵之用,暗用邪法掩蔽,颠倒阴阳,使我无法推算,都在意中。

“贫道亲送三位道友在离山五百里外,便要分手。未回以前,无论敌势多么嚣张,形势如何紧急,千万不可出手。敌人如有埋伏,必须一战,那是无法。总之,这次来敌虽无丌南公那么高神通,但最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徒众既多,加上所约同党无一不是极恶穷凶,而这班徒党,都有专长。妖人法令又极严酷,对敌之际,只一发令,便勇往直前,各自为战,机诈百出,防不胜防。照例前仆后继,有进无退。只要有一人被其侵入,立时闯下大祸。所以上来非分散他们力量不可。”

金蝉见主人说得那么严重,但又未说敌人姓名。便日前开读仙示,也只说潜伏东海水底的两个著名妖邪,已全脱困而出,为报长眉真人与极乐真人两次大败折足焚身之仇,现正召集同党和当年一同禁闭的百余妖徒,将与峨眉决一存亡。知道幻波池、紫云宫和小南极光明镜三处别府,为峨眉后起门人发扬光大的根本重地。尤其幻波池藏有圣姑道书、毒龙丸和各种至宝奇珍、五行仙遁的法物、宝库藏珍,故此一开头便向幻波池进攻。此事关系众弟子他年成就,必须小心应付,疏忽不得。此外除向众弟子分别指示机宜而外,也未说出妖邪姓名。金蝉觉得奇怪,便问玄殊是何缘故。

玄殊答说:“敌人已然来犯,此与西昆仑魔头不同,本来无须隐秘。令师妙一真人先未明示,或有别的原因。此时幻波池诸位道友当知底细,回山必可得知。至于贫道对此极恶穷凶,除看其自取灭亡而外,昔年早有誓言,不与妖邪对面,也不再提他姓名。还望原谅吧。”三人不便再问。

三人因知主人为了此事颇费心机,正以全力暗助,所说均经熟计,照以行事,得益不少。又看出她欲行又止,意似迟疑。萍水相逢,如此尽心尽力,全为自己打算,不便违背,只得听之。又待了片刻,玄殊寻思了一阵,忽然面色微变,说声:“我们走吧。”便同起身。

行前,金蝉想起仙柬小册数日不曾开看,也许妖人姓名和应敌之法已全现出,便暗中打开一看,见上写“一切均听玄殊仙子主持”,别的全未提说。经此一来,更生信仰,连英男也不再催走。当下由主人领路,由桥陵后洞飞出。三人这才看出主人的法力和后洞的难走。原来那条洞径长二十余里,出口之处是一危崖下面的古树,树腹中空,只有尺许方圆一个小洞,看去直似狐兔窟穴,休说是人,稍大一点的野兽也钻不进。入内丈许,便为泥土堵塞,后面更有好几层禁制。虽经主人事前把禁法收去,但由所居石室走出不远,便入洞径,由此起便和盘蛇也似,螺径弯环,上下曲折,一路蜿蜒,通往出口。最宽之处,不到二尺方圆。里面歧路纵横,便是伏地蛇行,也过不去。

起步时,主人领了三人,走到尽头崖壁之下,道声:“献丑。”扬手发出一股乌油油的光气,先朝洞中飞进,再纵遁光。那么坚如金玉,小才尺许的入口,前面乌光所到之处,山石立时膨胀,往四面撑开,现出丈许大的一条圆径。宾主四人鱼贯同飞,回顾来路,离身丈许,随同遁光过处,便自合拢复原,仍是尺许大小一条蛇径,四面山石不见丝毫碎裂之痕,也未听见响声,比起林映雪穿山地行之法更强得多。金、朱二人看出此是旁门中最高穿山地遁之法,并非幻景,全仗本身功力,化刚为柔。所过之处,无论玉石金铁,全被所炼罡煞之气往外逼开,现出道路,过后仍使复原,以免现出形迹。照此情势,非有千百年的苦功,不能到此境地。分明是一位法力极高的旁门中老前辈,偏是那么谦和,始终以同辈上客之礼相待,又如此尽心相助,心中感激,更加敬佩。

朱文正和金蝉、英男互用传声谈论称赞,忽想起目前群仙劫运。有许多出身旁门的散仙,因为以前经过一两次天劫大难,各自警惕。有的改行向善,转投正教;有的得道年久,素有声望,不愿自卑,隐居深山古洞和辽海荒僻之区,苦心虔修,为末次天劫打算,期前再行设法,或是准备应劫的仙法、异宝,联结同道合力抵御。这一种人最多,但都自满好胜,耻向外人低头,除却自知无幸,拼转一劫,先期兵解而外,便能脱难,本身道力元气也必损耗大半。还有一种,虽在旁门,以前并无恶迹,劫后余生,更知谨畏,仗着和正教中人纵无深交,也无仇怨,向无恶名在外,容易亲近,于是运用玄功,推算未来,事前设法与正教中人交往,以便到时求助。平日多结好感,遇见对方有何为难之事,便以全力相助,以为异日同共患难、助人自助之计。这一类人为数不多,多半得道多年,法力、行辈均高,早把未来之事计算停当。而所交正派中人,本就知他为人,遇事再一互助,于是感情越深。不特投桃报李,理所当然,而且对方日与正人交往,也渐水乳交融,成了同道。一旦大劫临身,便得大助,终于转危为安,并还舍旧从新,成了正果。主人也许便是这类高明之士。照她这样为人,休说此次蒙她全力相助,同仇敌忾;便无此事,他年有事,也应约上有法力的同门,助她脱难,才是道理。

正寻思间,已同飞出树腹,到了外面。玄殊忽然笑道:“贫道以前身世孤寒,中间误入旁门,备历艰危苦难,始得脱离左道,勉修仙业。无奈根骨、福缘俱都浅薄,中受恶人欺凌,隐痛甚深。等到去邪归正,身已化为鬼物。又费一甲子苦功,始将魂气凝练,才有今日。回忆前情,实是痛心。在未将旧日躯壳消灭以前,自惭形秽,从不敢以本来面目见人。加以出身左道,人鬼殊途,与正教中人无多往还。虽有几个玄门知己之交,多已道成飞升。此次出头多事,本出意料。一半固为记名弟子林映雪苦心所感,一半也由于那两个极恶穷凶的妖邪二次出世,后患堪虞。自知力薄,虽然心动,先还不敢轻举。只想勉为其难,将三位道友引开,暂时不与妖邪对面,并没想到未来之事。后遇谢璎道友代传忍大师之命,得知前因后果。这才拼耗元气,暗中推算,借此时机,为三位道友少效微劳,稍泄昔年之恨。事出无心,原未想到未来安危和自身打算。现蒙三位道友盛意,这才想起,三次峨眉斗剑前后,各派群仙均临大劫,贫道是否在劫尚还难知。将来如蒙诸位道友相助脱难,岂非万幸?即或不然,以后借重之处当必不免。可见天道好还,助人者实以自助。只要行其心之所安,并无须先事图谋,用甚心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