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韩求仁书
本文旨在为韩求仁解惑。其意虽未能尽应于义理,然其辞气芳洁,风味邈然。文章自成一格。
文中之遣词庄重严谨、张弛有度。于学问之所知处,荆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细讲解,娓娓道来,似促膝而坐之两人,说者如做忘年神游,听者如同沐浴春风;然于学问之未明处,荆公亦不遮掩,而是直言以告。正所谓“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于师亦然。关键是对学问应采取怎样的态度。在此,荆公并未明言,然于其字句间“求实”二字隐约可见;对于学问之歧途,荆公亦现身说法,以“慎之”相告。用其前车之鉴警谕后辈,其谆谆殷盼、提携之意溢于言表。
【原文】
比承手笔,问以所疑,哀荒久不为报。勤勤之意,不可以虚辱,故略以所闻致左右,不自知其中否也,唯求仁所择尔。
盖序《诗》者不知何人,然非达先王之法言者不能为也。故其言约而明,肆而深,要当精思而熟讲之尔,不当疑其有失也。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志美,其道盛。微至于赳赳武夫、《兔》之人,远至于江汉、汝坟之域,久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德。《召南》则不能与于此。此其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者也。夫事出于一人,而其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而所施有久近故尔。所谓《小雅》、《大雅》者,《诗》之《序》固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然所谓《大雅》者,积众小而为大,故《小雅》之末,有疑于《大雅》者,此不可不知也。又作诗者,其志各有所主,其言及于大,而志之所主者小,其言及于小,而志之所主者大,此又不可不知也。司马迁以为《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而其流及上。此言可用也。又宣王之《大雅》,其善疑于小;而幽王之《小雅》,其恶疑于大。盖宣王之善微矣,其大者如此而已;幽王之恶大矣,其小者犹如此也。凡《序》言刺某者,一人之事也;言刺时者,非一人之事也。刺言其事,疾言其情。或言其事,或言其情,其实一也。何以知其如此?《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而卒曰“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是以知其如此也。刺乱,为乱者作也;闵乱,为遭乱者作也。何以知其如此?平王之《扬之水》,先束薪而后束楚,忽之《扬之水》,先束楚而后束薪。周之乱在上,而郑之乱在下故也。乱在上则刺其上,乱在下则闵其上,是以知其如此也。管、蔡为乱,成王幼冲,周公作《鸱 》以遗王,非疾成王而刺之也,特以救乱而已,故不言刺乱也。言刺乱、刺褊、刺奢、刺荒,序其所刺之事也。言刺时者,明非一人之事尔,非谓其不乱也。《关雎》之诗,所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者,孔子所谓“哀而不伤”者也。《何彼矣》之诗所谓“平王”者,犹格王、宁王而已,非东周之平王也;所谓“齐侯”者,犹康侯、宁侯而已,非营丘之齐侯也。《郑·缁衣》之诗宜也、好也、席也。此其先后之序也。此诗言武公父子善善之无已,故《序》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席,多也;宜者,以言其所善之当也;多者,以言其所善之众也。《缁衣》者,君臣同朝之服也;“适子之馆者”,就之也;为之改作缁衣而授之以粲者,举而养之也。能就之,又能举而养之,此所以为有国者之善善,而异于匹夫之善善也。夫有国善善如此,则优于天下矣,其能父子善于其职,而国人美之,不亦宜乎?《生民》之诗,所谓“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者,言后稷既开国,任负所种之谷以归而肇祀尔,非以谓兆帝祀于郊也。所谓“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者,言我既为天子得祀郊,则盛于豆登,其香始升,而上帝居歆尔,非以为后稷得郊也。其卒曰“故臭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者,言上帝所以居歆,何臭之时乎?乃以后稷肇祀,则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得郊祀之时尔。盖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者此也。卫有邶、之诗,而说者以谓卫后世并邶、而取之,理或然也。既无所受之,则疑而阙之可也。
