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人心 混合无间◎
【原文】
当雪夜月天,心境便尔澄澈;遇春风和气,意界亦自冲融。造化人心,混合无间。
【译文】
每当在飞雪的夜晚或者明月当空的时候,心境就会非常清澈明净;每当春风吹拂气候温暖的时候,意境也会自然通透。天地造化和人心的感受,联系在一起没有什么分别。
【精读解析】
在这里,《菜根谭》提出了关于“造化”与“人心”的智慧。
生命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从哪里来又回归哪里去,中间的那段长长的路回头看也许会缩成一个小点。尽管如此,对命运的探讨自古以来从未有过间断,不同的学派有着不同的见解。儒家所谓的知天命,并非是指能够洞察宇宙的万般变化、对人世百态能够洞若观火,自己超然物外。
存心、养性、事天,这三者本就一体。真正的乐天,是一喜一怒一忧一惧,都是乐乎天机而动,顺自己生命,用着精力去走,然而并不是格外用什么力,只是从生命里有力地发出而已。
《孟子》中有这么一段话:“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没有一样不是天命决定的。顺从天命,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因此懂天命的人不会站立在危墙下面。尽力行道而死的,是正常的命运;犯罪受刑而死的,不是正常的命运。
知命者是最能尽自己力量的人,即孟子所谓尽其道而死者,是正命也。三省吾身,琢磨透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想要成为怎样的人,然后再去行动,这样自己的每一份付出都是为了心中所求,这才是“尽心”,这样走过的路成就的命运才是“正命”。孟子所言的“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也是这个道理。
梁惠王曾对孟子说:“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而已。”做自己该去做的事,这就够了,而知天命的关键在于是否“知心”并且尽力。
屈原的自沉千百年来众说纷纭。有人赞其高义,有人认为这是弃君的不忠行为,更有人觉得他应该高引而去或另择明主。但是对于屈原自己来说,这却是他唯一的选择。作为三闾大夫,他有高远的政治眼光和谋略,知道暴秦不可为友,于是结交中原各国,在楚国国内推行美政。他本身也洁身自好,德高望重,堪为表率。他一直希望能够完成“明君美政”的梦想,要实现梦想却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楚王身上。因小人进谗,他被一贬再贬,终于在楚国都城被攻破之际毅然跃身汨罗江,将自己送回了生养他的土地,并不再分离。司马迁称赞说:“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他的死,是用生命为代价向自己的理想做出的最后一跃,可谓死得其所。
和孔子一样,孟子也从自己的心出发去看待宇宙万物的变化,因此时常以性命对举,他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也。”性即是我,天即是命,知有我然后才去探索我的痕迹,这和孔子所言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相比之下司马迁选择了忍辱负重。他因在汉武帝盛怒之际为李陵说情,家中又无金赎罪,身受宫刑。自古道,刑不上大夫,更何况这种刑罚对身心伤害尤其之大。司马迁自己说,“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甚至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士可杀不可辱,但他并没有选择和屈原一样的路。在昏天惨地之际,他思考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对命运提出了质疑:伯夷高义,却饿死首阳;李广武功赫赫,却不仅未得封侯,还落了一个自刎而死的下场。经过一番熟思,他终于将《史记》作为支撑其一生的事业,藏之名山,传之后人,并且获得了堪与屈原相比的地位: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屈原和司马迁一个殉道,一个忍辱负重,所选择的道路并不相同。他们的生活并不顺利,都是命途多舛之人,但是按照孟子的天命观,他们都是知天命者,能够明白心中的所求,所以义无反顾。他们不是随波逐流,任由波涛席卷而去,而是在每一次选择面前都认真严肃地拷问着自己的心:我要往哪里去?
存心、养性、事天,这三者本就一体。真正的乐天,是一喜一怒一忧一惧,都是乐乎天机而动,顺自己生命,用着精力去走,然而并不是格外用什么力,只是从生命里有力地发出而已。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首先明白自己衷心的愿望,并坚持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刻,便是一种应心而动的乐天生活。这期间无论遇到什么苦难、荣誉都矢志不渝、不骄不躁,修身养心,尽心去向目标靠拢,尽力向更加优秀的自己迈进,也就达到了“心境澄澈”“意界冲融”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