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者5: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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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女老板

星野男入境后竟然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无论是曾英杰还是康如心都感到奇怪。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担忧。反观沈跃,他却好像完全忘记了星野男已经入境的事情。

经过云中桑和吴某的案件之后,沈跃和康德28号名声大振,不少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纷纷前来应聘,甚至还有三甲医院心理科的资深医生也主动要求要到康德28号来工作。沈跃这段时间都在忙着这些事情,心理咨询的专业网站信息基本完善,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配置也已经基本齐备。

这天下午,康如心实在忍不住了,跑去问沈跃:“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星野男入境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他并不是针对你而来的?”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他在中国留过学,随时都可以来,我为什么要搞得草木皆兵的?即使他真的是针对我而来,我就更应该稳住,该干吗干吗,说不定他就是想看到我自乱阵脚呢?这里可是我们自己国家的领土,我怕他干什么?”

康如心依然担忧:“云中桑是他的学长,凯文是他的同学,这两个人刚刚败在你手上他就来了,你必须要有所防备才是。”

沈跃反问道:“怎么防备?建议警方毫无理由地就将他抓起来?这肯定行不通。所以,现在对我来讲,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方式。”

康如心又问道:“问题是,万一他真的干出一些大事情来,怎么办?你上次说他不大可能做出犯罪的事情,我不这样认为,当时他帮助云中桑的时候就已经触犯法律了。”

沈跃道:“当时他身处日本,所以才有恃无恐,而且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拿到他犯罪的证据。星野男是个聪明人,特别是在云中桑和凯文彻底失败之后,他不大可能还敢在中国铤而走险。而且他完全应该想得到,在云中桑和凯文的事情之后,他一旦入境就会被我们的国安人员盯上,所以,至少现在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如果在这个时候我贸然采取任何行动,那就已经败在他手上了。说实话,我还真是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康如心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心里依然担心。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担心还是源于关心则乱。

沈跃知道她此时的心境,温言对她说道:“你放心吧,也许过几天他就会主动上门了。或者是,他很快就会出招的。但是我相信他最开始的方式一定不会触犯法律。说实话,我很好奇他究竟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也很期待。”

康如心禁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英杰说,云中桑死后你会有‘高手寂寞’的感觉,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沈跃却摇头道:“其实随时都有对手在等着我。你看龙警官刚刚给我传过来的这起案件就非常有意思,而且充满挑战性。”

康如心这才知道沈跃是真的对星野男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也就因此完全放下心来。她相信沈跃的自信,更相信他的这种自信是来源于已经对星野男这个人进行过充分的分析和判断,并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做了充分准备。

这是一起旧案。案件发生在十三年前。死者名叫童晓,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未婚,死者的尸体是第二天上午被发现的,报案人是死者的房东金雪梅。

警方很快发现,死者是因为被毒蛇咬伤后中毒致死,而且还在死者的阴道内发现了精液。经过对死者体内的精液进行DNA鉴定,锁定了金雪梅的丈夫武大海为最大犯罪嫌疑人。此外,警方经过调查发现,事发两天前,武大海曾经买过一条剧毒蝮蛇回家,而在案发后那条蝮蛇却不知所踪。

武大海曾是一家国有工厂的工人,因为厂里效益不好就主动辞了职,倒腾了一两年古董也没赚到什么钱。于是他就开始炒股,可是股市的行情也一直不好。有人曾经出高价想要购买这个小院,但是却被武大海拒绝了。他手上还有些积蓄,更不想被人耻笑是一个败家子。半年前金雪梅怀孕了,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将小院西边的房间租出去。

童晓是外地人,是一家私企白领,她发现这个地方的环境不错,武大海夫妻为人也还比较厚道,就在半年前住进了这家小院。

从这起案件本身的情况来看,当时警方所掌握的证据似乎非常确凿,而且武大海也对自己的作案过程供认不讳:由于妻子怀孕,长期没有性生活的他就开始打起了童晓的主意,于是就买了一条毒蛇准备要挟童晓与其发生关系。当天晚上,武大海在妻子的茶杯中放了少量安眠药,当妻子熟睡后他就带着那条毒蛇去敲开了童晓的房门。童晓当时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却马上被武大海捂住了嘴。武大海威胁她说:“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绝不伤害你。”童晓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就瘫软在床上。武大海扔掉了手上的那条蛇,在童晓身上尽情发泄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开始时沈跃并未发现这起案件中存在什么问题,可是龙华闽告诉他,武大海曾在法庭上当场翻供,说他的供述是在刑讯逼供之下屈打成招的。然而法庭却认为这起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最终武大海被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可是,自从法院判决后,武大海就开始多次上诉,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而且坚称自己当时受到了警方的刑讯逼供。然而他多次上诉的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也因此一直没有得到减刑的机会。

