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混世双奴(2)
“怕什么!那个蚩真人不是已经布了个什么五雷法坛吗?”正说话间,忽感夜风阵阵吹来,呜咽有声,仿似鬼哭一般,耀阳虽然嘴硬,此时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咬牙切齿道:“都怪该死的‘绿毛龟’,好像前世和我们有仇似的,竟然让我们来守夜。呸,老黄他们也不是好东西,去他奶奶的,自己怕死也就算了,却跟其他人合伙逼我们出来巡夜,活该他们让妖精吃掉才好!”
此时,二人已经离众人守夜的居处不远了,月光下,远近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变得朦朦胧胧,看得不太清楚,倚弦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小阳,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耀阳一愣,侧耳细细一听,随即一阵血腥味随风吹到,一种咻咻的气息声自前方传来,还不等兄弟俩反应过来,便听到有人惨叫:“救命啊!有妖怪……”呼喊声还未落音,然后就此无声,仿佛被人一口咬断了咽喉,然后连头带没出口的声音一起吞落肚中,诡异可怖之极。
随后惨叫声此起彼伏,还带着撕裂筋肉的声音。刹时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耀阳与倚弦二人直被吓得头皮发麻、双脚发软,正准备拔腿逃跑,忽见一人从居处狂奔而出,还未到二人面前,就歇斯底里地狂呼:“有妖怪,妖怪吃……吃人啦!”
耀阳但见那人满面鲜血,正是刚才一脸凶狠逼他们出来查夜的老黄,只见他满脸惊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耀阳跟前几丈远处,身后却骤然响起一声怪啸。
只听“蓬”的一声,临时用林木搭建的居处碎裂开来,一个怪物从中弹射而出,陡然出现在老黄身后,但见那怪物披着一头蓝发,一身黄毛,两只耳朵长约尺许,大头大眼,闪闪放出绿光,凹鼻朝天长有二尺,血盆大嘴露出四颗獠牙,上下参差交错。两手大如屏风,长垂及脚,怕是足有丈许长。
还没等兄弟俩出声示警,那妖怪已经一把捞起老黄,张开血盆大口,照准老黄软肋下一吸一呼,先将一颗心吸入嘴中咽下,随后用嘴咬开老黄胸膛,连吸带咬,将满肚鲜血,连带肠肝肚肺吃了个干净,四溅而出的鲜血直把耀阳与倚弦喷得满头满脸。
两人见了这般惨状,闻着血腥的恶心气味,双腿打颤,全身发软。跑吧,即便没有脚上镣链,怕也跑不过妖怪的捕杀。不跑呢,也只能呆站等死。想到这些,兄弟俩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冷汗浸湿了全身。
那妖怪终于吃完老黄的五脏六腑,将手中的死躯扔到一边,露出血腥大口狰狞地一笑,两只长毛大手向兄弟俩捞了过来。倚弦急中生智一个懒驴打滚,避了过去,耀阳则机警地三纵两跳,躲过那妖怪的捞抓。
然而兄弟俩自小吃用不好身弱体衰,与这庞然大物的妖怪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避不了几个回合已然险相环生,眼见二人就要被妖怪逮着,忽听一阵奇异的啸声响起,妖怪闻音一震,竟然站住不动了。
耀阳睁开闭目等死的眼睛,奇道:“咦,它怎么不抓我们了?还在一边鬼叫什么?”
倚弦喘着气骂道:“去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敢饶舌说风凉话,还不快跑!”
