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 FILES 丨惊奇档案·看电影

天神下凡

——詹姆斯·卡梅隆和他的科幻电影

文/电子骑士

如果有人问：最近30年中，哪位科幻电影导演产生的影响最大，票房成绩最高？那么我的回答是：除了詹姆斯·卡梅隆，恐怕没有人敢当此称号。且不说全球票房成为神话、一举奠定3D电影标杆的《阿凡达》，早年先后两部《终结者》就完全是彪炳科幻电影史册的里程碑式作品。詹姆斯·卡梅隆是科幻电影中天神级的人物，一个完美结合了商业与个人爱好、故事与技术的导演代表。今年4月4日，他的《泰坦尼克号》3D版将在北美以及欧洲全面上映，国内已经基本确定引进。此时重温卡梅隆和他的科幻电影，可谓恰逢其时。

天神出世

从不那么“科学”的星座属性上看，詹姆斯·卡梅隆这家伙是个典型的狮子男：充满激情，敢想敢做，天生具有君临天下的帝王气质……1954年8月16日，这位未来的电影之神出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省北部的卡普斯卡辛。卡梅隆的母亲雪莉是个爱好绘画的护士；父亲菲利普·卡梅隆则是一位电气工程师。他的祖上来自苏格兰，当今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就是卡梅隆的同宗——他们都来自苏格兰最古老的卡梅隆（或译卡梅伦）家族。

从少年起，卡梅隆就对科幻小说有浓厚的兴趣，常常躲在毯子下用手电照明读科幻。他最感兴趣的内容是关于核战争的——他可能是学校里唯一不是因觉得好玩儿而演练躲避导弹袭击的孩子。

1971年，卡梅隆全家搬到加利福尼亚的布利，他进入加州州立大学富勒顿学院物理系学习（这只是一家并不出众的社区学院）。两年后，卡梅隆转向了英语文学专业，但只上了不到一年，在1974年秋季开学前又退学了——其实这个阶段他去得最多的是南加州大学的电影资料馆（南加大堪称科幻电影圣地，另一位大神级人物乔治·卢卡斯就毕业于此）。他自己描述那段时光时说：“我完全是自学的特技效果课程。我直接去南加州大学的图书馆，吸取任何与电影技术有关的东西……我就那样坐着看书，如果允许复印我就复印；否则我就记笔记。”

没上完大学的卡梅隆就开始晃荡——或者说，追求理想，他成了一名运货的卡车司机，以此来支撑自己的电影梦。1977年，他和一个哥们一起去看了卢卡斯导演的《星球大战》，深受震动！他看到了电影魔法的强大魅力，觉得这就是他一直想拍的东西。

于是卡梅隆辞了卡车司机这份“有前途的工作”，毅然投身到拍电影的深渊中去。1978年，他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十分钟的科幻短片《异种繁殖》（Xenogenesis）。接着，卡梅隆在罗杰·科曼的新世界电影公司找到了一份处理模型特效方面的工作。说到罗杰·科曼，这位B级片之王堪称七八十年代的好莱坞电影教父，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彼得·博格达诺维奇、朗·霍华德等一大批后来功成名就的导演当时都在他手下工作。据说有次拍片子，科尔曼发现特效怎么都不尽如人意，就派助手去特效部门视察。助手回来说，那帮家伙都不行，不过有个小伙子比所有人都强。这人就是卡梅隆。后来科尔曼就召见并提拔他当了特效部门的头头。罗杰·科曼擅长拍摄低成本、通俗、吸引大众的科幻、恐怖、惊悚B级片，他教会了手下这些导演如何控制预算，快速高效地拍电影。很快，卡梅隆就成了《世纪争霸战》的艺术指导，一年后成为科幻动作片《杀出银河系》第二摄制组导演。1981年他第一次有机会当导演，拍了带有科幻味道的恐怖片《食人鱼2：繁殖》，片子绝对是烂片，不过因为有卡梅隆，特效做得还不错。卡梅隆作品的很多特色其实在本片中都有体现：喜欢拍水下，有惊悚恐怖元素，特效不错但又不夸张，强势女性主角……

终结开始

1984年，卡梅隆的成名作《终结者》塑造了一个永存科幻影史的终结者机器人形象。据说其灵感来自他拍《食人鱼2》时的一个噩梦：影片在牙买加附近的大开曼岛拍的外景，因为天气原因和其他因素，影片进度大大慢于预期，另一位制片人兼导演Ovidio G. Assonitis因为詹姆斯·卡梅隆一天连一个特写都没拍好，而取消了他的导演资格。好在Ovidio没把卡梅隆赶走，而是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到意大利，协助拍摄一些内景并参与剪辑工作。结果回到罗马，悲催的卡梅隆又因食物中毒病倒。躺在床上的卡梅隆做了个噩梦：一个不可毁灭的机器人被从未来派回来，目的就是杀死他！背景则是连绵不绝的火焰……由此，终结者诞生了！