沈跃问过龙华闽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重新开始调查这起案子,龙华闽回答说,内蒙古呼格吉勒图冤案曝光后,最高检和最高法要求各地核查所有有着重大问题的旧案大案。由于武大海多年来一直坚持上诉,而且此案也已经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这才让警方重新启动了这起案件的侦查程序。

沈跃问道:“从你们警察的角度来看,这起案件中的漏洞究竟在什么地方?”

龙华闽回答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重大漏洞。DNA鉴定是没有问题的,这或许也是当时的办案警察认定他就是凶手的根本原因。”

沈跃却摇头道:“我认为有一个地方是不大符合武大海当时的心理状况的。他妻子怀孕半年,他出现性的冲动倒是正常的,可是他不大可能暗地里给他妻子服用安眠药。作为一个马上要当父亲的人,这有些不可思议。”说到这里,沈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是谁?”

龙华闽叹息道:“已经去世了,不过另外两位办案警察还在,其中一个是我下属某刑警大队的副队长。说实话,这个案子的复查让我有些为难,我实在不希望他们当时的办案过程中真的有过刑讯逼供的情况。但是……小沈,也许你已经知道为什么我要请你来协助调查这起案件了。”

沈跃顿时明白了:无论是从公平公正的角度,还是今后面对媒体质疑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位已经在公众心中树立起天才形象的心理学博士也许正是调查这起案件的恰当人选。

沈跃决定接手这起案子,不过他向龙华闽提出了一个要求:当时的办案人员必须配合他的调查。龙华闽当然满口答应。

康如心看完了全部资料后也感到疑惑,问道:“我怎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沈跃叹息道:“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当然。你要知道,有时候我们的眼睛和耳朵都会欺骗我们。”

沈跃看过眼前这位刑警大队副队长的资料,他是一位英雄,曾经多次立功受奖。其中有一次,为了追捕一名逃犯,他奋不顾身从二楼跳下,在小腿骨折的情况下死死将罪犯摁在地上,被警方赞誉为“当代拼命三郎”。

他叫肖雄,这是一个曾多次出现在报刊和电视上的英雄的名字。

“我想了解一下当年你经办的武大海的那个案子。想必龙警官已经提前告诉你了,这起案件现在已经委托给我协助调查。”沈跃习惯性地直奔主题。

肖雄点头道:“我知道。我一直认为这起案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证据非常充分。”

沈跃看着他,问道:“就因为那份DNA报告?”

肖雄反问道:“死者体内的精液就是武大海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沈跃点头道:“可是武大海一直在上诉,而且他根本就不承认自己就是作案人。还有,他说他当天晚上去了一家发廊,和里面的一个‘小姐’发生关系后就回家了。他妻子也证实当天晚上她丈夫一直都睡在她身边,这又如何解释?”

肖雄不以为然地,道:“我们调查过他所说的那家娱乐场所,结果发现他描述的那个‘小姐’根本就不存在。那里的老板也说从来没有见过武大海这个人。且不说他妻子的证词并不能作为有效证据,单单看他本人的供述,他说他当天晚上曾暗中给妻子服下过安眠药,所以他妻子提供的证词根本就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好吧,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么,请你告诉我,当时你们究竟对他进行过刑讯逼供没有?”

肖雄即刻回答道:“没有!怎么可能呢?”

沈跃看着他,厉声道:“肖警官,你在撒谎!”

肖雄怒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在撒谎?!证据呢?”

沈跃耸了耸肩,道:“证据就在你脸上,你的心里。当然,这样的证据在法律上是无效的,不过你知我知,武大海知,还有当时和你共同办案的另外两位同事知道。肖队长,我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也许作案人就是武大海,但是你们当时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应该。”

肖雄不说话。

沈跃依然看着他,继续说道:“法律是什么?究竟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真正维护法律的尊严?这一点想必肖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你坚信武大海就是那个作案者,为什么就不能勇于承认自己当时的过失呢?嗯,我明白了,你是一位英雄,英雄的光环不容被亵渎。肖警官,谢谢你回答了我这些问题,再见……”说着,沈跃站起来准备离开,可随即又对肖雄说了一句:“龙警官也是一位英雄,但他同样是一个有瑕疵的人。你说是吗?”

