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聊斋志异》俗名《鬼狐传》,是中国古代一部优秀的文言短篇小说集,为清朝初年蒲松龄的代表作。“聊斋”是蒲松龄的书斋名,“志”是记述的意思,“异”指奇异的故事。此书约完成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此后不断有所增补和修改。《聊斋志异》成功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典型,人物形象鲜明,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布局严谨巧妙,文笔简练,描写生动细腻,堪称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巅峰。在我国古典小说里,还没有一部作品能像《聊斋志异》这样,古今皆热,雅俗共赏,老少都爱。三百多年来,诸多艺术门类都从《聊斋志异》中汲取营养,《聊斋志异》中的许多故事更成为戏曲、曲艺及影视等的表现热点。
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号剑臣,别号柳泉居士,山东淄川县(今淄博市淄川区)人,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书香世家,自幼聪慧好学,十九岁参加科举考试,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考取秀才,名闻乡里。但后来科场屡试不中,直到七十一岁才补了一个岁贡生。蒲松龄在青年时期曾与学友结诗社,砥砺学问,颇有文名。三十多岁时应新任宝应知县孙蕙的邀请,到江苏扬州宝应县做幕宾,这段经历使他对南方的自然山水、风俗民情等有了深刻认识和体验。北归后,以到缙绅家设馆为生,前后将近四十年。六十一岁才撤帐归家,过了一段诗酒自娱的闲适生活。由于自幼喜欢民间文学,加上人生的不得志,使他转而发愤著述,广泛搜集精怪鬼魅的奇闻异事,吸取创作营养,并熔铸进自己的生活体验和人生理想,创作出了《聊斋志异》这部倾注了其大半生心血的旷世之作。蒲松龄是有非凡文才的,除《聊斋志异》之外,还有大量诗文、戏剧、俚曲以及有关农业、医药方面的著述存世,经后人搜集编定为《蒲松龄集》。
《聊斋志异》内容丰富,包罗万象,故事新奇,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题材大多来自民间,多数故事通过描写妖狐神鬼来反映现实的社会生活,不少作品寓意深刻,对人们有启发教育意义。从故事的性质来看,有的篇幅短小,只是对各类奇异传闻的简单记录,如《宅妖》、《役鬼》、《抽肠》之类;有的通过一些奇闻异事,表达一定的哲理和思考,比如《骂鸭》、《狼三则》、《螳螂捕蛇》等;另一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短篇小说,是有曲折情节的奇异故事,如《续黄粱》、《公孙九娘》、《黄英》等。从内容来看,也可以分为三类:一类寄托着作者的美学理想,一类针砭现实,一类则重在阐释自己的伦理道德观。
写狐魅鬼女与书生交往的故事占了相当多的篇幅,如《绿衣女》、《连琐》、《香玉》等。这类故事大体是写一位书生或读书山寺,或书斋临近郊野,忽有少女来到,或吟唱,或嬉戏,给寂寞的书生带来了欢乐,数度相会,方知非人,或者进而生出一些波折。还有一些故事,狐鬼花妖的出现不只是让书生解除了寂寞,还使其得到敬重、鼓励,事业上获得上进,生活也发生了显著变化。这一类故事可视为作者于寂寞贫苦中寄托的个人理想。
幻想性和现实性相结合,是《聊斋志异》在艺术上的一个突出特色。小说描写的人物多为鬼妖狐魅,其活动的地方,或为仙界,或为冥府,或为龙宫,或为梦境,神奇虚幻,光怪陆离,但其中揭示出的诸如官吏的酷虐贪鄙、土豪恶霸的阴险横暴、试官们的糊涂荒唐、士子们的庸俗虚妄等,无一不是现实生活曲折而真实的反映。至于那些幻化无穷的精怪、鬼女、狐仙,尽管有超人的本领,却又具有现实社会人的思想品格,读来并不觉得陌生畏惧,反而感到熟悉和亲切。
情节的生动曲折、引人入胜,是《聊斋志异》在艺术表现上的又一突出特点。“文似看山不喜平”, 《聊斋志异》的情节发展从来不是平铺直叙的,总是曲折多变、悬念丛生,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山穷水尽之处忽见柳暗花明。《促织》、《张诚》等篇可为其典范。
