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最高姿态
日本对女性的要求是精致而唯美,而艺伎也将日本传统文化所推崇的女性美表现到了极致。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微乎其微的生活琐事,艺伎也会保持高贵典雅的形象。比如鞠躬、坐姿等。众所周知,鞠躬是日本礼仪中使用最多的礼节。对于服务性质的艺伎业来说尤其如此。艺伎的鞠躬从早晨起床开始,并伴随其一天的工作和生活。即使是非工作时的散步时间,碰到熟悉的人时,艺伎也要边问好边鞠躬。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也要轻轻鞠躬以示尊重。开始接待客人后,鞠躬更是一个接着一个了。艺伎的鞠躬有着严格的规定。行鞠躬礼时,艺伎需要站着,双脚合拢、直立、弯腰低头。经常接触艺伎的人都知道,艺伎会根据对客人的恭敬程度决定鞠躬的度数,从一般的点头到上身弯至90度的鞠躬。如果是在有榻榻米的房间里,艺伎必须坐着行礼,以端坐的姿势上身弯下,两手触地低头。
又如坐姿。艺伎坐在榻榻米上的正确坐法叫“端坐”,非常累人。端坐是把双膝并拢,双腿弯曲,臀部放在脚后跟上。这种坐法时间久了脚就会发麻,很是幸苦。艺伎的房间总是纤尘不染,墙上有雅致的挂轴,古朴的花瓶中有造型别致的插花,随处都在营造一种精致而唯美的情趣。作为日本传统文化中的瑰宝,艺伎的培养要经历一个千辛万苦的历程。
培养艺伎的地方为艺伎馆,因其带有一定的经营意味,通常也被称为茶屋。茶屋由茶馆发展而来,它现在已经不是喝茶小憩的去处,而是客人寻欢、艺伎表演的专业场所。有些艺伎馆本身兼营茶屋,有的是其他饭馆兼营的。
在古代的日本,从事艺伎行业的多数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们被卖给艺伎馆的老板娘(艺伎称其为“妈妈”)。进入艺伎馆后,艺伎馆会对她们进行投资,担负她们的生活费、学艺费,为她们添置行头等。随着她们的逐渐成熟,艺伎馆老板娘就会安排她们接客,也就是到“茶屋”为客人演奏歌曲或跳舞。客人要光顾茶屋必须提前预约,陌生人一般无法如愿。接到客人的预约后,茶屋的经营者会根据客人的要求,为客人外订酒席饭菜,安排艺伎表演。这种艺伎馆联合茶屋经营的模式逐渐演化成了一种一条龙服务,为艺伎馆老板娘赚取了更多的钱,也极大地方便了客人。
这种集中管理和消费的形式就被大家所接受和认同。久而久之,在艺伎馆和茶屋的集中地就形成了颇具规模的街道,在这条街上的艺伎馆和茶屋被形象地称为“廊”。艺伎们的衣食住行及所有表演都会在“廊”中进行,除非是去大户人家登门表演,否则艺伎是不能轻易出“廊”的。
封建社会时期,日本男性的地位至高无上,因此大多数人认为,女性必须无条件服从男性的管理。而且这种观点被认为是日本女性的最高姿态。20世纪70年代红极一时的日本歌曲《男子汉宣言》中的歌词“不许比我睡得早,不许比我起得晚”充分体现了这种状态。艺伎的所学所做都是围绕为男性服务进行的。训练成熟的艺伎则将其表现得淋漓尽致。
生活中,艺伎比普通的女性更温柔,更具高贵气质,且擅讨男性欢心,自然被男性列为日本女性最高姿态的典范。在这里还需要提一下《一个艺伎的回忆》中的主人公小百合。小百合因为家贫被卖到京都祇园当艺伎。在小说中,小百合自己有这样的叙述:
从幼年起,我就很像我的母亲,她和我两个人都有同样的特别的眼睛,你在日本是几乎看不到的。和一般人的深棕色眼珠不同,我母亲的眼珠是半透明的蓝灰色的,我的眼睛也完全一样。
小百合的眼睛不同于其他日本人的眼睛,在日本人看来,那像西洋人的蓝眼睛。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成为了小千代变成小百合、小百合成长为著名艺伎的重要因素。田中先生是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在救助跌倒在路上的小千代时看到了这双眼睛:
从这双眼睛中他发现了小千代成为“艺术家”的可能性,于是决定将小千代卖往艺伎馆。