肖雄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一直看着沈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沈跃立刻前往监狱,还特地叫上了彭庄。

在去往监狱的路上,曾英杰对沈跃说:“肖队长真的是一位英雄,我一直都非常敬仰他。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武大海无罪,可一旦将某些事情揭示出来的话,就会造成很不好的社会影响。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沈跃反问他道:“那么,你又考虑过没有,如果武大海真的是无罪的呢?一个人是不是英雄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他是一名警察。而一位警察最基本的职责就是要维护法律尊严,刑讯逼供是维护法律的尊严吗?”

曾英杰不语。

沈跃继续说道:“法律是什么?是公平公正,是真相。也许肖雄考虑的并不完全是他头上那个英雄的光环,而是那位已经去世的同行的名誉。但不管怎样,真相就是真相。你想过没有,如果武大海真的是被冤枉的,一个即将要当父亲的人,就因为刑讯逼供被关进了监狱十多年,这对他来讲是一出多么大的人生悲剧啊?!我们的生命何其短暂,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几年?”

曾英杰也不禁感叹:“是啊。”

沈跃又道:“本来我应该首先去监狱见武大海的,但是我更希望当时肖雄他们并没有对犯罪嫌疑人实施过刑讯逼供。现在看来,这起案子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英杰,你知道吗,现在我的心情非常沉重,甚至我有些害怕去揭开其中的真相。”

曾英杰犹豫着说道:“可是,那份DNA报告……”

沈跃即刻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杀了人,将血衣扔进你的房间,于是就认定你是凶手,难道你会因此不再喊冤?”

曾英杰猛然间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死者身体里面的精液其实是肖队长他们……不,绝不可能。刑讯逼供我相信过去是可能有的,那是某些警察在证据比较确凿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口供的最快捷方式,可是栽赃陷害的事情我相信肖队长他们是不会做的。沈博士,我有些不大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去相信武大海而不是相信肖队长呢?”

沈跃叹息道:“因为我更相信一个马上要当父亲的人的人性。那是人的本能。也许这也正是武大海数年来坚持上诉的心理动因。他已经是一位父亲,他是想要告诉自己的孩子:他不是罪犯,他是清白的。”

这时候彭庄说道:“还有他的妻子。”

沈跃摇头道:“不一定,说不定他心中对妻子存有真实的愧疚。你们想想,如果他嫖娼的事情是真实的呢?”

眼前这个人二十六岁被判刑,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十多年的牢狱生涯让武大海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沈跃首先介绍了自己,然后说明了来意,接下来就直接问道:“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强奸过童晓没有?”

武大海没想到沈跃会直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后才回答道:“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沈跃又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认罪?”

武大海满脸痛苦的表情,回答道:“他们将我的双手反铐在背后,将我吊起来,用塑胶警棍打我,不让我睡觉,不给我喝水。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啊,我不想就那样死了。我老婆还年轻,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必须要活下来,活下来才有申冤的希望啊。”

“那条蛇是怎么回事?”

“我听一位老中医说,女人在怀孕期间容易上火,蛇和鸡一起炖汤可以消除孕毒。那个中医还对我说,毒性越大的蛇越好,不但解毒作用强,而且炖出来的汤更鲜。可是我把那条蛇买回去后我老婆却不敢吃,她说蛇最有灵性,让我马上拿到山上去放生。我舍不得啊,那条蛇可是我花了好几百块钱买来的,于是就准备暂时先养着,然后再慢慢说服我老婆。可是谁知道那条蛇会从笼子里面跑出去呢?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去的,而且还咬死了童晓。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了证券公司,没多久我老婆打电话来告诉我说童晓死了。我想也没想就叫她马上打电话报警,然后就急忙跑回家,这才知道童晓是被毒蛇咬死的。当时我一下就被吓蒙了。警察一见我的神态不正常,马上就把我给抓了起来。之后警察就开始逼问我,还说是我强奸了童晓,他们告诉我说在童晓的身体里面发现了我的精液。我真是冤枉啊,这不是遇鬼了吗?!”

曾英杰问道:“你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

武大海不住晃动着双手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沈跃看着他,道:“这么说来,并不是当时的办案警察从你身上取得的精液?”

武大海摇头道:“他们只是抽了我的血。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的精液为什么会在童晓的身体里面。童晓是长得漂亮,我倒是幻想过能够和她那什么的,可是我不敢啊……”

沈跃打断了他的话:“你告诉过警察,那天晚上你去过一家发廊,还和里面的一位‘小姐’发生过关系。”

“我实在忍不住了。都半年没做那样的事情了,而且小院里面还有一个漂亮女人天天在面前晃荡,我……”

“你和那个‘小姐’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戴套子没有?”

