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秘档与蒋介石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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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中山舰事件之谜(2)

19日晨6时,宝璧舰出口。7时,中山舰出口。同日晨,海军局参谋厅作战科科长邹毅要求欧阳钟补办调舰公函,欧阳钟照办。此函现存,内称:“顷接黎股员电话云:奉教育长谕,转奉校长命,着即通知海军局迅速派兵舰两艘开赴黄埔,听候差遣。等因奉此,相应通知贵局迅速派兵舰两艘为要。”中山舰于上午9时开抵黄埔后,代理舰长章臣桐即到军校报到,由季方委派副官黄珍吾代见。章出示李之龙命令,略称:派中山舰火急开往黄埔,归蒋校长调遣。该舰长来校,乃为请示任务;并称:若无十分重要事情,则命其回省,另换一小舰来候用。黄珍吾当即报告邓演达,邓谓并无调舰来黄埔之事,但他“公事颇忙”,命黄转知该舰长听候命令[229]。

当时,以联共(布)中央委员布勃诺夫为团长的苏联使团正在广州考察。中山舰停泊黄埔期间,海军局作战科邹科长告诉李之龙,因俄国考察团要参观中山舰,俄顾问询问中山舰在省河否?李之龙即用电话请示蒋介石,告以俄国考察团参观,可否调中山舰返省,得到蒋介石同意,然后李之龙便电调中山舰回省[230]。

中山舰的调动经过大体如上。这一经过至少可以说明以下几点:

1.中山舰驶往黄埔并非李之龙“矫令”,它与汪精卫、季山嘉无关,也与共产党无关。多年来,蒋介石和国民党部分人士一直大肆宣传的所谓“阴谋”说显然不能成立。

2.蒋介石没有直接给海军局或李之龙下达过调舰命令。因此,所谓蒋介石下令调舰而又反诬李之龙“矫令”说也不能成立。

3.中途加码,“矫”蒋介石之令的是欧阳钟。他明明去了李之龙家里,却在事后隐匿有关情节;他在海军局和李之龙夫人面前声称“奉蒋校长命令”调舰,而在给作为校长办公厅秘书的季方的电话里,却只能如实陈述;在给海军局的公函里,他清楚地写着要求“迅速派兵舰两艘”,而在事后所写的报告和供词中,又谎称只是“请其速派巡舰一二艘”[231],有意含糊其词。因此,欧阳钟是中山舰事件的一个重要干系人物。此人是江西宜黄人,1925年5月任军校代理辎重队长,不久改任少校教官,其后又改任管理科交通股股长兼军校驻省办事处主任。他是孙文主义学会骨干、海军军官学校副校长欧阳格之侄[232]。了解了他的这一身份,将有助于揭开中山舰事件之谜。