《聊斋志异》描写人物的手法多种多样。如葛巾是牡丹花妖,写她“异香竟体”(《葛巾》);花姑子是香獐精,写她“气息肌肤,无处不香”(《花姑子》);阿英是鹦鹉精,写她“娇婉善言”(《阿英》);白秋练是鱼精,写她每食必加少许湖水(《白秋练》);阿纤是鼠精,写她善于积粟治家(《阿纤》);俞士忱是蠹鱼精,写他读书“最慧,目下十行”(《素秋》);苗生是虎精,便写他性情粗豪,长啸一声,“山谷响应”(《苗生》)。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荒诞不经,《聊斋志异》则能于奇谲之外,又赋予狐鬼精魅以人的面貌和性格,表现出独到之处。《聊斋志异》塑造了一系列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大都栩栩如生,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比如同是狐狸幻化的女性,婴宁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婴宁》);小翠顽皮善谑,喜开玩笑(《小翠》);青凤温柔拘谨,情意缠绵(《青凤》)。同是鬼女,聂小倩“绰约可爱”,被胁迷却又心地善良(《聂小倩》);林四娘“意绪风流”,喜诗善歌而心境凄苦(《林四娘》);连琐“瘦怯凝寒”,多情善感(《连琐》);小谢活泼调皮,乐不知愁(《小谢》)。同是妓女,鸦头激烈拗执(《鸦头》),瑞云则蕴藉斯文(《瑞云》)。又如,同是痴情的青年男子,孙子楚为人迂讷(《阿宝》),乔生心意真诚(《连城》),耿去病“狂放不羁”(《青凤》),安幼舆“挥霍好义”(《花姑子》),也都“人各面目”,很少雷同。
在语言风格上,《聊斋志异》使用的是较浅近的文言,也融会了当时的方言俗语,形成了典丽活泼的语言特色。在各类作品中,既有金刚怒目的愤激,也有童心展现的温情;既有口诛笔伐,也有幽默的嘲讽。不管是写景抒情,还是叙事状物,都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比如《刘姓》中恶霸的流氓腔调,《邵女》中悍妇的撒泼和媒婆的神态,《阎王》中村妇的口吻,《小翠》中姑娘们斗嘴的情致,都写得神采飞扬,如在眼前。
自从唐传奇在唐代蔚为大观之后,中国的文言小说就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蒲松龄凭一己之力,把文言小说推向了不可企及的高度。在他身后,虽出现了大量的模仿之作,但再也没有一部作品能像《聊斋志异》那样将世人带入一个奇幻瑰丽的艺术世界。其主题境界既高于晋之志怪、唐之传奇,而笔墨命意更非后世续书所能比拟。其艺术成就,既是蒲松龄借幻异故事寄托自我情志的创新,又是中国优秀文学传统的发扬。
早在蒲松龄生前陆续创作之际,这些精彩的故事便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兴趣,不断有抄本传出。蒲松龄的同乡、当时名扬天下的文坛盟主王士祯(号阮亭,今山东桓台县人)给予《聊斋志异》高度评价,亲为其作评点,甚至欲以五百两黄金购其手稿而不得。至蒲松龄逝世之后,远近慕名借稿本抄录阅读者更多。迄今为止最完整的两个早期抄本有铸雪斋本和二十四卷本。铸雪斋抄本共12卷,有目488篇,但有目无文者14篇,因此实有474篇。《二十四卷抄本聊斋志异》发现于1963年,其底本当是作者的另一稿本,并参照其他抄本作了校对、复核,共有474篇。现存最早的《聊斋志异》刻本,则是乾隆三十一年(1766)赵起杲刻的青柯亭本,接着就有注释本、评点本、评注本、拾遗本等相继出现,形成“风行万家,万口传诵”,“几于家有其书”之气象。
这部《全本聊斋志异》内容源自二十四卷抄本,插图出自广百宋斋绘图本,在诸多版本中,可谓别开生面。全书共分24卷,收目474篇,另有补遗卷27篇。全书配有插图近400幅,俱出自当时的绘画名家,“其中楼阁山水,人物鸟兽,各尽其长”。每幅插图就篇中有代表性的细节、场景成图,将主要人物及其一时的情态变为可视可感的具象加以展现,并于每图的题款处题七绝一首,以凝练含蓄的诗句点明故事的题旨、意味。加上极具古典韵味的版式及装帧设计,更使本书显得图文并茂,古色古香,堪称品味和欣赏这部不朽名著的理想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