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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楚留香新传4:新月传奇·午夜兰花(9)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胡铁花说:“楚留香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里?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薛穿心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胡铁花忽然板起了脸:“可是你既然知道楚留香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这样子开他的玩笑?”他沉着脸说:“你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得对。”薛穿心承认了:“这种玩笑的确不好玩。”

“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玩。”花姑妈也板起脸:“如果你们还不赶快陪我喝酒,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都用扫把赶走。”

被人用扫把赶走也是很不好玩的,所以大家开始喝酒。

只可惜酒已不多,夜却已深。

花姑妈摇了摇酒坛,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每个人最多只能再喝三杯了。”她叹着气道:“喝完了这三杯,我们就各奔前程,找地方睡觉去吧,难得清醒一天也满不错的。”

“错了错了,简直大错特错。”胡铁花拍着桌子:“喝到这种时候就不喝了,那简直比杀头还要命。”

“我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酒?”

“当然有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谁能找得到?”

“我。”

遇到这一类的事,胡铁花一向是当仁不让的。

事实也如此,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能找到这坛酒的人一定就是他。

花姑妈又吃吃地笑了:“要是你真的能找到酒回来,我就承认你是天下最孝顺的乖儿子。”

乖儿子不能做,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所以胡铁花走了,走得比后面有人拿着一把刀要砍他的时候还快。

他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花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瞪着薛穿心问:“这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薛穿心根本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这句话,反而问了她一个现在根本已经不应该再问的问题:“你说我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好不好玩?”

“不好玩。”

“我也觉得不好玩,胡铁花也跟我们一样。”薛穿心说:“可是,还有一个人一定比我们觉得更不好玩。”

“这个人是谁?”

“楚留香。”薛穿心说:“觉得这个玩笑最不好玩的一个人就是楚留香。”

“为什么?”

“因为箱子里的人就是他。”

花姑妈看着薛穿心,就好像这个人忽然长出了十八个脑袋三十六只角一样。

“你真的把楚留香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大概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薛穿心说:“而且他好像还跟焦林有点关系。”

花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问:“这件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冒险。”薛穿心说:“我不能让这件事毁在他手里。”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你能把他关多久?你能保证他不会逃出去?”花姑妈说:“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他都能出得去,只要他活着,谁有把握能关得住他?”

“你的意思呢?”

“要关住他只有一个法子。”花姑妈说:“只有死人是永远逃不走的。”

“你要我杀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已经这么样做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些?”

薛穿心看着她,叹息摇头苦笑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只可惜我做不到。”

花姑妈冷笑:“你做不到,难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又阴险又奸诈,而且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薛穿心傲然说:“可是这种事我还做不出。”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落在我手里的?”薛穿心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中了我的计,如果他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他既然没有杀我,我怎么能杀他?我薛穿心虽然阴险毒辣,却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花姑妈叹了口气:“好,我承认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是条男子汉,幸好我不是。”花姑妈说:“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做得出。”

“我保证你也做不出。”薛穿心冷冷地说:“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做的。”

“如果我一定要做,你能怎么样?”

“我也不能怎么样。”薛穿心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能对你怎么样?”

他微笑着道:“我最多也只不过能砍断你一双手而已。只要你去碰一碰那口箱子,我会把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地砍下来,装在一个很漂亮的匣子里,带回去做纪念。”

花姑妈的脸色已经发白,瞪着他看了半天,居然又甜甜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这口箱子的。楚留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装进一口箱子里?”她吃吃地笑道:“箱子里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个被你骗得晕了头的小姑娘而已。”

薛穿心忽然一拍巴掌:“这下子你才说对了,箱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也许只不过是一堆破砖头而已,连一文都不值。”他笑得像是只狐狸:“可是箱子里也说不定真的有个楚留香。”

他盯着花姑妈,笑眼里闪着光:“你想不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想。”

“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薛穿心说:“那时不管你要把这口箱子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花姑妈也在盯着他,盯着他那如狡狐般的笑眼,“你要我出多少?”