三、蒋介石的最初反应和“三二〇”之后的日记

据蒋介石自述:3月19日上午,“有一同志”在和蒋介石见面时曾问:“你今天黄埔去不去?”蒋答:“今天我要去的。”二人分别之后,到9点、10点时,“那同志”又打电话来问:“黄埔什么时候去?”如此一连问过三次。蒋介石觉得有点“稀奇”了:“为什么那同志,今天总是急急的来问我去不去呢?”便答复道:“我今天去不去还不一定。”蒋介石所说的“有一同志”,他当时表示名字“不能宣布”,但实际上指的是汪精卫。到下午1点钟的时候,蒋介石又接到李之龙的电话,请求将中山舰调回省城,预备给俄国参观团参观。蒋介石当即表示:“我没有要你开去,你要开回来,就开回来好了,何必问我做什么呢?”此后,蒋介石愈益感到事情蹊跷:“为什么既没有我的命令要中山舰开去,而他要开回来为什么又要来问我?”“中山舰到了黄埔,因为我不在黄埔,在省里,他就开回来省城。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233]当日,蒋介石有这样一段日记:“上午,准备回汕休养,而乃对方设法陷害,必欲使我无地容身,思之怒发冲冠。下午五时,行至半途,自忖为何必欲微行,予人以口实,气骨安在?故决回东山,牺牲个人一切以救党国也,否则国魂销尽矣。终夜议事。四时诣经理处,下令镇压中山舰阴谋,以其欲摆布陷我也。”蒋介石的这一段日记提出了一个重要事实,就是,他在判断所谓“摆布陷我”的阴谋之后,最初的反应是离开广州退到他所掌握的东征军总指挥部所在地汕头。已经行至半途了,才决定返回,对中山舰采取镇压措施。蒋介石的这一段记载,证以陈肇英、陈立夫、王柏龄等人的回忆,当是事实。陈肇英时任虎门要塞司令,他在《八十自述》中回忆说:3月19日,蒋介石专使密邀陈肇英、徐桴(第一军经理处处长)、欧阳格三人筹商对策。“当时蒋校长顾虑共产党在黄埔军校内,拥有相当势力,且驻省城滇军朱培德部,又有共党朱德统率之大队兵力[234],且获有海军的支持,颇非易与,主张先退潮、汕,徐图规复。我则主张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并请命令可靠海军,集中广九车站待变,以防万一。初时蒋校长颇为踌躇,且已购妥开往汕头之日轮‘庐山丸’舱位。迨车抵长堤附近,蒋校长考虑至再后,终觉放弃行动,后果殊难把握,亟命原车驰回东山官邸,重行商讨,终于采纳我的建议,布置反击”[235]。陈立夫则称:“汪先生谋害蒋先生”,“蒋先生发觉了这个阴谋,很灰心,要辞职,要出亡”。19日那天,检点行李,带他坐了汽车到天字码头,预备乘船走上海。在车上,他劝蒋先生干,“有兵在手上为什么不干?”[236]又称:“昔秦始皇不惜焚书坑儒,以成帝业。当机立断,时不可失。退让与妥协,必贻后悔。”[237]汽车到了码头,“蒋先生幡然下决心,重复回到家中发动三月二十日之变”[238]。陈肇英和陈立夫的回忆在回汕头或去上海上虽有差异,但在蒋介石一度准备离开广州这一点上却和蒋介石的日记完全一致。这说明蒋介石当时确实相信有一个“摆布”、“陷害”他的阴谋,否则,他是不必在自己的亲信面前演出这一场戏的。

关于此,还可以在蒋介石“三二〇”之后的日记和其他资料中得到证明。

20日晨,根据蒋介石命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全城戒严;逮捕李之龙等共产党员50余人;占领中山舰;包围省港罢工委员会,收缴工人纠察队的枪械。与此同时,苏俄顾问也受到监视,卫队枪械被缴。21日,汪精卫致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请病假,声称“甫一起坐,则眩晕不支,追不得已,只得请假疗治”,所有各项职务均请暂时派人署理[239]。当日傍晚,蒋介石去探视汪精卫,日记云:“傍晚,访季新兄病。观其怒气勃然,感情冲动,不可一世。甚矣,政治势力之恶劣,使人无道义之可言也。”

22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在汪精卫寓所召集临时特别会议。会议上,汪精卫对蒋介石擅自行动表示了不满,会议决定:“工作上意见不同之苏俄同志暂行离去”;“汪主席患病,应予暂时休假”;“李之龙受特种嫌疑,应即查办”[240]。会后,汪精卫即隐居不知去向。25日,蒋介石日记云:“四时后回省,与子文兄商议觅精卫行踪不可得。后得其致静江兄一书,谓余疑他、厌他,是以不再负政治之责任。彼之心迹可以知矣。为人不可有亏心事也。”此后数日内,蒋介石日记充斥了对汪精卫的指责。

3月26日日记云:“政治生活全是权谋,至于道义则不可复问矣。精卫如果避而不出,则其陷害之计,昭然若揭矣,可不寒心!”

3月28日日记云:“某兄始以利用王懋功背叛不成,继以利用教育长陷害又不成,毁坏余之名节,离间各军感情,鼓动空气,谓余欲灭某党,欲叛政府。呜呼!抹煞余之事业,余所不计,而其抹煞总理人格,消灭总理系统,叛党卖国,一至于此,可不痛乎!”

4月7日日记云:“接精卫兄函,似有急急出来之意,乃知其尚欲为某派所利用,不惜断送党国也。呜呼!是何居心欤!”

