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与温暖的你深情相拥
几年前上映的电影《桃姐》,我看了之后感触颇深,最动人的是那一个场景,做了制片人的大少爷和桃姐看完自己的电影首映礼出来。大少爷扶着桃姐,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桃姐一直在笑,大少爷问她电影好不好看?桃姐没有回答,只是傻傻地笑着回复:“如果你爸爸在,他看到你的电影,一定会很高兴的。”结果大少爷望着桃姐的眼睛,又意外又肯定地笑着说:“他不会,只有你会替我高兴!”一部电影,就因为这段对话心里充满暖意,只为大少爷说的那句话,我的泪点就被扎扎实实戳到了。
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开心或者悲伤的事情,最孤独的不是自己不畏艰辛,像狗一样爬过千山万水,最可怕的是滞留在谷底时,没个在身后鼓励自己勇往直前的人,最可悲的是君临天下,一览众山小后,身边没有一位可以分享成功喜悦的人。幸运的是,电影里大少爷再怎么孤独,还有桃姐接过他的喜悦,换成自己的快乐,傻傻地幸福着!
有的亲人生活了一辈子形同陌路,说有感情,都是场面上的伪装,事后谁也不认得谁,有时候即便是朝夕相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都不见得能说几句体己的话。有的人自称是矢志不渝的爱人,最后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生死相交,称兄道弟的哥们姐们,真正有什么事,站不站得出来还是个问题。能有一个痛苦着你的痛苦,快乐着你的快乐的人,得到了是你的运气。
上天眷顾我,使得我有幸一顾天使的模样。在我心里她比天使还要美。她的美是骨子里的妩媚和风情万种,她的美是万水千山只等闲的巾帼意气与豪迈,她的美历经世间沧桑,不忘初心的勇敢和纯粹,她的美似一股柔韧的温水流淌至人心,时间一长便在每一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心里留下美丽的印记。
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一种斯人只有在书上才能邂逅的错觉,她的非凡美艳,她的惊采绝艳,使得人忘却了她平凡的身份,对她无限爱慕。她的存在教会我更加热爱生活,又或者说她温暖了我的回忆,她以一段真心,一颗赤子之心,一抹灿烂真诚的笑容,惊艳了我年少的岁月。我对她如此赞美,最欣赏的还是她作为平凡人的认真,以及对自己对他人生命的尊重。她的笑容是暖的,暖得像初冬从云层雪地里透出来的阳光,不过分灼烧,不算刺眼,仅仅是给人以足够的生机之美。她的笑温存灿烂,目光温和,流转间带着一丝只存在于小说中的童真和梦幻,惹人心驰神往。
她是一个在我生命中存在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她不是我的母亲,却从未缺席于我人生中任何一次重要的瞬间,自我独立赚钱的每个母亲节,都是买两份礼物,一份给妈妈,一份给她。她并非人们传统意义上所谓的大家闺秀,却能用一系列平凡的举动诠释人生的智慧,用她的话来说,她就是个跑江湖的。她不需要华丽的衣裙来装饰,却可以把一条简单的红色长裙恰如其分地穿出来。她是我最亲爱的阿冰姨妈。
她离花甲之年不远,可风姿绰约,眉宇间流露出的风流不减半分,反而在岁月一笔一笔的雕琢下,更添几分迷人的韵致。我喜欢林青霞的电影,钟爱邓丽君的歌曲,因为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我的阿冰姨妈也是。
每每在无人的夜晚回忆起生命中那些有趣的瞬间,那些林林总总的记忆碎片,好似不曾离开过阿冰姨妈。她爱我和她爱自己的女儿那般,不分伯仲,她相信我,胜过我相信自己,以一句:“你是我的骄傲!”热我心窝,使我一路的冲劲好比烈火,让我做人生旅途上的高歌旅客。