小说中的小百合是以日本名艺伎中村喜春为原型的,她的走红,让日本的小说或绘画作品中,“蓝眼睛”成为了明治时代以来的一个较为普遍的主题。而小百合的成功也曾一度成为了日本女性最高姿态的典范和模仿对象。蕗谷虹儿 创作了《混血儿与其父母》一画,画中的主人公是一名白人男子与一名穿和服的日本女子及其所生的混血儿,而混血儿那双透明的灰黄色眼睛和灰黄色头发吸引了众多观赏者的眼球。
无独有偶,著名作家谷崎润一郎的名作《痴人之爱》的主人公则希望自己的太太是具有西方人面孔兼具日本女性温柔特质的“混血”女性。这种审美观不仅表现了日本人在文化方面的开放心态,同时也体现了日本人面对白人时的自卑感和“脱亚入欧”的理想。但不论怎样都足以证明,艺伎的外貌特征几乎已经代表了日本女性的最高姿态。
很多人会误以为艺伎是以卖艺为表象、从事性交易的妓女。这种理解是非常错误的。艺伎是日本传统音乐的专家,掌握这些技艺的艺伎根本不屑于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否则也不必经历上文所提到的艰辛,去花费时间和精力学习这么多的技艺。为了保障艺伎的人身安全,艺伎界还成立了艺伎协会。除了保障艺伎的安全和权益以外,艺伎协会还肩负着将艺伎推向世界的责任。为了更好地展示艺伎的风姿,并唤起公众对传统艺术的重视,艺伎协会每年都会举办几次公开演出。其中比较知名的就是京都的“京都舞”舞会。每年的4月1日到4月30日,艺伎们都会在京都的祇园进行长达一个月的表演。“京都舞”是艺伎们展示自己的机会,也是她们成名的捷径。
“唯美”与“完美”是客人对艺伎的基本要求。在日本男性的眼中,艺伎代表着女性美的最高姿态,为了追求这种最高姿态的女性美,一些日本男性花费大量的金钱与精力,在京都祇园过起了不问世事、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美”是艺伎唯一的生活资本,一旦失去这种资本,也就无法生存。为了生存,艺伎们必须调动自己的全部智慧,不敢有丝毫懈怠,以免陷入被抛弃的境遇。在这个世界里,艺伎们的一次次舞蹈、一次次歌唱、一次次顾盼回眸都可能影响自己的人生,而艺伎们在这方面展示出的智慧,让人惊叹。在《一个艺伎的回忆》中,艺伎真羽美将自己的生存能力练到了极致。自从与小百合结为姐妹之后,真羽美就一直在寻找可以让“妹妹”小百合出人头地的机会。在机会来临之际,已经功成名就的真羽美采用苦肉计,用刀子割伤小百合的大腿,由此制造了小百合接近好色的阔医生“螃蟹”的机会,小百合的“初夜权”被“螃蟹”以天价购买,小百合也由此一举成名。
京都的“京都舞”舞会
日本人爱美,并且爱到了义无反顾的程度,这一点和中国有着很大的区别。中国人也爱美,但我们更认可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所以,中国人的爱美之心总是建立在内心和善的基础之上的,不盲从、不过度。而在日本,“美”始终高高昂着头,不肯向“善”屈服。
不过,身为日本女性的最高姿态,艺伎也有着不为外人道的苦楚。学徒艺伎要进入艺伎馆和艺伎姐姐们一起学习,她们要忍受艺伎馆老板娘的折磨和艺伎姐姐的欺凌,而且不可以有丝毫的情绪和反抗,要学会忍耐,这对日后她们成为合格的艺伎来说也是一门必修课。经过最初的一道道难关,学徒艺伎们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可以独立进入茶屋向客人展示自己的绝美风姿了。
茶屋一般都是二层小楼,进门就是玄关,玄关后面是楼梯,二楼就是宽敞的日式大房间,地上铺着榻榻米。在茶屋,客人沿着四周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上一张小几案,房间中间的空地是艺伎歌舞的地方。在这样的酒宴上陪客表演被艺伎称作“座敷”。座敷本来是在榻榻米上铺坐垫的意思,因为艺伎的行为而被引申为接待客人。艺伎们就是经过多年的修炼之后,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向客人们展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