“当然戴了。不戴套人家不同意,我也怕染上病。”

“你和那个‘小姐’做完后呢?套子被她扔到什么地方了?”

“我想想……记不得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去那里之前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是想要去发泄一下。事情完了就后悔了,觉得对不起老婆。我记得那天回家后,因为心中愧疚,我还主动给老婆洗了脚。我是做过对不起老婆的事情,但是我并没有犯罪,更别说强奸杀人了!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还记得那个‘小姐’的模样吗?”

“……记不得了,好像从那里一出来就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沈跃注意到,武大海一直都没有撒谎。而此时,沈跃也忽然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当时的武大海血气方刚,纯粹是为了发泄才去了那家发廊,那个‘小姐’只不过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对方的模样当然就不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多少印象。

接下来沈跃又问了武大海一些问题,武大海回答的结果让他更加坚信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冤案。

从监狱里面出来后,彭庄问沈跃:“为什么不让我帮他回忆出那个‘小姐’的模样?或许我可以根据他记忆中那个‘小姐’头发的颜色,高矮胖瘦,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大概样子描绘出一个基本的轮廓来。”

沈跃摇头道:“他肯定记不起来了,除非是催眠了他。不过有个人会记得那个‘小姐’的模样,就是那家发廊的老板。武大海出事后警方肯定多次去找他调查过,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形成深刻的记忆。他一直不承认武大海曾经去那里嫖过娼,这很好理解,因为如果他承认了就意味着生意要关门歇业,还会因此被罚款,甚至被拘留。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人。”

那家发廊早就关门了,这并不奇怪,毕竟那样的行业本身就是随时被警方打击的对象。如今那个老板已经转行开了一家小旅馆,有可能他现在已经重操旧业。

老板姓刘,沈跃他们去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看手相:“你祖上三代都是穷人,或许到了你这里会有所改变,就看你的胆子大不大了……”

沈跃差点失笑。曾英杰走到刘老板面前,冷冷地说道:“又在唆使、诱惑小姑娘干那样的事情?”

刘老板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曾英杰将警官证在他面前一亮,说道:“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我就查你这个地方。”

刘老板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谄媚道:“一定,一定!”

沈跃发现曾英杰的变化很大,而且这样的变化让他有些反感。不过沈跃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这个社会上那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人也最怕这样的警察。

沈跃走到刘老板面前,问道:“武大海这个人你还记得吗?十多年前他曾被指控强奸杀人。据他本人讲,事发当晚他曾去过你当时开的那家发廊。”

刘老板的脸色一变,回答道:“哪里还记得?都过去十多年了。”

沈跃点头道:“也许你已经记不得这个人的模样了,但是你一定记得这个名字,还有这件事情。是吧?”

刘老板刚刚说出一个“我”字,沈跃就即刻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别紧张,我们不是为了追究你当年向警方撒谎的事情来的。请你告诉我们真话,那天晚上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去过你的发廊?你别告诉我说你记不得了,我知道,当时警察可不止一次询问过你这件事情,虽然你一直回答说没见过他,但是你心里最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也一定因此给你留下深刻记忆。”

这时候曾英杰开始四处去打量这家小旅馆里面的情况,刘老板急忙道:“记得,记得。那天晚上那个人确实到过我开的发廊。”

曾英杰大怒:“你的一个伪证,就让这个人被冤枉,白白坐了十几年的牢。你倒是在这里过得逍遥!”

刘老板吓得一下子变了脸色。沈跃看着他,温言道:“所以,你现在立功的话还来得及。告诉我们实话吧,那天晚上接待武大海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刘老板心情惶恐,苦笑道:“有些事情我是真的记不得了,她的名字好像叫杜莉。”

“真名?”