蒋介石的这些日记表明,他当时确实认为,“摆布”、“陷害”他的阴谋的核心人物是汪精卫。4月20日,蒋介石在演说中声称:“有人说,季山嘉阴谋,预定是日待我由省城乘船回黄埔途中,想要劫我到中山舰上,强逼我去海参崴的话,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不过有这样一回事就是了。”[241]话虽然说得有点游移,但却道出了他的心病。

汪精卫于政治委员会临时特别会议之后隐居不出,据陈璧君说,一是为了“疗病”,一是为了让蒋介石“反省一切”[242]。但蒋介石除了装模作样地给军事委员会写过一个呈子,自请处分外,并无什么像样的“反省”行为。其间,汪精卫读到了蒋介石致朱培德的一封信,信中,蒋介石毫不掩饰地表露了他对汪精卫的疑忌,于是汪精卫决定出国。3月31日汪精卫致函蒋介石,内称:“今弟既厌铭,不愿与共事,铭当引去。铭之引去,出于自愿,非强迫也。”[243]蒋介石于4月9日复函云:“譬有人欲去弟以为快者,或有陷弟以为得计者,而兄将如之何?”又称:“以弟之心推之,知兄必无负弟之意,然以上述之事实证之,其果弟为人间乎?抑兄早为人间乎?其果弟疑兄而厌兄乎?抑吾兄疑弟而厌弟乎?”[244]这封信也说明了蒋介石当时认为,汪精卫受人离间,怀疑并厌弃自己,和其日记是一致的。

此外,还可以考察一下蒋介石这一时期的精神状态。3月20日下午,何香凝曾去见蒋介石,质问他究竟想干什么,派军队到处戒严,并且包围罢工委员会,是不是发了疯,还是想投降帝国主义?据记载,蒋介石“竟像小孩子般伏在写字台上哭了”[245]。阳翰笙也回忆说,当他代表入伍生部到黄埔开会,见蒋介石“形容憔悴,面色枯黄”,作报告时讲到“情况复杂,本校长处境困难时,竟然哭起来了”[246]。邓演达也因为蒋介石“神色沮丧”,甚至关照季方:“要当心校长,怕他自杀。”[247]这种精神状态,从蒋介石认为自己处于被“摆布”、“陷害”的角度去分析,也许易于理解。

尽管蒋介石内心对汪精卫恨之入骨,但是,汪精卫当时是国民政府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党代表,公认的孙中山事业的继承人,蒋介石这时还不具备彻底倒汪的条件。于是,一方面,他不得不在公众面前透露某些情节,以说明有人企图陷害他;另一方面,却又不能全盘托出他的怀疑。其所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要人们在他死后看日记者,盖为此也。

四、西山会议派与广州孙文主义学会的“把戏”

据陈公博说,邹鲁在1930年曾告诉他:当时,西山会议派谋划“拆散广州的局面”,“使共产党和蒋分家”,邹鲁等“在外边想方法”,伍朝枢“在里头想办法”,于是,由伍朝枢出面,“玩”了下面这样一个“小把戏”:有一天,伍朝枢请俄国领事吃饭,跟着第二天便请蒋介石的左右吃饭。席间,伍朝枢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说:昨夜我请俄国领事食饭,他告诉我蒋先生将于最近期内往莫斯科,你们知道蒋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起程呢?事后,蒋介石迅速得到了报告,他怀疑“共产党要干他”,或者汪精卫要“赶他”,曾经两次向汪精卫试探,表示于统一东江南路之后,极端疲乏,想去莫斯科作短暂休息。一可以和俄国当局接头,二可以多得些军事知识。在第二次试探时,得到汪精卫的同意。自此,蒋介石即自信判断不错。他更提出第三步试探,希望陈璧君和曾仲鸣陪他出国。陈璧君是个好事之徒,天天催蒋介石动身。碰巧俄国有一条船来,并且请蒋介石参观,听说当日蒋介石要拉汪精卫同去,而汪因已参观过,没有答应,于是蒋便以为这条船是预备在他参观时扣留他直送莫斯科的了。因此决定反共反汪。“这是三月二十日之变的真相”。[248]

这段记载说明了伍朝枢在挑起蒋介石疑惧心理过程中的作用。应该说,陈公博没有捏造邹鲁谈话的必要。但是,我们还必须结合其他材料加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