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六首）

这组诗主要叙述了汉武帝平定匈奴侵扰的史实，诗中有对战士金戈铁马、奋勇战斗的歌颂，也有对闺中柔情的抒写，内容极为丰富，表达了作者高尚的爱国情操。

其一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此诗是《塞下曲》组诗中的第一首。诗中描写了艰苦的边塞生活，歌颂了边防战士不畏艰险、勇敢杀敌、忠勇卫国的高尚品质。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天山，指祁连山。句意为：五月里天山上还覆盖着白雪，没有百花之芳香，只有那袭人的寒气。五月已是初夏，天山上还满是白雪，可见山之高，地之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折柳，即《折杨柳》，古乐曲名。句意为：笛声中传来《折杨柳》的曲子，却看不到杨柳青青的春色。此句写在此艰难环境中战士们仍充满高度的乐观主义精神。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金，指锣，进军时击鼓，退军时鸣金。句意为：拂晓时分便随着号令进退，夜里常常是抱着马鞍露宿。此句极言战斗生涯的艰苦与军纪的严明。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楼兰，汉代西域国名，位于今新疆鄯善县东南。这里指代楼兰国王。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昭帝时，楼兰王屡次杀害汉通西域的使者，西汉大将霍光派傅介子设计杀死楼兰王。句意为：希望用腰下悬挂的宝剑，为君王砍下楼兰王的头。这里表明战士誓死报国的决心。

这首诗极力渲染了环境的恶劣，描写了战士们纪律的严明、热情的高涨，表达了战士们不畏艰难险阻，抗击外敌入侵的豪情壮志。

其二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天兵，指汉朝军队；下北荒，向北方荒远之地进军；南饮，到南方去饮马，指北方游牧民族侵扰中原地区。句意为：我军向北方荒远地带进军，因为那里的游牧民族经常南下侵扰。意即因“胡马”的南侵，所以有“天兵”的北征。抗击侵略，保卫边境安全完全是正义事业。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直，但、只；衔恩，受恩；甚，多。句意为：横曳戈矛前往沙场，身经百战，置生死于度外，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受皇恩眷顾太深了。意即朝廷对反侵略战争极为重视，战士们也乐于效力。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握雪，握雪成团；海，瀚海，大沙漠；陇头，田野，据《后汉书·段传》记载：段带兵同羌人作战，一边追赶，一边攻打，昼夜兼程，割肉食雪四十余日，出塞二千余里。句意为：在大沙漠里握雪成团而食，夜里拂去沙土露宿于旷野。此句可见士兵们作战极为辛苦。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何当，何日；月氏，古族名，秦汉之际游牧于敦煌、祁连间，后为匈奴所攻，汉文帝初年一部分西迁至伊犁河上游，又迁至阿姆河流域，称大月氏；另一部分没有西迁的进入祁连山区与羌族杂居，称小月氏；高枕，高枕无忧。据《汉书·匈奴传》：“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句意为：什么时候才能打破月氏部落，然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呢？战士们希望通过努力征战，完全解除游牧民族对边境的威胁，给人民创造一个和平安乐的生活环境。这里“破月氏”并非对一个部落而言，而指所有北方想南侵的游牧民族。