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浪人,或者无人收留的孤儿,这样的怪异想法来自我小时候。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成了模糊冰冷的泡影,碰不得,一碰就碎成了冰片,让我的心特别难受。那个永远在酒桌上流连,在出差路上来回奔波的男人,我记住的永远是他疲倦焦躁的声音,还有他浑浊的绝望的、不曾流露出真正笑意的眼睛。而我身边的母亲,在墨水和书本间融成一道迷离且美丽的光线,光线里有她难言的孤寂,有我躲在门缝里无奈的期待,还有试图捕捉家庭温暖失望之后留下的眼泪。母亲很美,父亲很优秀。可他们对于我就好像一个个虚幻的投影,连同我的家一起,没有给予我真实的触感。小时候我虽然不懂事,不明白人情世故,却也知道往温暖的地方去,往有光的地方去,往温暖的人的身边站着或者抱着。
我总是被送到婆婆家或者姨妈家,小时候我也知道偷奸耍滑,若是能去阿冰姨妈家里,我绝对不去婆婆家。我喜欢在阿冰姨妈的身边玩耍,我更喜欢她营造出来的那个家,和谐平等,有可爱的小狗蹦蹦跳跳,在客厅里就可以闻到厨房里的饭香。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家中,卸下一身风尘的她,总会取出唱片,嘴里哼着“甜蜜蜜”,在厨房里忙活,为我们做出一桌丰盛的餐饭,看着我们大口大口地吃,笑得一脸甜蜜,灿若玫瑰。
他们一家三口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学校或者电视上的趣味,是端着碗在一旁默默吃饭的我做梦都想拥有的画面,我也很希望哪一天我和爸爸妈妈也能有如此温馨的片段。
当然想只是想,我也不敢多想,只吃着饭嚼着菜,望着他们傻笑。因为得不到,所以我一旦触到了便格外珍惜,有机会,我死活都要往她的家、她的生意摊上去,我爱牵着她的手,她也不会主动放开我的手。
作为生意人,她不同于教师或者公务员的古板,她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她是真正把快乐生活当做原则的人。三餐一宿,他们一家人不理今日收入高低,到了饭点便聚集一张桌前,对着广阔的天地,相守相助相爱,一个小小的生意摊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来源与最快乐的天堂,而我的家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我的领地是不足三尺的小房间,妈妈的天下则是外面的客厅圆桌,沙发电视那块是爸爸的,我们三人若是无事,绝不会踏足其他人的领地半步,一日零交谈,正可谓称得上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偶尔我借着帮忙的借口,去姨妈那里偷懒玩耍,却成了我童年逃避功课肆意撒娇求欢的地方。
我的父亲母亲竭尽所能把我当做博取面子和虚荣心的漂亮宝贝,若是我取得高分便是晴天,要是低于某一个分数线,一家人都别想安安乐乐吃完一顿饭。他们对我苛刻,我一个孩子也不会知道原谅,只知道自己不开心便不笑,也很少对着他们笑,就像他们不会轻易用笑意温暖我这般。我的敷衍、谄媚、怨毒只为博得家庭一刻的宁静而准备,真正的笑,属于一个孩子的温暖,我留给了阿冰姨妈。
以前还在读书,不管学习有多忙,考试多繁杂,每日我都会抽空给阿冰姨妈打电话,随意聊上几句,说说笑笑,我一日的辛苦和烦闷便可一扫而空。她总是对着我笑,不管我跟她说我考了一百分,还是测验不及格,她的笑从未吝啬。她关心的从来不是分数的高低,她真正在乎的是我一天吃饱了吗?衣服穿得够暖吗?学习开心吗?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被悲欢离合包围,时而情绪高涨,时而低落惆怅,解我烦忧,知我辛苦,心疼我学业艰难,鼓励我披荆斩棘,她一日日打来电话关怀问候,她在我最青春的年华把她挚爱的歌手推荐给了我。
一堆唱片,一个叫邓丽君的女人,上个世纪的老情歌,从此我了然了情怀之美,便也寻得了真正的寄托。说来可巧,阿冰姨妈和邓丽君极为相似,尤其是笑容绽放时,也许都是纯粹善良之人,笑容里的暖说不出的相似。她从来都是这样把她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我,她给予我的一切,也恰恰是我最需要的。尊重,理解,发自内心的关爱。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不可拆解的缘分。仿若她第一次在医院看见我的脸庞就满是欢喜,就好像她给我听了一次邓丽君的《香港之夜》我就爱上了那首歌,迷上了唱歌的人。
