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凯斯宾王子(1)

第一节 岛

曾经有四个孩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彼得、苏珊、艾德蒙和露茜，在另一本名叫《狮子、女巫和魔衣橱》的书里，我已经告诉过大家，他们如何经历了一场极不寻常的精彩冒险。他们打开了一个魔衣橱的门，然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我们这里的一个世界。在那个不一样的世界里，他们四人成为了一个叫作纳尼亚的领地上的国王和女王。当他们在纳尼亚的时候，似乎过了很多很多年，然而，当他们通过那扇门回来，发现自己再次身处英格兰的时候，好像这一切没有占用这里一丁点儿时间。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这件事情他们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除了一位非常睿智的老教授。

所有那些经历都是在一年之前发生的，现在，他们兄妹四人正坐在火车站的一条长椅上，周围是一堆行李箱和玩具用品箱。其实，他们这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四人一起乘车来到这个车站，到这个铁路交叉口就要分开了。再过几分钟，一列火车就要到来，把女孩子们带往一所学校；再过半小时，会过来另一趟车，男孩子们要前往另一所学校。离家之后的头一段路上，他们四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总觉得还在假期当中，可是，现在要彼此说再见，很快就要走上不同的路，每个人都感觉到假期真的结束了，学期生活又要开始了。一想到天天上课的日子，大家都非常沮丧，谁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露茜是第一次去寄宿学校上课。

这是一个空荡荡、死气沉沉的乡下火车站，站台上除了他们几个，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忽然，露茜尖声叫了一下，就好像被一只黄蜂蜇到了一样。

“怎么了，露？”艾德蒙问，可是他忽然停了下来，嗷地大叫一声。

“你们到底——”彼得刚一开口，突然间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反而说道，“苏珊，放开我！你干什么呢？你这是拉我去哪儿啊？”

“我没有碰你啊，”苏珊说，“有人在拉我。噢——噢——噢——住手！”

大家相互看看，发现对方的脸全变白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艾德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好像我在被别人拖着走，而且是极其可怕的拉扯——啊！又开始了。”

“大家要当心！”艾德蒙说，“我们都拉住手，站在一起。这一定是魔法——我能感觉出来。快点儿！”

“没错，”苏珊说，“我们拉起手。噢，真希望它停下来——噢！”

一转眼，行李、椅子、站台、火车站通通都消失不见了。四个手拉手气喘吁吁的孩子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密林之中——这里的树木长势茂密，拥挤的树枝戳着他们，几乎连点儿移动空间都没有。四人揉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噢，彼得！”露茜大叫着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可能回到了纳尼亚？”

“任何地方都是有可能的，”彼得说，“这里树太多了，我连一码远的地方都看不到。我们想办法进入到空旷一点的地方吧——如果有的话。”

几个人着实费了些劲儿，身上还被荨麻和荆棘上的尖刺给蜇到、扎到，不过他们总算挣扎着走出了密林。接着又遇到一件让大家吃惊的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了起来，走了几步路，他们发现已经到了树林的边缘，向下看去是一片白沙滩。几码之外的地方是风平浪静的大海，微微的波浪轻轻荡来抚摸着细沙，静得几乎连声音都听不到。放眼望去，看不到陆地，天空中也没有一丝白云。看看太阳所在的位置，时间大约是上午的十点钟左右，海面是一片眩目的蔚蓝色。四个孩子站在那里，陶醉地闻着海洋的气息。

“天哪！”彼得说，“这里简直太美了！”

五分钟后，就看见光着脚丫的孩子们，在凉爽清澈的海水里戏耍了起来。

“比起坐在那列闷热的列车里回学校去上那些拉丁语、法语、代数之类枯燥的东西，这可真是棒多了！”艾德蒙说。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听不到他们几个聊天说话，因为他们光顾着泼水嬉笑，寻找海里的小虾和螃蟹了。

“虽然是这样，”过了一会儿苏珊说，“我觉得我们得作些计划。用不了多久我们就都饿了。”

“有妈妈为我们准备好带在路上吃的三明治啊，”艾德蒙说，“至少我带了我那一份。”“我没有，”露茜说，“我的放在了小袋子里。”

“我的也是。”苏珊说。

“我的在我大衣口袋里，就在沙滩上。”彼得说，“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只有两份午餐，看样子还真不乐观。”

“现在，”露茜说，“我还不是很饿呢，不过倒很想喝点水。”