意诚而心正,心正则无所为而不正。故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诗之言,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也,非以它经为有异乎此也。吾之所受者为此,则彼者吾之所弃也。所谓“彼哉彼哉”者,盖孔子之所弃也。孔子曰“管仲如其仁”,仁也。扬子谓“屈原如其智”,不智也。犹之《诗》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考其辞之终始,则其文虽同,不害其意异也。忠足以尽己,恕足以尽物,虽孔子之道,又何以加于此?而论者或以谓孔子之道,神明不测,非忠恕之所能尽。虽然,此非所以告曾子者也。“好勇过我”也者,所谓能勇而不能怯者也。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故孔子无所取。古者凤鸟至,河出图,皆圣人在上之时。其言“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者,盖曰无圣人在上而已矣。颜子具圣人之体而微,所谓美人也。其于尊五美,屏四恶,非待教也。若夫郑声佞人,则由外铄我者也。虽若颜子者,不放而远之,则其于为邦也,不能无败。《书》曰:“能哲而惠,何忧乎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由此观之,佞人者,尧、舜之所难,而况于颜子者乎?夫佞人之所以入人者,言而已。言之入人,不如声之深,则郑声之可畏,固又甚矣。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谓颜子“三月不违仁”者,盖有所试矣。虽然,颜子之行,非终于此,其后孔子告之以“克己复礼”而“请事斯语”矣。夫能言动视听以礼,则盖已终身未尝违仁,非特三月而已也。语道之全,则无不在也,无不为也,学者所不能据也,而不可以不心存焉。道之在我者为德,德可据也。以德爱者为仁,仁譬则左也,义譬则右也。德以仁为主,故君子在仁义之间,所当依者仁而已。孔子之去鲁也,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也。以微罪行也者,依于仁而已。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信此者也。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不及乎义、礼、智、信者,其说盖如此也。扬子曰:“道以道之,德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扬子言其合,老子言其离,此其所以异也。韩文公知“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凶有吉”,而不知仁义之无以异于道德,此为不知道德也。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孟子所谓天之大任者也;不能如大人正己而物正,此孔子所谓小器者也。言各有所当,非相违也。
昔之论人者,或谓之圣人,或谓之贤人,或谓之君子,或谓之仁人,或谓之善人,或谓之士。《微子》一篇,记古之人出处去就,盖略有次序。其终所记八士者,其行特可谓之士而已矣。当记此时,此八人之行,盖犹有所见,今亡矣,其行不可得而考也。无君子小人,至于五世则流泽尽,泽尽则服尽,而尊亲之礼息。万世莫不尊亲者,孔子也。故孟子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所谓“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者”,先儒以国中之地谓之廛,以《周官》考之,此说是也。廛而不征者,赋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货;法而不廛者,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廛。或廛而不征,或法而不廛,盖制商贾者恶其盛,盛则人去本者众;又恶其衰,衰则货不通。故制法以权之,稍盛则廛而不征,已衰则法而不廛。文王之时,关讥而不征,及周公制礼,则凶荒札丧,然后无征,盖所以权之也。贡者,夏后氏之法,而孟子以为不善者。不善,非夏后氏之罪也,时而已矣。责难于君者,吾闻之矣,责善于友者,吾闻之矣。虽然,其于君也,曰“以道事之,不可则止”;其于友也,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王欢于孟子,非君也,非友也。彼未尝谋于孟子,则孟子未尝与之言,不亦宜乎?
求仁所问于《易》者,尚非《易》之蕴也。能尽于《诗》、《书》、《论语》之言,则此皆不问而可知。某尝学《易》矣,读而思之,自以为如此,则书之以待知《易》者质其义。当是时,未可以学《易》也,唯无师友之故,不得其序,以过于进取,乃今而后,知昔之为可悔。而其书往往已为不知者所传,追思之,未尝不愧也。以某之愧悔,故亦欲求仁慎之。盖以求仁才能而好问如此,某所以告于左右者,不敢不尽,冀有以亮之而已。至于《春秋》三传,既不足信,故于诸经尤为难知,辱问皆不果答,亦冀有以亮之。
【译文】
