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张若昀、李庚希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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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北凉歌再奠英灵,阴阳间喝酒换刀(4)

白狐儿脸喝完了酒,两只空酒壶放在脚边,望向平镜湖面,微笑道:“那天晚上的《煌煌北凉镇灵歌》我听了,词填得不错,就是曲谱得有点儿力所不逮,浪费了一千零八字。”

徐凤年指了指自己,干笑道:“见谅,正是本世子谱的曲。”

白狐儿脸打了一拳,也给了颗枣子,“我说不好,那是因为有词珠玉在前,你的曲子若是单独搁在一边,还是超乎我意料很多。以后好像不能再骂你草包。”

徐凤年直挺挺后仰,躺在地上,无所谓道:“骂吧骂吧,好不容易撞见个骂我我都不生气的家伙,不能浪费了。”

白狐儿脸问道:“如果换作别人骂你?”

徐凤年天经地义道:“先回骂,再往死里打啊。”

白狐儿脸恍然道:“难怪北凉都在说你跋扈骄横。”

徐凤年故作深沉道:“想必你看出来了,都是我装的,其实我是在卧薪尝胆哪,总有一日我要一鸣惊人,要天下人都知道本世子的文治武功!”

白狐儿脸慵懒道:“你不是装,你是顺水推舟,你本来就是惫懒泼皮的性子。”

徐凤年捧腹大笑,开怀道:“白狐儿脸,还是你懂我。刚才你怎么说来着?哦,记起来了,你要是女人就好了,我便娶了你!”

白狐儿脸没搭理这一茬儿,轻轻问道:“你这种懒人,竟然会学刀,真是为了老黄?”

徐凤年摇头道:“不全是。我这辈子十有八九是打不过老怪物王仙芝的,自然也就无法取回老黄的剑匣,这一点我很清楚,只是我偷偷想,打不过王仙芝,总还可以等到他老死那一天,这天下第二若能再活个六七十年,也算他狠,本世子心服口服。要是活不到那一天,我就去把武帝城给拆了!”

白狐儿脸笑问道:“那你在王仙芝病死老死前,就不去东海?”

徐凤年认真道:“去。可能正月一过就要出北凉,一些债要还,一些人要骂,一些人要杀。当然,也会去一趟武帝城。”

白狐儿脸转头望向躺着的世子殿下,疑惑道:“既然打不过,拿不回剑匣,去作甚?”

徐凤年平静道:“就是去看一看,不去看,就怕一年、两年、三年这么慢慢过下去,把老黄和剑匣给淡了,给忘了。”

白狐儿脸想了想,也笔直躺下去,双腿伸直,轻声道:“似乎跟我一样,就怕自己一口气撑不住,就把什么都给忘了。当初给你绣冬,是对的。现在换给你春雷,约莫是不会差了。”

徐凤年贼笑道:“白狐儿脸,可惜呀,你是男人。”

白狐儿脸还以颜色,眯起眸子笑道:“可惜你不是女人。”

徐凤年闭上眼睛。

白狐儿脸柔声道:“你要出北凉,我不会跟着,武库有五楼秘籍,我登上最后一楼前,绝不出楼。所以你那个条件,能否换一个?”

不等徐凤年出声回答,白狐儿脸继续道:“你若不答应,要我跟着走一趟江湖,我仍会实现诺言。”

依然闭目养神的徐凤年扯了扯嘴角,道:“一把绣冬换春雷就足够。老黄说了,人要知足,才能饱肚饱心。你听听,这道理说的,难怪他能耍出那九剑。我觉得吧,这才是高手。去他娘的王仙芝、邓太阿、曹官子!”