这首诗写战士们努力征战，不辞辛苦，希望能真正营造出一个和平安宁的环境，让广大人民不再受外族入侵的威胁，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其三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飙，狂风；鸣鞭，马鞭挥动时发出的声响；渭桥，在长安西北渭水上，从长安出发到西北地区须经过渭桥。句意为：骏马像狂风般地驰骋，在清脆的马鞭挥动声响中，飞快地奔出了渭桥。此联刻画出战士出发时装备精良、斗志昂扬、行军神速的鲜明形象。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汉月，指代汉朝京城；羽，箭标上的羽毛，这里指令箭，引申为奉命；天骄，指匈奴，《汉书·匈奴传》记载：匈奴首领单于自称：“胡者，天之骄子也。”句意为：我们全副武装离开京城开赴边疆，奉命前去击破前来侵扰的匈奴。“弯弓”、“插羽”互文见义，意指激烈的战斗。此句写战士们慨然辞故国，奋勇上边疆杀敌的大无畏情景。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阵，战阵，指代队伍；星芒，星的光芒，古代一种迷信的说法，当客星的光芒变成白色，战争就会爆发；海雾，沙漠上的雾气，指战争的气氛。句意为：敌人的队伍被瓦解，边境的危机被解除；敌军的营寨已空无一人，战争的气氛消失了。此句写在战士们英勇战斗下终于赢得了战争的彻底胜利，和平的环境已然来到。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麟阁，即麒麟阁，据《汉书·苏武传》记载：汉宣帝甘露三年，曾叫人画十一位功臣的像于麒麟阁上。这里用画像于麒麟阁来比喻建立大功和赢得无上的荣誉。霍嫖姚，即霍去病，汉武帝时抗击匈奴有大功，被封为嫖姚将军。句意为：成就大功勋而画像麒麟阁的，只有霍去病一人。霍去病的功劳即抗击匈奴，写他被画像于麟阁，意即战士们大破匈奴，解除异族侵略的功勋必将流芳百世，名垂千古，虽然留下姓名的仅是其领导人霍去病一人，但他获得了崇高的荣誉也就代表了所有勇敢的战士们获得了朝廷的嘉奖，名垂青史。这一段写抗击匈奴成功，战士们因其丰功伟绩而享有莫大的荣誉。

其四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

无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这首诗写的是闺中女子对远征亲人的思念。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黄金塞，泛指边塞，北方多黄沙，故称黄金塞。云砂，细碎的石粒，指边塞风光。句意为：白色的骏马，多沙的边塞，细碎的石粒，这一切都是因你而梦魂牵绕的。此联写这位女子于闺中想象亲人戍守边塞的情形，以此寄托思念之情。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句意为：这愁苦的日子真不堪忍受，我远远地思念着戍守边疆的你。此联直抒胸臆，表达了女主人公深切的相思。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句意为：秋天萤火虫满纱窗地乱飞乱撞，月光照在我的闺房前久不离去。月光下，萤虫飞绕的初秋，以前是我们共同准备收获的季节，如今，我只能独守空房。同样的景物在孤独的眼神中，只能更添哀愁，我站在闺门前，久久凝望月亮，月亮也仿佛不曾动过。可见在这种凄惶的日子里，这位女子在离愁的煎熬中，深感度日如年。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萧飒，萧条冷落；沙棠，植物名，果味像李子。句意为：梧桐叶在秋天里被摧落，空落的沙棠枝更让人心感萧条。秋风摧残着树叶，而相思却在摧残着这位遥思亲人的女子，面对秋天的景物，她更感心中无所依凭，更感需要与亲人相依靠。

“无时独不见，泪流空自知。”《独不见》是乐府古题，吟诵的是思而不得见的落寞情绪。句意为：常常独自唱着《独不见》，虽然流下了许多伤心的泪水，可是这一切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吟唱乐府题曲是闺中女子表达心声的一种途径，诗中的女主人公在这充满感情的吟咏中，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此情此景，深切的哀思，揪心的苦痛都浓缩在了这曲《独不见》中。

在女子思夫的同时，战士又何尝不是在对家中的亲人深怀想念，这种相互关心之情，正是战士们英勇战斗的强大动力。战士们奋勇战斗也正是为了给家人创造一个良好的和平安宁的生活环境。