“十万两。”薛穿心说:“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最少也有十万两。”

花姑妈吓了一跳,“十万两,你叫我花十万两买一口箱子?”

“可是箱子里如果真的有个楚留香,十万两并不算贵。”

“如果箱子里只不过是堆破砖头呢?”花姑妈说:“你要我怎么回去对杜先生交账?”

薛穿心笑得更愉快:“那就是你家的事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花姑妈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也学他一拍巴掌:“好,我买了,我就出十万两。”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薛穿心还没有收下她那张银票时,院子里忽然有个人大声说:“我出十一万。”

樱子姑娘居然没有死,居然又出现了,穿着一身像开着樱花的衣裳出现了,看来居然比没有穿衣裳的时候更美。

花姑妈对女人一向是没有对男人那么客气的,尤其是对比她年轻、比她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只问薛穿心:“这个东洋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东洋女人当然是从东洋来的。”

“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能算什么东西,她只能算是个女人,跟你一样的女人。”薛穿心在笑:“而且好像还比你大方一点。”

“她只比我多出了一万两,你就把箱子卖给她?”

“一万两银子也是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买好多个女人。”薛穿心说:“有时候甚至还可以买好多个男人。”

樱子银铃般笑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从薛穿心手里逃走的,可见一个练过十七年忍术的美丽女人,不管要从什么样的男人手里逃走,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何况薛穿心的目标并不是她。

花姑妈终于转过脸,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一口箱子?”

樱子也不理她,只问薛穿心:“薛公子,我可不可以说老实话?这位老太太听了会不会生气?”

“她不会生气。”薛穿心忍住笑:“老太太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

“那么就请薛公子告诉她,我肯出十一万两买这口箱子,有三点原因。”

“哪三点?”

“第一,因为我有钱;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她管不着。”

薛穿心大笑。

外面也有个人在大笑,笑的声音比他还大。胡铁花已经提着两坛酒回来了,而且好像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他是个酒鬼,却不是那种除了喝酒之外,什么都不管的酒鬼。

如果他是那种酒鬼,现在他早已变成了鬼。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口箱子里很可能真的有个楚留香,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要买这口箱子的人,就得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胡铁花笑道:“谁的赌注大,谁出的价钱高,这口箱子就是谁的。只不过,花了十多万两银子后买回来的如果是口空箱子,那就冤死了。”

“你呢?”薛穿心问他:“你是不是想赌一赌?”

“我碰巧不但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

“现在已经有人出十一万了,你出多少?”

“我当然要多出一点。”胡铁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我出二十万。”

“二十万?”薛穿心打量着他:“你身上有二十万两银子?”

“我没有,我连一两银子都没有,我只有这两坛酒。”胡铁花居然面不改色:“可是在这种时候,一坛酒价值十万两已经算便宜的了,如果到了那个鸡不飞狗不跳连兔子都不撒尿的大沙漠里,你就算花一百万两,也休想买到这么一坛酒。”

“有理。”

花姑妈居然还没有被气死,反而笑得更甜:“如果有人不答应,我就替你出这二十万两。”

樱子眼珠转了转,居然也同意:“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一坛酒估价十万两也是应该的。”她很温柔地说:“薛公子,我们就把它算做二十万好不好?”

“好。”薛穿心微笑:“你说好就好。”

“还能不能再多算一点?”

“大概不能了。”

樱子的声音更温柔:“如果我马上就可以拿出银子来,是不是还可以再多出一点呢?”

“当然可以。”薛穿心笑得实在愉快极了:“不管你出多少,我都绝不会反对的。”

“我出三十万两好不好?”