“是真名。在发廊里面她叫莉莉。”

“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大概……我得回忆一下。”

沈跃对彭庄说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应该知道如何去启发他回忆起那个‘小姐’的模样来。”

龙华闽背着手在办公室里面踱步,皱着眉问道:“如此说来,这个武大海还真的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沈跃点头道:“我和曾英杰一起找到了那个叫杜莉的姑娘。她早已结婚,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当时武大海出事后她就跑回了家,再也没有出来过。她告诉我们说,武大海那天晚上刚刚离开就有一个人把她叫了出去,然后给了她两百块钱,说要她和刚才那个男人做事后的避孕套。杜莉觉得很奇怪,那个人解释说他是那个男人的大舅哥,准备用那东西去敲诈妹夫一笔钱来花花。杜莉心想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到两百块钱,也就没有怀疑什么,直接就进去从垃圾篓里将那只还装着精液的避孕套捡了出来,交给了那个人。龙警官,如此看来,这起案件的背后真的可能另有隐情。可惜的是,杜莉跟我说,那个人当时是戴着口罩的,她描述不出来那个人的模样。”

龙华闽停住了脚步,说道:“可是,如果仅凭现在这些证据依然不能证明武大海就是清白的。不过我看过武大海妻子的资料,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弟弟,由此可以说明那个人才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中可能存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一种情况是,凶手是针对武大海的,于是策划这起案件,以那样的方式让他身陷牢狱;另一种情况是,凶手是针对童晓,行凶后顺便嫁祸给武大海。”

沈跃点头:“对。”

沈跃继续分析道:“不过在这两种情况下,作案人的心理动因是不一样的。如果是针对武大海作案,那这个人和武大海之间就必定有着解不开的冤仇存在;而如果是后者,那就不一定是因为冤仇了,还可能是出于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或者是其他原因。我问过武大海,他告诉我他以前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就是一名普通工人,平时规规矩矩,根本就不可能与他人结下什么仇怨。后来他去做了古董生意,可被骗的往往是他自己,也不可能与人结怨。再后来他去炒股,社交圈就更单纯了,几乎断绝了以前所有的社会关系。由此看来,作案者针对童晓作案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龙华闽皱眉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童晓当年是在一家公司上班,但私营公司的人员流动更迭非常快,曾经那些事情不知道还有谁能够记得。”

沈跃摇头道:“不,肯定会有人记得的。一个漂亮的女人,死于那样的方式,这件事情必定会在很多人的记忆中烙下极深印记。所以,接下来我的重点就是去童晓生前所在的公司进行调查,只要那家公司还在,就一定能够从中寻找到某些线索。就算公司人员流动很快,但至少那家公司的老板不会换人。”

刚才在龙华闽办公室的时候沈跃的电话响了一次,不过当时他正在分析案情,所以就没有接听。那个电话是康德28号心理咨询中心的一位资深心理医生打来的,沈跃拨打过去后抱歉地解释道:“对不起,刚才不大方便接听电话,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位心理医生说道:“沈博士,今天来了一位病人,我处理不了,所以就打电话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跃是完全相信这位心理医生的工作能力的,她可是心理学专业教授级别的专家,临床经验也非常丰富。此时沈跃一听她这么说,顿觉情况可能有些严重,急忙说道:“我马上就回来。我们共同研究吧。”

回到康德28号后,沈跃直接去了那位心理医生的诊室,这时候病人已经离开了。沈跃仔细看了这位心理医生记录的病情,点头道:“严重的强迫症,这种情况确实很难处理。”

这位心理医生说道:“我知道强迫症的治疗需要一个漫长过程,关键是要找到其中病因。这个病人的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他的症状表现为总是无法控制地去摸自己的裤兜,总是觉得裤兜里面的钱夹不见了。当然,这个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已经影响了正常生活,甚至到了连睡觉都很困难的程度。于是我就试图通过催眠他的方式去寻找病因,可是我发现我竟然根本就催眠不了他。沈博士,我从业几十年了,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无法催眠?这一瞬,沈跃一下子就想起一个人来——星野男。难道是他出的题目?可是,他明明知道催眠密码是可以用药物破解的,为什么还会采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沈跃想了想,对这位心理医生说道:“如果这个病人明天再来的话,你就直接告诉他,他的情况我们无法处理……”

这位心理医生诧异地看着沈跃,说道:“沈博士,这样不好吧?”

沈跃道:“我怀疑这个病人的情况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是现在我手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案子正在调查,所以我们先将这个病人晾在一边,看看情况后再说。对了,麻烦你把这个病人的家庭住址给我,我派人去调查一下情况。”

这位心理医生很是不解,问道:“沈博士,他不就是一个病人吗?为什么要这样?”