其他人现在也感觉到渴了，烈日当头，在咸咸的海水里面蹚水玩了一会儿，通常谁都会渴的。

“看样子，我们现在就好比是在海上遇了险，”艾德蒙提到，“书里面都写着，他们总会在小岛上找到干净新鲜的泉水喝。我们还是去找找看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得回到那片密密的树林里面去？”苏珊说。

“完全用不着，”彼得说，“如果有小溪流的话，它们必然会流向这个海里面的；我们只需要沿着沙滩走走看，一定会找到的。”

四个人现在都在往回走，先是踩过滑溜溜、湿漉漉的沙子，接着往岸边走，穿过干干脆脆、有些粘脚趾头的沙石，然后开始穿各自的鞋子和袜子。艾德蒙和露茜本想丢下鞋子，光着脚去探险，不过苏珊说这事太不靠谱了。“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它们了，”苏珊提醒他们，“如果我们晚上还在这里的话，天气一开始变凉，到时候想穿也来不及了。”

于是他们重新穿好鞋袜，开始沿着海滩走，左手边是大海，右手边是森林。除了偶尔有一只海鸥飞过，这里可以说是相当僻静的地方。那片树林太浓密，而且树枝缠绕，他们几乎完全看不到里面，林中也没有什么响动——一只鸟儿也看不到，甚至连只飞虫都没有。

贝壳、海藻、海葵、岩石间潮水潭里的小螃蟹，都非常漂亮，可是人一旦口渴了，很快就对它们感到厌烦了。孩子们的双脚踩在沙滩上，感觉又烫又沉重，和海里那清凉的水可谓是天壤之别。苏珊和露茜手里还拿着雨衣。艾德蒙呢，在魔法来袭之前，他刚刚把外套放在火车站的椅子上，所以他和彼得轮流拿着彼得的大外套。

没过多久，海滩开始向右边弯曲过去。大概走了一刻钟之后，他们爬过一头尖尖伸向海里的大石脊，突然出现一个急转弯。现在，他们的后背正对着第一次走出树林时所看到的那片海，向前远眺，可以看到越过海面有另外一个海岸，跟他们正探索的这片海岸一样，也是丛林密布。

“我在想，那是不是一个小岛，或者再走一会儿我们就能走到那片海岸上去？”

“不知道。”彼得回答，他和另外两个孩子迈着沉重的步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们正沿着走的海岸离对面那个海岸越来越近了，每转过一个海角，孩子们都期待着能看到两处海岸会合的地方。可是，越是这样想着，越是失望。沿途碰到了一些大岩石，他们不得不爬过去，就在岩石的顶上，可以看到前方是一片水路——“真讨厌！”艾德蒙说，“没有用的。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那块森林去的。我们现在是在一座岛上！”

确实如此。孩子们脚下站着的地方和对面海岸之间的海峡大概只有三十或四十码宽，不过他们现在可以看到，这里是最狭窄的水域。接着，他们这边的海岸又开始向右弯过去，面前是小岛和那边大陆之间的豁然开朗的宽阔海面。很显然，他们已经绕着小岛走了多半圈了。

“你们看！”露茜突然说，“那是什么？”她用手指向了横卧在海滩上的一条银色的长得像长蛇一样的东西。

“是一条小溪！一条小溪！”其他人激动地大喊道。尽管已经很累了，几个孩子也一刻都没耽搁，从岩石上扑通通跳了下来，冲向那溪水。他们知道，远离海滩靠上游一些的水更好喝，于是他们立即奔向溪水刚刚流出树林的那个地方。这里的树木依然很密，不过小溪在高高的青苔岸之间冲刷出了一条深深的河道，所以只要弯下腰，你就可以顺着落叶堆积出来的沟渠逆流而上。他们在第一个深色的小水洼那里停了下来，双膝跪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捧起水喝啊，喝啊，然后把脸浸在清凉的溪水里，再把胳膊放进去，一直没到臂弯。

“那现在，”艾德蒙说，“这些三明治呢？”

“噢，我们不如先留着它们吧？”苏珊说，“等过段时间我们会更需要拿它们来填饱肚子的。”

“既然我们已经不渴了，”露茜说，“我真希望，我们可以继续感觉不到饥饿，就像我们口渴的时候完全意识不到饿一样。”