兄弟俩顾不得全身酸软,低身抓起镣链撒腿就跑,转眼间便跑得不见了。牧野之中,只剩下那个妖怪呆呆地站在那里,咕噜噜直叫唤。
此时,两道身影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踱了出来,空气顿时变得肃杀起来,充满了似有似无的压力,方圆十丈外所有的蚁鼠虫豸仿佛感应到什么,齐齐噤声,黑暗中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那妖怪更是一脸惊惧之色,浑身哆嗦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幽暗的月光下,映照出当先一人的怒眉鹜目,狰狞可怖,他整个人负手兀立,竟飘然悬浮于虚空之上,赫然是日间布坛除妖的“蚩真人”。在他身后是一名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稀眉小眼山羊须,一脸恭敬之态。
蚩真人望着夜幕中两名少年愈跑愈远的身形,嘴角轻扯出难看已极的笑意。
中年男子不解地问道:“公豹不明白,既然要造势让费仲重视尊者的地位,却为何偏偏放走这两个小子呢?”
蚩真人沉声道:“这两人天赋异禀,此次计划若能得他们相助,定然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本尊特意放走他们,这一切皆是天意使然!”
中年男子轻咦了一声,自动请缨道:“不如就让公豹去跟踪他们,然后将二人手到擒来。”
“不用了,一切自有本尊安排!”蚩真人道:“你只管加快‘聚灵鼎’敛魂吸魄过程,只要在七月十四通过费仲请到妲己前去费府赏宝,本尊天衣无缝的计划便可成功实施!”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道:“近几日虽然可以敛取大部分新死下奴的魂魄,但是对于‘聚灵鼎’来说,最好是用百年以上成形妖体作引,方能炼化出至强的‘灵元血脂’,而最近‘妖月梦冢’似乎已经有所觉察,我很难再从中骗来小妖用以炼脂。公豹就怕很难在七月十四前将‘灵元血脂’炼就而成!”
蚩真人面色一青,道:“本尊一向相信,以你申公豹之能,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才是!”语罢,蚩真人大袖一拂,右手掐成一个奇怪的指诀,随手五指一张一摄,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只妖物顿时爆出一声惨厉的嘶叫,被强劲的魔能抓摄而起,抛向虚空之中。随着蚩真人五指凭空划动,一道道暗紫光芒一闪即逝,只见那妖物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轰然落地,妖身四分五裂,一命归西了。
“现在不用本尊教你怎么做了吧!”蚩真人冷哼一声,身影隐没于朦胧月光与黑暗之间,消逝不见了。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玉樽,施法将地上一堆妖尸收敛于玉樽当中,然后再用几个下奴的尸体幻化出方才那只妖物死去的模样,最后随之隐遁身形而去。
牧野之中的虫豸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地鸣叫起来,似乎在倾述这半夜时分所窥之秘。
殷商都城朝歌共有四个城门,相对分别朝向青龙、白虎、朱雀与玄武四条正门大街,其间店铺林立,摊贩繁多,更不用说其中的偏街叉道,错综繁杂纵横交错,一切都显示出都城的秩序井然,繁华如锦。
“天命异馆”位于朝歌城朱雀大街的北向偏街上,素来以汇聚八方奇人异士而驰名。尽管现在已是未时,在秋日午后的炎炎烈日下,嘈杂的人群还是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据闻最近来了一名姓姜名尚的昆仑山相师,铁口直断料事如神,而且卦金低廉,却只赠有缘,一日仅卜三卦。于是,远近的贵族王室纷纷闻风而至,不惜一掷千金求赐一卦。
附近街市的闲散民众也开始渐渐喜欢上这里,七嘴八舌地寻找茶余饭后的话茬。此时,馆前的天卜供台上,居中名为“姜尚”的檀木牌下仅只摆放了一个环形卜扣,表示距离今日的三卦还剩下两卦,难免惹得围观众人一阵喧然。
“今天第一卦被姜相师选中的是谁呀?”
“听说是大夫尤浑的公子……”
“不,那位尤公子被姜相师赶了出来,最后进去的是一名母染重病的少年……”
“是么?看来这姜尚果然不畏权势,真异士也!”
“……”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粗暴的喝喊声:“行人回避!”