沈跃解释道:“我怀疑这个病人是一个被人利用了的工具。有些情况你不大了解,不过我只能向你解释这么多了。但是,我不愿意通过这样的方式去与对方一较输赢,那样的话最终受到伤害的只能是这个病人。”

这位医生听说过沈跃与云中桑,以及与日本心理学界其他心理学家博弈过的一些传闻,此时一听这话就有些明白了,点头道:“沈博士,我同意你的这种处理方式,病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沈跃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笑,又提醒道:“最近凡是遇到让你觉得有问题的病人都这样处理。我想,如果我们一直不接招的话,背后的那个人就一定会自己前来找我的。”

这位心理医生点头道:“好。”忽然,她感到心中隐约有一丝担忧,又道:“可是沈博士,这样下去很容易影响到我们在业界的声誉,或许对方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沈跃淡淡地回道:“我们的声誉与病人的安全比较起来算不上什么。没关系,我们的心理咨询和治疗都是免费的,影响不大。而且要让更多人接受心理治疗本身就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针对我们的任何贬低甚至是诽谤,我们能够承受得起。”

其实沈跃最真实的想法是:如果星野男仅仅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他挑战,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假如星野男就此放弃进一步动作,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刚才沈跃还分析过,这次星野男孤身入境,他不大可能敢于挑战中国的法律,最可能采用的方式就是用金钱去买通某个人,以此作为他挑战的工具。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沈跃应战的话,一旦对病人造成了伤害,沈跃要因此承担起相应的法律责任。

所以,回避、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应战方式。当然,也许这并不一定就是星野男的杰作。等一等,再观察观察看。

第二天上午,沈跃和康如心一起去了童晓生前那家公司。他将曾英杰留了下来,吩咐道:“如果昨天那个病人再来的话,等他离开后你就悄悄跟上他,一旦发现了星野男的踪迹就马上告诉我。我不希望有更多人成为他的工具和试验品。”

康如心问道:“星野男真的出招了?”

沈跃安慰道:“别担心,我这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起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有的。对了,你和那家公司联系过没有?”

康如心回答道:“联系过了。那家公司的老总正在办公室等候我们。”

沈跃没想到童晓生前所在公司的老板居然是一位女性,四十来岁年纪,也就是说,当年发生命案的时候,眼前这位女老板还不到三十岁。这位女老板非常热情,笑着说道:“早就听说过沈博士的大名了,想不到你这么年轻。”

沈跃也笑着说道:“你在我这年龄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这么大一家公司,真是了不起。”

女老板却摇头道:“这家公司是我父亲创立的,五年前父亲才把公司交给我打理。沈博士,童晓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调查呢?”

沈跃解释道:“我也是受警方的委托才来调查此事的。是啊,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这起案子有些问题。今天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童晓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如果能够找到当时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聊聊,那就最好了。”

女老板笑道:“其实最了解她的人就是我了,因为当时她就是我的助手。”

沈跃想不到是这样一种情况,笑道:“太好了,那就麻烦你说说她的情况吧。”

随即,女老板大致介绍了一下童晓的情况,说的无非就是她所知道的关于童晓的家庭情况、受教育背景、工作能力等等,而且依然是遵循着“死者为大”的传统观念,处处充满着溢美之词。不过这并不是沈跃希望得到的信息,而且这些信息在警方提供的资料上本来就有。

沈跃还是耐心地听完了她的介绍,问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讲,很多女性白领租房都是选择公寓,童晓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个地方呢?公寓里面住的大都是同行或者相同年龄阶段的人,他们在一起更容易相互交流和交往,而童晓的那个选择似乎显得有些另类。”

女老板回答道:“也许她是喜欢清静吧。其实,她的性格比较内向,在公司里面的朋友很少。”

“性格内向的人适合做你的助理吗?”

“助理只是协助我的工作,而我恰恰喜欢不多言、不多语的人。虽然我是在五年前才真正接手这家公司的,但是在父亲的安排下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接触到了公司的核心层面,所以我对助理的要求也就比较特别。”

“童晓那么漂亮,难道她没有男朋友?”

“我说了,她性格内向,不大喜欢与外界接触。感情这种事情是需要缘分的,你说是吧?”

“追求她的人多吗?其中有你认识的吗?”

“我不知道。我和她只是工作关系,她下班后就离开了,而且我也不大习惯去探听别人的个人生活。”

这时候沈跃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曾英杰打来的。沈跃对女老板说道:“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随即他就站了起来,可就在他正准备朝外边走的时候,忽然转头问了女老板一句:“你结婚了吗?”

女老板有些猝不及防,结结巴巴道:“你,什么意思?”

沈跃朝她微微一笑,摁下接听键后朝外边走,接着就听他对着电话问道:“英杰,什么事情?”