其五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塞虏，对匈奴的贬称。乘秋下，秋天，中原地区，耕种的粮食已成熟，游牧民族往往于此时南下劫掠。天兵，即汉兵，以此称呼汉家军队是赞美他们英勇善战。句意为：匈奴为掠夺秋季丰收的粮食而悍然入侵，朝廷亦派出军队抗击。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虎竹，兵符。朝廷和领兵将领各执一半，发兵时对合起来作为凭信。分虎竹，即受命出兵之意。龙沙，即白龙堆，指塞外沙漠地带。句意为：将军受命出兵，战士们行军至塞外，在龙沙一带暂时安营扎寨。“卧”，意为卧倒休息，行军时有行有止，故以其中的一个方面指代行军的整个过程。此联写将军慨然受命，战士奋勇出击，可以想见那千军万马的场面是多么壮观。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剑花，剑刃表面的冰裂纹。句意为：边塞的月光伴着弓影，胡地的霜拂过剑锋。此联写战士们日夜兼程，在寒冷凄凉的塞外奋勇前行，场面极为悲壮感人。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殊，远。据《后汉书·班超传》记载：班超久在西域，年老思归，上疏朝廷：“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嗟，感叹。句意为：战士们还远没有进入玉门关，少妇们不要长声感叹。此句用典喻义，战争是残酷的，又往往是持久的，不把敌人彻底打败，战士们就无法胜利还乡，而少妇们对战士的心理支持对稳定军心，取得胜利有莫大关联，因此诗人在这里是劝少妇们，前线上战斗仍在持续，但胜利终究是我们的，你们要一如既往地支持正义的战争事业。诗人于此已认识到战争决不仅是统治阶级和前方战士的事，而是全民族追求和平的事业。

这首诗写匈奴悍然在秋天对我发动攻击，抢夺我们的劳动果实，朝廷果断出兵，战士英勇向前，人民也祈盼着战争的胜利。《孙子兵法》中说：“天者，令民与上同也。”意即战争的天时，是指让人民与统治者同心一意。诗中歌颂的正是这种上下一心，为正义战争的胜利而奋战到底的昂扬斗志。

其六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烽火，古时边境上夜间举火报警的信号。甘泉，即陕西淳化县之甘泉山，秦时在山上造甘泉宫，汉武帝扩建。离长安两百里。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胡骑入代边，烽火通于甘泉、长安。句意为：烽火在沙漠深处燃起，连绵直到甘泉宫，照亮了甘泉宫上空的云层。此句通过烽火迅速传递信息，且明亮直照云端，来写战争迅速扩大，事态极为严峻。匈奴行军多为骑兵，且一人驰数马，轮流换乘，行动极为迅捷，行动遇阻或是顺利劫掠一方后即刻撤走，行踪飘忽，极难对付，是以一见匈奴入侵，烽火台亦连绵报警。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汉皇，此指汉武帝；李将军，指李广，西汉名将，曾数次击败匈奴，被匈奴人称为“飞将军”。句意为：汉武帝握剑拍案而起，回头召来李将军。此联写汉武帝闻报十分震惊，但方寸不乱，很快召集将领中的精英，作出抗击的部署。李白自述系出陇西汉将军李广后，因此对李广十分尊敬，颇多称许，何况李广确实在抗击匈奴中立有大功。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兵气，战斗气氛；合，满；陇底，山坡下。句意为：战斗的气氛弥漫着天空，震天的鼓声，连山坡底下都可清晰听闻。此句形容与敌军决战时的激烈场面。虽未直接写兵刃相接，但那“兵气”、“鼓声”不难令人想象场面有多么惨烈。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负，凭借；净，平息；妖氛，指敌人。句意为：横行战场靠的是勇敢的气魄，在将士们的奋勇拼杀下，一仗就消灭了敌人。此句写战士们在英勇善战的李将军的率领下，又一次粉碎了敌人侵扰的阴谋，赢得了自卫战争的胜利。

诗中写了由于匈奴南侵引起新的战争，但在杰出的将领的率领下，勇敢的战士们又一次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中原地区长期遭受着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唐时北方突厥非常凶悍，对李唐王朝形成了长期严重的威胁。诗人选择汉军抗击匈奴的题材，部分原因即在于此。另外，诗人“好剑术，尝手刃数人”。好侠任气的性格使其崇尚武勇，时时怀有投笔从戎之志，因此不由自主地对前朝辉煌的战争成就加以歌颂。事实上，战争给人民带来的，从来都是灾难。汉武帝的多次出击匈奴，固然威震西域，但汉朝自初年以来轻徭薄赋所积累的殷实国库也被挥霍一空。当然对于正义的战争，付出再大的伤亡也要力争取得战争的胜利，达到以战争制止战争、实现和平安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