她爱着我,爱着她的先生和孩子,爱着我妈妈,以及所有的亲人朋友。在她的面前,妈妈就是依赖白素贞的小青。凡事不怕,凡事有姐姐。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已是了不得了,有的人不仅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能凭着自身对别人的爱,帮助别人,因为有她的存在生活得更好。她就是这样的聪明,满怀热情,极富魅力。
婆婆走了之后,我家里只有两个只知道拿笔看书,不食人间烟火的娇气小姐在家了。其他事还好说,说到做饭、家务,两人就一头雾水了,完全手足无措,有时候两人只得以泡面凑合着吃,又或者下馆子,随意吃点什么就当是一顿。婆婆不在我们就是野孩子。还好婆婆神机妙算,她不再,留下和她同样重要的阿冰姨妈立刻补位。到了周末或者她有时间的时候,必定会出现在我家,为我们打扫清洗,张罗一桌子有菜有肉的晚饭,丰富我们的生活,我和妈妈带上一张嘴吃就行。家的味道就是要有饭香啊,可惜我们不会,她会,就她会。这样我的家也会像她家一样,有家的感觉了。
以前我以为我很强,强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家里很多事我都可以一人扛下来,连妈妈生病这种别人看来严重得不得了的事,我都没怕过,需要签手术协议书,我来签吧。需要照顾病人,给她端茶倒水,我来做呗。可是妈妈躺在病床上,在进手术台的前夕死活都要打电话给阿冰姨妈,我心疼阿冰姨妈上了年纪,照顾病人吃不消,不论我怎么劝说,妈妈执意拿出小姐脾气,不愿放下手中的电话。这感觉和电影里小青喝了雄黄酒,在即将被打回人形的时候,嘴里一直叫唤着白蛇。妈妈在床上焦急,难过地扭动着身体,仿若阿冰姨妈晚来一刻,妈妈就要魂飞魄散了。
白蛇就是白蛇,阿冰姨妈就是阿冰姨妈,妹妹有事,一个电话即喊即到。这下妈妈安心地被推进手术台了。看见阿冰姨妈在我身边,别说妈妈安心了,我的一颗心也沉到肚子里了,以前不觉得,原来我的心都是悬着的,可依靠的人来了,尝到了安心的感觉,才了然方才的担忧。妈妈到底道行高过我,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依靠,我再好,阿冰姨妈不在,那手术刀就割到她的心上了。她怕的不是手术,而是身后没有依靠的感觉。
最后人从手术台上推到我们面前,冰冷的暗夜,苍白的病床上,妈妈奄奄一息,那样的氛围足以让任何人窒息。阿冰姨妈一句话也不说,蹲下来轻轻抚摸妈妈的脸,眼角流下一滴泪,嘴角浮起一抹笑,一屋子的冰冻与惶恐就这样被她的笑容解冻,那感觉好像冰雪中开放的梅花,有一种动人且充满爱意的美让人感动。多相似的感觉啊,仿若《青蛇》的最后,小青和白蛇被困在滔滔洪流中,白蛇产子,气力耗尽,两人脸贴着脸,她们用彼此的身体撑着对方的身体,好似当初她们来人间那般的亲密胶着,白蛇凄然一笑,唤着小青,小青应声道:“姐姐,姐姐,我在这里……”不同的人,不同的画面,相似的美和暖意。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有情。我这才明白妈妈和阿冰姨妈的姐妹情感,她们少了谁,对方都活不了。人生如此,浮生如此。
这些都是我记忆中最美的画面。这些都是我记忆中关于女人之美最初的认识。这就是生命中一个和我妈妈同等重要的女人,带给我的感动。
有时人们更神往女人上了年纪之后的笑容,比起年轻女子的过分艳丽和锋利,她们的笑容更恬淡从容,让人觉得安心和羡慕,那是岁月赐给智慧女人的绝色标志,这个标志也是属于我的阿冰姨妈。
我衷心地谢谢她,一番关怀和情意,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于是每一个母亲节,我都要准备两份礼物,一份给妈妈,一份给她。和她大大方方地拥抱,我会害羞、做不出来,只得借着这样的方式拥抱这位我爱的,爱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