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于“平淡”

你问我，两人交往多年，感情变淡，不是不爱，但很像家人，该怎么办？

恋爱最初总是浓烈的，否则彼此无关的两人怎么黏合起来，随着时日渐久，关系会产生许多变化，尤其同居之后，我听闻许多人说，会变得像朋友、亲人、室友。如果真是那样，也就自然而去吧，因为爱情若无法随着两个人认识更深、相处更多，而变得深刻与紧密，那份爱恐怕也是幻影的成分居多。

最初我们可能爱上的是那个天崩地裂时刻从自己眼中看见的幻影，两人进入交往与相处，不能再紧抓着那份幻影来核对，而是真正面对彼此，透过一日一日的相处，学习理解他人，善待对方，从而也理解自己，善待自己。你们会惊讶地发现，对方简直跟自己想象得太不一样了！这个落差会使某些人“幻想破灭”，但这种落差，也会使真正知道如何相爱的人，找到可以丰富彼此的方式。

我们若都只跟自己想象中的人物交往，过着“理想中”的生活，那我们几乎可说没有机会去爱，只像是棋子被安放在固定的位置，走该有的步法。但爱情里没有这样的事，爱情是步步维艰、如临大敌的。

爱情总是像在旷野中行走，在密林里开路，每一个路径都是你们一起开发出来的，两人一起同甘共苦，一起摸索成长，一起面对“关系”里种种难题，时间的累积，应该会使这份感情有更多可能。

可能爱得更浓。可能爱得更自由。也可能爱得淡薄，逐渐走散了。

当然，有许多人觉得感情变淡了，可能是跟从前比较，也可能是跟其他人比较，爱情变得像友谊，或许另一段友谊会开始变得像爱情了。这不是疑心病，我只觉得许多人一旦不想认真面对关系的难处，就会转向寻求其他的关系，我们会把所有感情会遭遇的问题都当做必然，觉得“换一个人”才会改变。

关系不持续成长，就会陷入阻滞、僵化，甚至萎缩，这不是一方的问题，而是两人要共同在相处的过程里有所认知，关系逐渐走向衰退，许多时候都是因为彼此面临了生活上的改变、人生的瓶颈，或是遭遇了巨大的变化，但伴侣或恋人没有感受到这份变化，于是另一个人的步伐就逐渐落后了。

关系里的一切，倘若不只是因为寻求刺激，寻找依赖，满足幻想，倘若都是为了爱，愿意让自己像学徒那样一点一点学习，“即使感情稳定也不偷懒”，许多人都是在进入关系后突然停止了人生的学习，也停止了爱的追求，只凭着彼此的好感维持感情，重复做着看起来是在对对方好，实际上对关系毫无帮助的事，放任情感自生自灭，这样非常危险。

感情真的变淡了吗？感觉真的像家人吗？这些也可能只是出来扰乱我们的错觉，真正需要正视的，是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问题，“感觉不对了”只是一种表述方式，如果你们还爱着彼此，不只是口头上说说，那么，就依循着这份爱，继续努力，努力铲除积习，清掉那些覆盖着爱情使它无法闪亮的尘埃，彻底对彼此诚实开放，让停滞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先不要下定论，也不要躲开，去面对它。

我总深信，一个人进入我们的生命，与我们朝夕相处，事事相关，这样的关系若能顺利通过磨合，会带来比热恋时更美好的体验，自己终于可以与世界融合了，自己不再是胆小、怕羞、无所适从的傻瓜，因为爱的艰难使我们学会了接受渺小的自己，也爱重自己，因为与另一人深刻地相处，也使你进入自己生命的深处。

那会是至交，是伴侣，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使你更完整，却也更独立的重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