曾英杰道:“你说的那个病人来了,他离开后去了一家酒店。我去这家酒店查了,星野男就住在里面。”

沈跃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个病人果然是被他利用的工具。沈跃嘱咐道:“别惊动星野男,不过要跟紧他,特别是要注意与他交谈的人,还有进入他房间的人。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有更多人沦为他的工具。”

曾英杰问道:“其实从一开始就可以通过警方查到他的落脚点,现在也可以传讯他,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沈跃回答道:“开始时我并不能完全肯定他已经到了咱们这里,而且我始终相信他不会轻易触犯法律。就这样吧,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再与你联系。”

挂断电话后沈跃思索了片刻,然后返回女老板的办公室。

刚才沈跃出去接听电话之后,女老板愣了一会儿神,接着才问康如心:“沈博士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康如心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问题都不是随便问的。那么,你结婚了吗?”

女老板摇头道:“公司的事情太多,压力也很大,我还没来得及考虑个人问题。”

康如心惊讶地说道:“再忙也得考虑个人问题啊!我们女人的青春本来就很短,婚姻问题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女老板叹息着说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父亲把这副重担交给了我,我必须尽心尽力去做好才可以。”

康如心看着她,又问道:“可是,你今后呢?你今后又把这家公司传给谁?”

女老板一下子就怔住了。

此时沈跃已经正准备返回办公室,刚好在外边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他微微一笑,走进去说道:“康警官的这个问题很有道理啊。我们这一辈子所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圆满吗?事业、感情、家庭、朋友,这些都是我们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东西。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达到这样的圆满,为什么?因为每个人的侧重点不一样,还有的人因为克服不了自己对某一方面强烈的欲望,以至于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当然,这都是我们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没有对和错,说到底只要自己的内心能够得到安宁就好。”随即,他对康如心说道:“康警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殷女士谈谈。”

眼前这位女老板的名字叫殷凝,从刚才短短的问话中沈跃就已经发现了她身上存在的问题,因为他发现这位殷女士在其中几个问题上撒了谎。

“殷女士,你知道我为什么称呼你‘殷女士’,而不是‘殷老板’或者‘殷总’吗?”康如心出去后,沈跃如此问道。

女老板依然在想着康如心和沈跃刚才的那些话,愣愣地问道:“为什么?”

沈跃笑了笑,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接下来我想和你交流一些个人方面的问题。童晓的案子过去十多年了,现在我们发现作案者可能另有其人。其实,从我们刚才短暂的交流过程中我已经感觉到,你和童晓的关系远不止你所说的那么简单。所以我想,你也肯定希望我们能够抓住那个真正杀害她的凶手。是不是这样?”

女老板的脸色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沈博士,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你说得对,如果杀害她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抓住那个真正的凶手了。”

沈跃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刚才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沈跃真诚地对她说道:“要找到真正的作案人,就必须搞清楚案件发生前究竟发生过些什么。殷女士,虽然我是受了警方的委托在调查这起案件,但我首先是一名心理学家,职业的伦理要求我必须为他人的隐私保密。我实话对你讲吧,刚才那位康警官其实是我的未婚妻,但即使我们之间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我也不希望她听到我和你之间接下来的谈话,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此。殷女士,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凝的嘴唇紧闭着。这一刻她才明白人们对眼前这位心理学博士的传言绝非虚言,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但是很明显,这位心理学博士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不过她依然犹豫着,毕竟那些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往事是她内心深处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隐秘。

沈跃非常了解和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在此时这样的情况下,那层最后的窗户纸只能由他去戳开——毕竟一个人要将自己灵魂深处的隐私暴露出来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沈跃温言道:“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和感情方式的权利,这没有对和错,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自由的,他人没有指责的权利。”

殷凝脸上紧绷的神情缓缓展开,痛苦瞬间绽现,叹息着说道:“其实,是我害了她……”

沈跃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殷凝幽幽地说道:“父亲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女儿。从小我就被他当成男孩子养大,慢慢地我也发现自己喜欢成为男孩子。小时候我喜欢爬树,喜欢打架,班上长得好看的女同学被人欺负我都会产生出要去保护她们的冲动。大学毕业后我到了父亲的公司上班,第一眼看到童晓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她,马上就把她调到身边,做我的助理。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温柔,我到任何地方、出席任何活动都带着她。我给她买化妆品、衣服,还让她搬到我的公寓里住。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我的意图,开始慢慢疏远我,甚至悄悄在外面租了房子,然后就搬走了。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我朝她大吵大闹,说要开除她,想不到第二天她就将一份辞职报告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看着她脸上那种决绝的表情,我心痛不已,也很后悔,对她说,‘我不强迫你了,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继续在公司上班,继续当我的助手’。是的,那时候的我真的就像是一个陷入了爱情漩涡的男人一样,真正地爱上了她,而且不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她不离开我,我能够每天看到她也就心满意足了。甚至,说不定今后还有机会。可是谁知道……”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倾泻而出:“都是我的自私害了她啊……呜呜!如果当初我不那样,或者答应让她离开,那一切就不会发生……”