接到你的信,问我你的疑难,很不好意思搁置了很久没有回信。你勤于求学,不可以辱没了,因此简略地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我自己不知道对不对,只有让你来选择了。
作《诗经》序言的不知道是谁,然而不是通达了先王的意旨的人不能做到这一点。因此他的言辞简洁明了,恣肆又深奥,一定要仔细地考虑和熟练地讲解它,不应该怀疑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周南》、《召南》都是文王所作的诗,但所说的事情不同。《周南》里的诗,含义美好,道义十分丰富。小到赳赳武夫和《兔》里的人,远到长江、汉水、汝山的地区,久远到处于衰亡时代的王子,都能够成就他们的德行。《召南》却不能这样,这是诸侯国的风诗,却托为召公所作,事情出自于一个人,而它们的不同却如此之大,可能是因为进入的有深浅,而所施行的有长久和近期的分别。所谓《小雅》、《大雅》,《诗经》的《序》里固然说过:“国事有大有小,因此有了《小雅》,有了《大雅》。”然而所谓《大雅》其实是积聚了众多小的事情而成为大的,所以《小雅》末尾的诗,有人怀疑是《大雅》,这不可以不知道。再加上写诗的人,他们的意旨各有寄托,有些说的事情大,而目的所在却小,有的说的事情小而思想所在却很大,不可以不了解这些,司马迁认为《大雅》说的是王公大臣的事,而其德政却施及平民,《小雅》讽刺个人的得失,意旨却指向上层。这个看法可以采用。又宣王的《大雅》,他的好处被猜测为很小,而幽王作的《小雅》,他的恶行被怀疑为很大。可能宣王的善行太小了,他的大的地方仅止于此而已,幽王的恶行太大了,其中小的止于这些罢了。凡《序》中说“刺某”的,一定是一个小人的事情,说“刺时”的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刺”是说事情,“疾”是说自己的情感,有的说事实,有的写情感,它们的主旨都是相同的。从哪里知道了这些呢?《墙有茨》说“卫人讽刺他们的君主”,而最后又说:“国中的人厌恶这些,却不能说呀!”因此知道应该是这样。讽刺作乱,是作乱的人作的;惦记乱世,是遭遇乱世的人作的。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呢?平王的《扬之水》,先捆了柴再捆草,忽作的《扬之水》先捆了草,再捆柴。那是由于周的混乱出在上层,而郑国的混乱是从下层开始的缘故。乱出现在上层,就讥刺上层,乱出现于下层就关心上层,因此从这里我知道了这个理由。管叔、蔡叔作乱的时候,成王还年少,周公作《鸱》诗给成王,并不是恨成王讥刺他,而是为了拯救乱世而作的,所以不说是“刺乱”。说“刺乱”、“刺褊”、“刺奢”、“刺荒”,序是写诗中所说的事情的。说讥刺时政的,能够了解到不只是个人的问题,但并不是说不杂乱。《关雎》一诗所说的“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孔子说是“悲哀却不过分”。《何彼矣》诗中提到的“平王”,就像是格王、宁王,不是东周的平王,提到的“齐侯”就像是康侯、宁侯,不是营丘的齐侯。《郑风·缁衣》诗,序中说是“宜也”、“好也’、“席也”,这是前后不一样的序。这首诗说武公父子做善事没有止境,因此《序》说“使有国家的人明白为善的功业”。“席”,就是多;“宜”,是说其所做善举的恰当。“多”是说他们善行所施及的人之多。《缁衣》是君臣共同朝贺时的服装。“适子之馆”是靠近他;为他做了缁衣再给予他、提拔他、培养他。能够接近他,同时任用他培养他,这就是做君主的善行,与匹夫的善行有所不同,假如君主的善行是这样,那么就会超出天下的诸侯,那些父子都忠于职守,国内的人都称赞他们,不是很合适吗?《生民》诗中所说的“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背着谷子,归之于祭祀),是说后稷建国之后,背着所种的谷子用在祭祀礼上,而不是说在郊外作祭祀。所谓“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是说我作为天子作郊祀,就把祭祀用品放在豆和登中,它们的香气上升,上帝享用它,而不是后稷的郊祭。《序》最后说“故臭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意思是上帝享用的,在时是什么味道吗?那是由于后稷的祭祀,可以没有什么罪过,到了今天,在郊祭时得到的。大概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文、武德业,都是起于后稷的,因此推他来和天配合)。卫周有《邶风》、《风》,说卫在后来吞并了邶、而得来的,可能是这样。既然找不到根据,那么疑虑并且存缺就可以了。
