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葱年少的岁月,遇见你是我最温暖的光(3)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潘先生,我想你真的可能认错人了。”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叫我的。”他轻笑,冷冷地像是嘲笑她“贵人多忘事”。
搞什么,明明是前几天才见过第一面的陌生人,到底跟她是什么仇什么怨。花佐伊低下头,手指绞着素裙,活像是逃课被校长抓住的女学生。
潘凯臣阴沉不定地看着她的头顶,她的发心处有两个可爱的小发旋,通常有两个以上发旋的人,性格都会比较直爽与激烈。
而她的那份率真已经根本找不到,就连和他相关的记忆也一并丢失。原来自己像宝贝那样珍藏的记忆,她却弃之如敝履。
潘凯臣扯了扯领口,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上车。”
把她推上自己的车,迅速锁上车锁,让她没有机会逃跑,简直像是劫持。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霍地扯开领带抛至后座,黑眸带有恼意地盯着她,霎时花佐伊心跳漏了半拍。
“一个让你能记起我的地方。”他说。
车速很快彰显了车主此时发飙的心境。花佐伊的心脏也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怦怦直跳。封闭的空间里都是潘先生的气味,干净又好闻,她忍不住嗅着,偷偷看他,只觉得空间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近,心跳越跳越快。
天!她现在是被人绑架好吗?发什么神经,她又不是水明月!
花佐伊幡然醒悟,倏地坐直贴住车窗,但因用力过猛,一头砸在玻璃上。砰的很大一声,令潘凯臣转头看她。
“想下车?”
随即,车门锁咔地开启,连紧闭的车窗都降了下来。
一股冷风猛地灌入,花佐伊立刻被自己飞散的长发遮住脸,手忙脚乱地想要拨开眼前的障碍物。这个男人针对她,捉弄她,现在就算突然伸手把她推下疾驰的轿车,她也不会感到太惊讶。
“你可以随时把门打开自己下去。”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不要……”花佐伊失声尖叫。
车窗总算是升起来了,啪嗒一声,她又被锁在密闭的空间里。而潘凯臣只是冷哼一声,再没有说话。
车内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脸色泛白的花佐伊克制不住地偷瞄他。这个就在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男人,此刻俊颜紧绷,黑瞳里带些怨气,仿佛他才是受气的那个。
突然,他翘了翘嘴角,像是在自嘲。
“没认出我,那至少你应该认得这里。”
沿山路而上的车开进了一座巨大的庄园——久负盛名的英知学院旧址。
天色渐暗,巴洛克风格的高大建筑物群沉寂在暮色之中,隐隐可见昔日的威仪,又仿佛一座被人遗弃的孤堡,伫立在不属于它的时代。这座百年名校曾经是富家子弟趋之若鹜的地方。近年因为要扩建已整体迁移,只留下此处空落落的旧校舍和寂寞无人的长廊。
车稳稳停在旧教室楼下,岁月褪去颜色,变成眼前这幢灰蒙蒙的大楼。她只是愣了一下,便被潘凯臣推下车。
花佐伊会知道这里,是因为英知学院是她的母校。自从初中转校离开后,她就再没有来过,几年不见,物是人非。
这里曾经热闹非凡,是云端最令人向往的学堂,她仿佛还能看见穿着暗红色制服的少男少女,谈笑风生地从她身边走过,仿佛还能看见春暖花开之时,学院里那仿佛是粉色云朵般的樱花树。
年少轻狂时的耀眼回忆如这渐渐凋零的砖瓦。这些年她差点忘记了,学生时代自己的样貌。
在花佐伊出神地环顾四周的时候,身边那个男人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通过她在看着遥远的回忆。
终于,他出声让花佐伊走去最顶楼的天台。
银白色的水塔高耸,夕阳的余光反射在上面,鲜红而耀眼,像要燃烧起来。
“爬上去。”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叫你爬上去。”男人淡定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她要是不情愿,他很乐意把她扔上去。
花佐伊穿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沿着生锈的梯子乖乖往上爬。她不喜欢登高,因为越是高的地方,摔下来越是疼痛。
水塔上什么都没有,超冷的。她不敢直起身,猫着腰摇摇晃晃摸着水泥面蹲在上头。这里是山顶的制高点,整个城市臣服在脚下。
“你知道我为何带你到这里了吗?”水塔下的男人高声问道。
花佐伊摇了摇头。
“那好,你就待在上面直到想起来。”
听到下面金属摩擦的声音,花佐伊才醒悟,潘凯臣竟然把她爬上来的梯子拆了,随手丢在一边。
“喂喂,让我下来啊!”