殷凝开始忏悔、自责。沈跃静静地听着,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喃喃呓语,看着她的眼泪不住流淌。他知道,这样的情感已经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心里埋藏得太久了,她需要倾诉,需要宣泄。

过了许久,殷凝终于平静下来,揩拭掉眼泪后,抬起头来去看了沈跃一眼,轻声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我的这种感情,我也害怕被别人知道。沈博士,谢谢你,是你让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把这一切都讲了出来。”

沈跃温言道:“我知道,确实很多人不能理解你的这种感情,但是我理解。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自由的,性取向当然也是你的自由。我感觉得到,你对童晓的感情是真实的,而且也是真心的,我很感动。殷女士,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这种取向令你很痛苦,想回到大多数人的取向上来的话,我可以帮你。”

殷凝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我不想改变。我不想变成一个柔弱的女人,我要像男人一样生活。”

沈跃伸开双臂,微笑着对她说道:“我支持你。来,我们像男人一样拥抱吧。”

殷凝看着他,眼神中充满感激。她站了起来,和沈跃紧紧拥抱在一起。而就在这一刻,沈跃也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男人般的力量。

经过了这一次的拥抱,殷凝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和沈跃在情感上拉近了许多。她感觉到,眼前这位心理学家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这正是沈跃希望的结果。

其实,快速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并让他人接受自己,这并不是心理学家独有的能力。人与人之间缺乏的往往是相互间的尊重和理解,还有真诚,任何人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并将其付诸行动,都可以获取自己希望的友谊。

接下来二人的交谈也就变得轻松多了。

沈跃对殷凝说道:“现在我们基本上可以肯定,童晓当时的那个房东是被冤枉的,而且作案者很可能是专门针对童晓策划了这起案件。殷女士,你回忆一下,当时童晓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她有没有过追求者?”

殷凝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她肯定不会得罪人。其实,她最恨的人很可能是我。但是我真的不可能去伤害她……”

沈跃朝她点头道:“当然,这一点我完全相信。”

这下,殷凝反倒觉得奇怪了,问道:“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言为心声。一个人说出的话可能有真有假,但是内心的东西一定是真实的,而内心的东西一定会从一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中显露出来。正因为如此,我才从你开始的那些回答中发现你在说谎,而且也看到了你表情中隐藏着的愧疚与痛苦。”

殷凝耸然动容,不过很快就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道:“谢谢你,沈博士……我记得当时确实有一个人在追求童晓,他是我们公司的一位客户经理。那时候我刚刚让童晓搬到我的公寓去住,那个人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给童晓送一束玫瑰花,对此我非常生气,也害怕童晓真的就答应了他,于是就找了一个借口将那个人开除了。”

沈跃问道:“后来呢?那个人还有没有继续追求童晓?还有,童晓问过你为什么要开除他没有?”

殷凝道:“怎么没来?天天来。公司的保安一次次将他撵出去,后来我找人去教训了他一顿之后才算完。童晓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和我闹翻的,她对我说,虽然她不喜欢那个人,但是她非常反感我那样的做法。我这才告诉她我对她的真感情,她当时听了后很震惊,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沈跃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殷凝道:“盛时光。”

沈跃又问:“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追求童晓吗?”

殷凝摇头道:“好像没有了。那段时间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还专门找人暗地里调查了,结果没有发现童晓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从殷凝的公司出去后,沈跃马上给龙华闽打了电话,让他查一下盛时光这个人目前的情况。还没等沈跃赶到曾英杰说的那家酒店,龙华闽就回话了。他告诉沈跃,盛时光多年前就去沿海了,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资产早已过亿。

沈跃问道:“可以查到他去沿海的具体时间吗?”

龙华闽回答道:“我知道你调查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特别注意了他去沿海的时间,是在童晓遇害之前一个月左右。”

沈跃挂断了电话,心想:是啊,不应该是这个人,盛时光最恨的人只可能是殷凝,而不应该是童晓。

沈跃一下子陷入深思:这起案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