当时的卡梅隆没有任何门路，只执导过《食人鱼2》这么一部小烂片。1984年，卡梅隆完成了《终结者》的剧本，这个本子在好莱坞圈内引起了轰动，但是没人想让卡梅隆自己来拍，因为他完全是个没资历的新手。这时候，卡梅隆认识了当时在新线公司工作的制片人盖尔·安妮·赫德。欣赏卡梅隆才华的赫德给了卡梅隆很多的帮助，她用1美元买下了卡梅隆的剧本，条件是同意让他自己执导，她来做制片人，两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卡梅隆的第一任夫人叫莎伦·威廉姆斯，卡梅隆当卡车司机时认识了在汽车酒吧当女招待的莎伦，两人一起生活了六年。1984年，为了能和赫德结婚，当时很穷的卡梅隆付给了莎伦1200美元离婚费——后来跟琳达·汉密尔顿离婚时，卡梅隆可是掏了5000万美元，那是他导演《泰坦尼克号》所得分红的一半！

我们现在会把两部《终结者》都看作是“科幻大片”，但如果重新看一遍，你会发现1984年的《终结者》实际是低成本（640万美元，仅为1977年《星球大战》预算的一半）B级科幻恐怖片。影片的前半部分都是些追车戏和少量枪战场面，而且主要发生在夜间，直到结尾，那个令人惊惧的不死终结者才露出真身。

在《终结者》出现之前，机器人只是科幻电影中的一个道具，充当插科打诨的配角。无论是《地球停转之日》还是《禁忌的星球》，甚至包括《星球大战》中的机器人角色都是以人类的附庸身份出现的，它是仆人、奴隶、保镖等等人类身份的变形或映射。只有1973年的《西部世界》等极少几部科幻片涉及了人与机器人对立的主题。这种主题在《终结者》中得到了极大的强化--《西部世界》中机器人乱杀人不过是失控所致，但《终结者》中，机器发展出了智能，进而对抗人类。未来犹如藏于黑幕之后，影片展现的现实只是大幕拉开时能看到的一角--但这现实却又能影响整个人类未来的命运。

如果说《终结者》还只是一部科幻佳作的话，那么《终结者2》则把科幻电影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终结者2》从剧本、角色、镜头、节奏、动作到造型设计、特效、音乐音效等各方面都几乎完美无瑕，凸显了卡梅隆电影精准、恰当、严谨的特点。和卡梅隆比较起来，连斯皮尔伯格和卢卡斯都显得缺乏控制力，往往把电影拍得过于散漫放纵。

《终结者》里那个打不烂的机器人等于给机器的特征（精准、无情、强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加上了人的外形。它可以看作是对整个科学技术的隐喻：没有人性的科技就如同最初的T800型终结者，冷酷、残忍、不可摧毁、令人恐惧，但当第二部中它的人性因素逐渐增多，它就逐渐变得可信任起来。换言之，只有加入了人性的成分，科技才是可以接受、驾驭和放心使用的，否则，它只是冰冷可怕的机器。

两部《终结者》还体现了卡梅隆喜欢讲述“原故事”，即最基本的故事母题的特点。这两部电影其实是后启示录故事的变形，其核心是探讨人类是否值得救赎：第一部中的主角莎拉·康纳代表着圣母，承载着整个人类的希望。她的儿子，未来的救世主约翰·康纳当然就是圣子耶稣——约翰的生父是来自未来的凯尔·瑞斯，这实际是《圣经》中无孕而生的一种变形表示（也许你还记得，《星球大战》中的阿纳金也是他母亲感原力而生的，可见科幻电影往往都有讲述“原故事”的特点）。于是，施瓦辛格饰演的终结者T800和凯尔·瑞斯就共同成为了上帝的代表——《终结者2》里T800成了约翰的守护者，换句话说，就是缺席的父亲凯尔·瑞斯的替代者。从杀人机器一变而为孩童的“父亲”，这是第一部到第二部最大胆精彩的发展。《终结者2》结尾处，莎拉的台词堪称对人类是否值得救赎这一主题的点题之笔：“未知的未来在我们面前展开。我面对这未来，第一次满怀希望。因为如果一台机器，一个终结者，都能学到人性的价值，或许我们也能。”

对核战的恐惧，对人性的期望和肯定，对科技发展的忧虑，对基督救赎世人故事的重写……这些都令两部《终结者》电影成为科幻电影中里程碑式的作品，而绝非仅仅因为特效水准或商业价值出众的缘故。