“可这些三明治怎么办啊？”艾德蒙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要是把它们留到变了质，可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你们不要忘了，这里的天气比英格兰要炎热得多，这些三明治我们装在口袋里已经好几个钟头了。”听到这些话，大伙儿连忙把三明治从口袋里拿出来，分成四份，每个人都没吃饱，不过总比什么都没得吃要强多了。接下来，他们讨论起了下一顿饭该怎么解决。露茜想走回海边，抓些虾来吃，可是有人提出来了，他们哪里有捕虾的网。艾德蒙说，他们得想办法从岩石缝里收集些海鸥的蛋，结果真的考虑起来，他们完全不记得这一路上哪里见到过海鸥的蛋，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把它们煮熟。彼得心里想，除非他们走什么好运，否则很快就连生蛋都乐意往嘴里送了，不过，这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苏珊说，真是可惜，他们这么快就把三明治都吃掉了。这一番谈话，有的孩子几乎都忍不住要发脾气了。最后艾德蒙说：

“喂，听我说。那现在我们只能做一件事了。我们得去这森林里去找一找。隐居者、四处周游的骑士和其他这类人如果到了森林里，总能有办法生存下去的。他们会找些根茎、浆果之类的东西吃。”

“是什么样的根？”苏珊问。

“我一直以为说的是树根呢。”露茜说。

“来吧，”彼得说，“艾德是对的。我们总是要想办法做些什么的。而且去森林里，总比再到那刺眼的毒日头底下挨晒要好。”

于是，几个人站起身，开始沿着溪流向上游走。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弯腰钻过树枝，爬上树干，跌跌撞撞地穿过一大片像是杜鹃花丛似的东西，衣服被剐破，脚在小溪里浸湿，所有的困难他们都得克服。森林里依然是静悄悄的，除了溪流的声音和他们自己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孩子们开始感到非常疲惫，就在这时，他们闻到了一种芬芳甜美的香气，接着就发现，在右岸河堤上，地势较高的地方有什么色彩鲜艳的东西在闪着光。

“呀！”露茜惊喜地大叫，“我相信那一定是棵苹果树。”

确实是苹果树。他们气喘着爬上陡峭的河堤，从荆棘之间穿出一条路，站在了一棵老树下面。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大苹果，一片淡淡的金黄色，正如你心里向往看到的那样饱满多汁。

“这里不只有这一棵树，”艾德蒙嘴里塞了一大口苹果说，“看那边，还有那边。”

“哎呀，有好几十棵呢。”苏珊边说着，边扔掉第一个苹果的核，摘下第二个，“这里肯定曾经是一个果园——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地方还没荒废，森林没长成的时候。”

“那也就是说，这个岛曾经有人居住过。”彼得说。

“你们看那是什么？”露茜用手指着前方说。

“天哪，是一堵墙。”彼得说，“是一堵古老的石墙。”

推开果实累累的苹果树枝，拨出一条路，他们来到了石墙跟前。这面石墙看样子年代久远，而且多处倒塌，上面长满了苔藓和桂竹香，不过墙头却高过周围所有的植物，除了那些参天大树。等他们走得更近一些，发现了一个硕大的拱门，这里一定曾经有个门，不过现在几乎被茂盛高大的苹果树伸进来的枝叶给遮蔽了。要想进到门里面去，得折断一些树枝，等他们把树枝一折，几个孩子不禁眨眨眼睛，因为阳光透过来突然变得刺眼。走进拱门，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四周被石墙围起来的空旷地带。墙里面没有树，只有平坦的草地、盛放的雏菊、绿绿的常春藤和灰色的高墙。这是一个明媚、隐蔽、幽静的地方，然而却相当荒凉。四个孩子朝中间走去，现在能够挺直后背，自由自在地伸胳膊抬腿了，可真是高兴啊。

第二节 古老的藏宝室

“这里不是一个花园，”观察了片刻，苏珊说，“这里曾经是座城堡，我们所站的地方一定就是它的庭院。”

“我明白你的意思，”彼得说，“没错。那个是塔楼的废墟。这儿以前应该是一个云梯，可以直通到石墙的顶上。你们再来看那边其他的台阶——宽阔低矮的——通向的是那个门口。穿过那个门口，一定是可以通往大厅。”

“看它们的样子，应该有很多年了。”艾德蒙说。

“是啊，很多年了。”彼得说，“好希望我们能弄明白，是什么人曾住在这城堡里，而且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露茜说。

“是吗，露？”彼得转过身，盯着她说，“因为我也感到有些奇怪。这是这奇怪的一天当中发生的最奇怪的事情。我很想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穿过了庭院，然后走过那个门口，进入到曾经的大厅所在地。厅堂现在看起来已经和庭院没有什么两样了，因为屋顶早已不在，这里只不过是另一处长满青草、开满雏菊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比较短、比较狭窄，而墙也比外面的更高。走过大厅尽头，有一个平台，大概比周围高出三英尺。

“我怀疑，这真的是个大厅吗？”苏珊说，“那个平台是做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