众人齐齐掉头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辆双驾华丽马车急驰这边,大声嘶喊之人是前辕一名面相狰狞的车夫,仅看马车的华丽装饰与车旁紧跟的十余随从,一望便知是豪门大户出游的家眷。
平民大众自是不想招惹他们,所以听闻其声便一早退向旁边。
“咴……”骏马嘶鸣,车行至“天命异馆”前戛然而止,分毫不移地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可见驾车大汉的驭马之术着实非同一般。
众人目光顿时全都停留在马车上,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驾车大汉一跃下车,然后打开车门,非常恭敬地说道:“请小姐下车!”
“你们先下去吧!”只听一阵犹如珠走玉盘、泉水叮咚般美妙无比、令人心生遐思的女子声音从车内传出。
“是!”驾车大汉应声带领一班随从退到车后,马车里首先弯身走出一个丫鬟装扮的妙龄女子,随后将手伸进车内,躬身扶出一位素挽贞髻、脸覆面帘的白衣女子。
随着这名女子的出现,一众人群的呼吸仿佛都在片刻间屏住了,但见那女子虽以面帘遮住面孔,却掩不住明眸流转的清澈灵秀,一袭洁白裙衣缎料精工、修裁得体,衬出其人玲珑妙曼的动人身姿,仅是不盈一握的柔腰和挪步踏落车辕时亵裙素裹的纤细美腿,就带给人视觉上很大的冲击。又见领路丫鬟眉清目秀面容姣好,更让人禁不住想象这小姐面帘后的容貌该是如何秀美出众。
此时,馆驿内的几位馆主已经携众出迎,列排站立在馆前台阶两侧,恭敬地将那女子迎入馆内,随后一名小厮拿着一枚环形卜扣,置在“姜尚”的檀木名牌之下。众人一阵哗然,不等他们再行议论,先前马车后的大汉已率人将众人一一驱散。
看着这班凶神恶煞,众人敢怒不敢言,不欢而散。
街道两旁的房楼阴影中,鬼鬼祟祟躲着两个乞丐模样的少年,头发散乱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也遮住了脸上那“费”字烙印,正是耀阳与倚弦兄弟俩。
倚弦看着耀阳一副痴迷的表情,一动不动地注视那女子香踪杳无的门槛,气得给了耀阳一个响头,没好气地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真是的!”
耀阳捂头叫痛,终于清醒过来,却仍不忘喃喃自语道:“哇……死了,死了!真是太美了!”
“哦?又死了?”倚弦摇头讪笑道,“唉,反正我也习惯了!只是这次连脸都没见就这么死,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耀阳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倚,你什么意思嘛?别的不说,就只看那双眼睛,我就……这次绝对是真的!如果她能嫁……不,哪怕是让我给她做牛做马,我也认了!”
倚弦揪着耀阳的衣服,恶声恶气道:“你少做梦啦!我们现在逃命都来不及,你还想这想那的,真是死星未退色心又起?如果再被人抓回去,打一顿倒是小事,如果费猪头让我们再去那鬼地方干活,我看你就和那妖怪去亲热吧!”
一想起昨晚妖怪吃人的惨状,耀阳心中生起一股寒意,激灵灵打个冷战,方才的惊艳之心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兄弟俩昨晚没命狂奔,终于在那妖怪爪下逃得小命,后来索性砸开脚上镣链,一路躲躲闪闪溜到朱雀街想趁机混出城去,正巧看到了方才命馆前这一幕。
就在此时,街头忽然涌入百十个手持长戈、身着“费府”标识的兵士,四处向路上行人盘问巡查,逐渐朝倚弦与耀阳二人这边行来。
耀阳与倚弦心里有鬼,早被吓得乱了阵脚,哪还有闲心胡扯,也不管那些兵士是何目的,撒腿狂奔,窜进旁边的小巷。谁知此处竟是一条死巷,兄弟俩左顾右盼,慌不择路地翻过一面不算高的石墙,落入那处院落的后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