关于《终结者》还有个跟科幻小说有关的小花絮：看过科幻小说作家哈兰·埃里森的小说《无声狂啸》（I Have No Mouth, and I Must Scream）吗？小说中产生了意识进而毁灭人类的超级电脑AM，其实就是《终结者》中“天网”的原型。埃里森曾因此将卡梅隆告上法庭，认为《终结者》抄袭了他写的一个电视剧本。双方最终庭外和解。后来，卡梅隆在新版《终结者》的片尾特别加入了向埃里森致谢的字样。

深渊跨过是苍穹

1986年，卡梅隆接过了另一位科幻电影大师雷德利·斯科特的接力棒，执导《异形》第二部的拍摄。斯科特的《异形》阴郁、恐怖，压抑迟缓中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充满着形而上的符号隐喻以及指代。到了卡梅隆手里，《异形2》就变成了彻底的动作科幻片，女主角驾驶着POWER LOADER与异形女王大战，将其抛入外太空。

卡梅隆接下来拍的科幻电影《深渊》情节虽然也曲折，整体风格却十分抒情。它那种神秘、温馨、宏大而充满美感的氛围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尽管影片在题材上涉及美苏冷战对抗，却不以煽动政治狂热讨本国观众欢心，对科菲中尉的处理颇有讽刺政治偏执狂的意思。与后来《阿凡达》中潘多拉星土著对抗采矿公司的情节对应起来看，颇能读出“卡神”的政治倾向来。

值得一提的是，卡梅隆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常常严厉、认真到可怕的程度，因此向来有“暴君”的“美名”。拍《深渊》和《终结者2》时，他在现场几乎把所有人都快逼疯了——有个著名的典故，是说从卡梅隆手下出来的很多人都有一件T恤，上面印着一句话：别吓唬我，我伺候过卡梅隆！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卡梅隆还主创过一部科幻电视剧《末世黑天使》。这部由拉丁裔美女杰西卡·阿尔巴主演的电视剧背景设定在近未来，人类由于遭受了电磁攻击，科技水平一夜之间回到几十年前。杰西卡·阿尔巴饰演的是被改造成超级战士的女孩，超级战士们为逃脱成为当局工具的命运，逃走并隐藏在普通人当中。这个剧科幻构思确实不够硬核，故事也发展得有些狗血，但剧集还是非常有氛围和质感。那种孤独、黑暗、青春气息十足，甚至有点过家家式的幻想气氛，与卡梅隆的科幻电影风格大为不同。

除此之外，卡梅隆还有一部重要的科幻作品：1995年由其前妻凯瑟琳·毕格罗执导的《末世纪暴潮》。2010年，凯瑟琳·毕格罗凭《拆弹部队》打败卡梅隆的《阿凡达》，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是奥斯卡历史上第一位获得最佳导演奖的女导演。不过私下里，他们两人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虽然1991年两人就友好地协议离婚，但时隔四年后，卡梅隆还是为毕格罗写了《末世纪暴潮》的剧本，并亲自担任制片和剪辑。

该影片描写了世纪末（1999年）的一天，人们在政治、爱情、工作的混乱沉沦中，企图得到新世纪的救赎。在那时，一种新的机器已经取代了影碟，只要你戴上这种名为“The Wire”的装置，就能记录自己的见闻或体验他人的经历。《末世纪暴潮》的故事很有塞伯朋克感觉，复杂夸张，另类诡异，将科技成瘾、阴谋与背叛、黑人人权、警察机构的恐怖统治、摇滚乐、末世纪情结、小人物的爱情等等杂糅在一起，完全是卡梅隆作品的一个特例。

最后还要说说他的票房神话之作《阿凡达》。有些读者可能对此片不以为然，认为其科幻构思老套，故事也无新意，主题更不深刻，云云。其实不妨这样理解：用文学来类比一下，《阿凡达》跟《星球大战》一样，其实是民间文学，是童话，而不是小说——当代很多电影观众太习惯于小说式的现代叙事了，他们已经习惯于从复杂纠缠的故事中去寻找形而上的意义以及启示性的价值判断，喜欢那种充满着矛盾和冲突的情节，以及背后隐藏着无数可能的所指的故事。实际上，《阿凡达》就是一个“原故事”，是极其简单、原初、类型化的母题——你不可能要求民间故事和评书像博尔赫斯的小说那样深刻新颖，因此不能武断地说其浅薄或没有感染力。

眼下，除了正在制作中的《阿凡达2》和酝酿许久的《铳梦》，卡梅隆手上还有很多让科幻迷眼热心动的电影项目。期望在未来，卡神还会奉献出更多让我们目眩神迷的科幻电影！

[责任编辑：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