白狐儿脸跟着闭上眼睛,竟然昏昏睡去。

清晨醒来,白狐儿脸猛地坐起,脸色雪白,身边绣冬刀乱颤惊鸣。等到白狐儿脸发现身上披盖着一件眼熟貂裘,这才迅速镇静下去,自嘲一笑。

徐凤年找到姜泥的时候,她正提水洗衣,几件单薄泛白衣衫,都不舍得用力搓洗的那种,看见徐凤年,这些年好不容易从太平公主长成微平公主的女婢面容古板,对世子殿下视而不见。徐凤年听说了,二姐回到王府,虽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可私底下却把眼前这个傻乎乎写出《月下大庚角誓杀帖》的丫头片子给拾掇惨了,徐凤年才不心疼,只有幸灾乐祸:让你闹,让你不老老实实收拾那块小菜圃。姜泥似乎眼角余光瞧到徐凤年不怀好意的笑脸,脸色更寒,一不小心便将清洗衣物的力道用大了,眼中充满懊恼,动作立即轻缓起来,再顾不上跟徐凤年斗气。

这世子殿下,是闲来无聊便能随手弄出一套满城可闻的《煌煌北凉镇灵歌》的侯门浪荡子,而她,只是连几件衣物都不敢用力清洗的女婢,与他怄气算怎么回事?

徐凤年看了眼姜泥冻红的脸颊,唉,不笑的时候酒窝便浅了,再看她的眼眸,死气沉沉,是被二姐教训一通便心灰意冷了吗?绝了要杀自己的心思?这不像是这疯丫头的一贯作风啊,难不成二姐这趟回来下了分量过重的猛药?

徐凤年略作思量便笑道:“接下来的日子去梧桐苑读书给我听,一个字换一文钱,这笔买卖如何?”

姜泥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不读!”

徐凤年不紧不慢道:“要知道我让你读的是武库里的秘籍典籍,你不读?不赚这个钱?”

姜泥眉头紧锁,洗衣服的动作更加细致缓慢。

徐凤年转身便走。

姜泥冷哼一声,继续低头洗衣。

她才不上钩!

徐凤年远远传来啧啧声:“一字一文,千字便是一贯钱,一日十万言,便是一百贯,一年算去休息,怎么都有三万六千贯,年终就腰缠他三个万贯,想想都豪气,可惜喽。”

姜泥撇了撇嘴。

徐凤年看似愈行愈远,声音却依旧清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还有一句古话咋说来着?‘读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得,我还是让红薯、绿蚁这几个体己丫鬟帮我读书,听着更悦耳。”

姜泥扭头朝着徐凤年狠狠呸了一下。

徐凤年对待姜泥从来如此,只是逗弄几下、撩拨几下,把她惹恼得像一只奓毛的小野猫,但从来不弄伤她。兴许夹杂了许多个微不足道的善意,只是都被姜泥忽略或者视作挑衅了。

等世子殿下消失于眼角余光的视野,姜泥怔怔出神,她虽出身荣贵顶点,可几岁大的孩子哪能对金钱有何感触?后来被掳掠进了北凉王府,过的是清苦至极的贫寒日子,现在的月钱不过是二两不到点,腰缠万贯,便是一万两白银,当真是想都不敢想。姜泥对这赚钱的营生兴趣其实不大,真正吸引她的是那可望而不可即很多年的武库秘籍,她当然知道徐凤年这刻薄恶人在武当是在拼命练刀,一刻不曾停歇松懈,如此一来,姜泥不禁自问,她缠绕捆绑在手臂上的一柄神符能做什么?

几年前便刺不死世子殿下了,再过几年,就算有一百柄、一千柄神符,就刺得死了?

可要答应了为他读书,徐凤年何等腹黑奸诈,这里面就没有圈套等着自己去跳了?

姜泥眼神空洞,茫然走到小雪人前蹲下。

哀莫大于心死。

徐凤年站在阴影处,眯眼望着小泥人和小雪人。

大柱国徐骁神出鬼没,站在身后轻笑道:“看了十几年还没看够?”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

徐骁瞥见春雷换掉了绣冬,咦了一声,好奇问道:“怎么骗来的?”

徐凤年冷哼道:“别跟我装糊涂,王府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徐骁微微一笑,道:“既然被你和白狐儿脸寻见了底下门道,那就陪爹再去一趟灵堂?”

徐凤年嗯了一声。

沉默跟着驼背的徐骁走进听潮亭,徐凤年掷出春雷,打开门。

看见徐骁空手而入,徐凤年小声道:“不敬酒吗?”

徐骁头也不回,平淡道:“不需要,就我一个活着了,敬什么酒?谁都喝不到的玩意。”

到了被徐凤年视作阴间地府的灵堂大厅,徐骁坐在垫子上,朝徐凤年招招手,示意一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