意旨诚实则心就正,心正了那么做什么事都正。因此孔子说:“《诗经》三百首诗,用一句话总结它,就是说思想没有邪念。”这是孔子在说诗,所以说“《诗经》三百首,用一句话总结它”,并不是认为其他的经与此不同。我所接受的是这些,则那些东西就是我要遗弃的。所谓“彼哉彼哉”(他呀!他呀!)就是孔子所要丢弃的。孔子说“管仲很仁”是仁,扬雄说“屈原有智慧”是不智呀!就像《诗经》中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暗一样。研究它文辞的全部,那么文辞虽同,不妨碍意义的不同。忠心足以使自己完全奉献,恕足以施及于所有的事物,就是孔子的道又能够比这多加点什么呢?而评论的人认为孔子的道,连神明也不能明了,并不是忠、恕可以概括完全的。虽然如此,可是这并不是孔子告诉曾子的。“好勇过我”(喜好大勇超过我的),是只能勇却不能软弱的人,能勇却不能怯并不能成才,因此,孔子不采用。古代时,凤凰来到,黄河献出图书,都出现在圣人当政的时期。孔子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凤凰不来,黄河不献出图书),可能是说君位上没有圣人,颜渊具有孔子的大体却小于孔圣人,是所谓的美人。他尊重五美而抛弃四恶不是等待教诲呀!郑卫之音和奸诈之人是外来销损我们的东西,虽然是颜渊这样的美人,如果不使这些东西远离自己,那么对于国家来说,也不能不衰。《尚书》说:“能贤明并且正直那么又忧虑兜(古之大恶人)干什么呢?又为什么害怕巧言令色的大奸佞呢?”从此可知,奸佞之人,对于尧、舜来说也是他们的烦难之事,况且对于颜渊呢?奸佞之人之所以能打动人心,是言辞。言辞在打动人上又不如声音深入,因此郑声的可怕,自然更厉害了。孔子说:“就像有声誉一样,他一定有尝试的。”说颜渊“三个月不违反仁道”,大概是有所尝试吧。虽然如此,颜渊的行为没有在此终止,后来孔子劝告他“克制自己恢复礼教”的话,叫他遵照这句话。能够说话、行动、观看、倾听都遵守礼的规定,那么就可终生不违背仁道了,不仅仅止于三个月。这说出了道的全部,是无处不在,没什么不能做的,探求学问的人不可不按照它,不可以不存心于此呀!道在我身上的体现就是德,德是可以拥有的。以德来爱就是仁,仁就像左,义就像右。德是以仁为主的,所以君子在仁义二者之中,所应当依附的是仁。孔子离开鲁国,知道的人认为是违礼的做法,这是孔子想去除罪行。去除罪行,是依附于仁。礼是表现仁的,智慧是明白仁道的,信义,是相信这些。孔子说“存志于求道,依据德行,依附于仁”,而不说义、礼、智、信,他的说法大概是这样吧。扬雄说:“道用来说明,德用来获得,仁用来爱人,义用来使之相宜,礼用来体现,这就是天道。合在一起就浑然一体,分开了就各自分离,一个人兼有了四体,他就全面了。”老子说:“四体之中,失去了道,然后就只剩下德了,失去了德这一体就成了仁,失去了仁这一体就成了义,失去了义就成了礼。”扬雄说它的合的一方面,老子说的是相离的一方面,这是有不同的原因。韩愈明白“道有君子之道也有小人之道,德也有凶有吉”却不知道仁义和道德没有不同,这是不明白道、德呀!管仲九次集合诸侯,匡清天下,这就是孟子所说的天降大任的人;管仲不能像圣人那样使自己正了就可以使物正,这就是孔子说的小器呀!他们所说的有各自不同的范围,不是相互违背。
过去评判人,或称之为圣人,或称之为贤人,或称之为君子,或称之为仁人,或称之为善人,或称之为士。《微子》这篇作品,记叙了古人的行为举止,大概大致有一定次序。篇末所记叙的“八士”,他们的行为仅可称之为“士”而已。当时记述这些的时候,这八个人的行为,大概还就像看见了一样,如今消失了,他们的行为不能考察到了。无论君子和小人,至五代之后亲缘关系就终止了,亲缘关系终止了,那么丧服的五服也就到头了,所以尊敬亲人的礼节就没有了。千秋万代都崇拜的人是孔子。所以孟子说:“我没有能成为孔子的徒弟,我是私淑于他们的。”孟子所说的“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是说先代的儒士把国家的土地叫“廛”,用《周官》来考察它,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廛而不征”是收他卖地的廛,而不收缴财物。“法而不廛’是说用市官的法律来管理,不收他的土地。或者“廛而不征”,或者“法而不廛’,可能是限制商人,厌恶他们的兴盛,商人这个行业兴盛了,那么人们离开自己本业(农业)的就多了,可是又担心商业衰落,因为商业太不行了,货物就不流通。因此用法律来权衡,稍微兴盛得超过原则就“廛而不征”,不景气就“法而不廛”。文王的时候,关口上只是查问却不征收税金,到了周公设立礼法时,则规定天下收成不好才不再征收,这大概是权衡的缘故。进献贡品,是夏代的法律,而孟子认为不好。不好,并不是夏后氏的过错,是时代的原因,责难君主的,我听说了,批评朋友的,我也听说过。虽然如此,对于君主,就说“用道来侍奉他,不可以就停止”;对于朋友就说“忠告他并且很好的劝说他,不可以然后就停止”。王欢对于孟子,不是君主,也不是朋友,他并没有和孟子有什么交情,因此孟子没和他说过话,这不一样非常恰当吗?
求仁所问的关于《易》的问题,并且不是《易》的深刻内涵。能够完全明白《诗经》、《尚书》、《论语》里的话,那么这些不问也能够知道了。我曾经学过《易》,读了并且考虑。我自己认为是这样,那么写下来等待明白《易》的人来探求它的义理。那时候,不应该学《易》,是由于老师朋友不在身边的缘故,不能明白其中的顺序。因而过于想求知进取,现在知道过去的行为值得后悔。而那本书已经被不明白的人传抄了,回想这件事,很惭愧。因为我的惭愧和后悔,因而请你慎重。因为你有才又不耻下问,因此我不敢不把知道的告诉你,希望能指导你。至于《春秋三传》,不足以信,因而在诸经书中最难懂,问题都不能回答,也希望能启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