“好,好极了!”薛穿心大笑:“简直好得不得了。”

银子是要立刻拿出来的,没有银子,银票也可以,当然要十足兑现,到处都有信用的银票。

花姑妈看看胡铁花,胡铁花看看花姑妈,两个人都拿不出来。

就算他们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也只有看着薛穿心把这口箱子卖给别人。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樱子还不是出价最高的人,还有人出的价钱比她更高,高得多。

“不行,三十万两还不行。”

他们忽然听见一个人说:“要买楚留香,三十万两怎么够?就算三百万两也不够的。”

大家还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他们要买的这口箱子却忽然被打开来了。

被箱子里面的人打开的。

一个人慢慢吞吞地从箱子里站了起来,用他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摸着他自己的鼻子,慢慢吞吞地说:“我出三千万两。”

薛穿心绝不是那种时常会将喜怒之色表现在脸上的人,甚至有人说他,就算眼看着他的老婆掉进河里去,脸上也不会有一点表情。

可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有人用一把刀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而且还要他自己吃下去。

楚留香明明已经中了从他嘴里含着的一根吹管中喷出来的迷香,而且还被他亲手点住了三处穴道,在三天之内应该是动也动不了的。

他对他用的那种独门迷香和他的点穴手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可是现在楚留香居然从箱子里站起来了,就好像一个人刚洗过澡从浴池里站起来,显得又干净、又精神、又愉快,而且清醒无比。

那种要花三百多两银子才能配成半钱的迷药,和他苦练了十七八年的点穴手法,用在楚留香身上,居然连一点用都没有。

楚留香刚从箱子里站起来,已经有一个酒坛子飞过去。

他拍开了坛口的泥封,用两只手捧着酒坛,仰起了脖子就往嘴里倒,一下子就倒下去两三斤。

胡铁花大笑:“我还以为这小子真的已经变得半死不活了,想不到他喝起酒来还是像饿狗吃屎一样,一下子就喝掉我好几万两,也不怕我看着心疼。”

楚留香也大笑:“不喝白不喝,十万两银子一坛的酒毕竟不是常常都能喝得到的。”

“那么你就喝吧,我就让你喝死算了。”

他们笑得愈开心,别人愈笑不出,非但笑不出,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胡铁花问楚留香:“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让人把你装进箱子里去?”

“因为有些事我还不明白,我一定要想法子弄清楚才行。”

“我知道这些事薛公子一定不肯告诉我的,可是一个人如果已经被装进箱子里去,别人就不会提防他了。”楚留香笑道:“被装在箱子里的人常常都可以听到很多别人本来不愿告诉他的事。”

“你听到些什么?”胡铁花又问他:“那些你本来不明白的事,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明白了?”

“最少已经明白了好几成。”

他看着薛穿心微笑:“最少,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和花姑妈都是杜先生的人,正在为杜先生筹划一件大事,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就是焦林的女儿,就因为我看见了她,而且知道她的来历,所以你才会对付我。”

薛穿心虽然还是笑不出,却忍不住问:“就为了想要知道这些事,所以你才故意被我迷倒?”他问楚留香:“如果我不把你装进箱子,当时就一刀杀了你,你死得岂非冤枉?”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你还做不出这种事来。”楚留香说:“就算你要杀我,我大概也死不了。”

他又在摸他的鼻子:“用迷香来对付我,就像是用小牛腰肉去打狗一样,非但没有用,而且简直是种浪费。”

“难道你也不怕别人点你的穴道?难道你根本没有穴道?”

“我当然也有穴道,而且连一个都不少。”楚留香说:“只不过我碰巧偶尔可以把穴道中气血流动的位置移开一点点而已。”

就好像受了传染一样,薛穿心也开始在摸鼻子了。

“遇到了你这种人,大概是我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也没有做好事。”薛穿心苦笑:“现在我只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

“把我装进这口箱子,然后再把箱子丢到河里去。”

薛穿心当然不是真的要楚留香帮他这个忙,他无论要把谁装进一口箱子都不必别人帮忙,就算要把他自己装进去也一样。

这种事绝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箱子是开着的,他的腿一抬,就已经到了箱子里。

想不到这口用上好樟木做成的箱子竟忽然一片片碎开,变成了一堆碎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