男人像是浑然没有听见,悠闲地瞅着她的衰样。
水塔距离天台少说也有三米,花佐伊不敢往下跳,宁可冻成狗也不要摔断腿。她趴在水塔的边缘,蜷起身子往下张望,每有冷风吹来,都不能克制地浑身发抖。
潘凯臣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想下来就求我。”
简直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花佐伊立刻毫无骨气地妥协。
“求求您把梯子架回去。”她缩成一团,在高处向低处的他哀声求饶。
潘凯臣啧了一声,眯起眼睛。
不带这样的,已经求饶了呀。
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发乱飞遮住了视线,到处飘散的梧桐树叶,像是记忆的碎片,飞快地掠过身边,呼啸一般。四周天色渐暗,庞大的建筑群笼罩在昏暗的氤氲中,只显出模糊的黑洞洞的轮廓,像是无数只潜伏在黑色中的怪兽,因日落而蠢蠢欲动。
花佐伊并不害怕,这种景象她并非第一次见到,只有胆小鬼才不敢一个人待在日落后的水塔……
不对,花佐伊甩了甩头,抛开那些奇怪的熟悉感——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潘凯臣要是走了,留她一人吹一个晚上的冷风,非死即伤。
望了一眼令人眩晕的高度,花佐伊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挺拔的背影伸出祈求的手。
求求你,别丢下我……
瞬间,她听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谁也做过同样的事,说过同样的话。
花佐伊一惊,瞥向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水泥台,那里赫然蹲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色身影,在她记忆的角落里,向即将离去的人伸出祈求的手。
“求求你,小花学妹,别丢下我……上面又冷又可怕……呜呜。”肉球一样的身躯艰难地伸展到极限,像是认定再伸长一寸就能抓住希望。
裙摆飘起,女孩子灵活地跳下三米多高的水塔,回眸一笑。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的时候会闪动着狡黠,像是很有主张又有恶作剧的坏心。夕阳将她的侧影勾勒出暗红的金光,飞扬的神采,介于天使和小恶魔之间。
她丝毫不理会胖子在水塔上的哭号,对她而言,区区三米都跳不下来的男生根本不值得同情。
“你那么软弱总被人欺负,如果你能自己想办法下来,就会稍稍强一点,我也是为了你好。”说着,她猛地朝空中挥出一拳,慷慨激昂,大声嚷道,“加油啦,学长,加油!”
总被人欺负的肉脚学长,总笼罩在低气压里的胖哥,总头戴乌云的衰男,终于毫不领情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真可怜。
哎,就这么爱哭才不像个男生嘛。小花学妹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我现在要去社团活动,放学后来找你,如果到时你还在上面的话。”
本来的确应该这样,但是后来……后来,好像和朋友们一玩起来她就完全忘记了,把那胖子整个晚上都丢在上面,就是在这种狂风大作的大冬天!
花佐伊一个寒战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冷风吹得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再看了一眼潘凯臣。他正背向着她,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米色的西装被风扯得呼呼作响,高傲的头颅扬着,藐视天地般不可一世,挺拔的身型宛若帝王凌驾于万物之上。
花佐伊揉了下眼睛,原本清明的世界逐渐模糊,竟和方才的记忆混淆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切都看不真切。
突然,她的胸口猛地一抽,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伸出的期待救援的手,倏地握拳收回。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本来要走的人忽然又旋了回来,微昂起下巴,仰头凝视她。
即将日落的黑暗前夕,他背后的光影像是巨大的黑色羽翼,随风舒展,漆黑的羽毛铺天盖地而来。他似笑非笑地嘲讽着她的诧异,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就像是恶魔的咒语。
他说:“小花学妹,你以为人都是不变的吗?”
花佐伊明白,她的现世报来了。
花花绿绿的电影排片表前,那么多登对的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幸福得好像全世界都充满爱。再看身边正阴险地瞅着自己的男人,花佐伊情绪超低落,不由吸了吸鼻子。刚在楼顶被冷风吹到发抖,现在缓过来还是觉得冷。
花佐伊原以为潘凯臣会把她一人丢在水塔,不管死活,毕竟学生时代,她曾经就是这样对他的。没想到这人竟然主动伸手搀她下来,只是冷到结冰的表情时刻在提醒她,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潘先生,对不……”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打断她的话,直直地看着她,严厉的目光让花佐伊不得不低下头,仿佛那视线有千斤重。
“不过,你若是有空,就陪我逛逛。”
“啥?”
花佐伊自觉理亏,早就有了下跪求饶的觉悟,只要不叫她切腹自尽,潘凯臣提出什么要求,都统统答应。可看电影这种事,不是应该与朋友一起做的吗?哪有和仇家一起去的。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拿错了剧本!
潘凯臣的目光从排片表上挪开,扫向身边浑身僵硬的女人。
“花专员好像不太愿意和我相处。有空陪人去相亲,没空和我看电影,嗯?”
花佐伊觉得有些恐怖,只得硬着头皮扬笑:“哪里哪里,能和您看电影是我的荣幸。呵呵……”
她笑得又假又冷,就算是路人甲经过都会忍不住摸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这货是来看电影的吗?是来演电影的吧!
如果说一开始潘凯臣看她的眼神还只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那现在他那冰珠子都能蹦出来的视线中就只剩下足以冻死大象的北极恶寒。花佐伊不由得拉紧了领口,听到他在问:
“你想看哪部?”
“卡通片!”
不是因为她有爱心,更不是因为装纯洁,挑卡通片纯粹是因为片长绝对不超过九十分钟。感觉和他待的时间太长自己肯定会被冻死。
排片表上只有一部动画片:《冰河世纪》
“太好了,这部片子我想看很久了!”才怪,大冬天的看冰河世纪,不如直接去外面站好,天寒地冻,马上就能看到“冰和死鸡”。
潘凯臣走向票务,眼角瞟到某人因松了一口气而吐出的白色水汽。
“请给我两张成人票。”他回头一望,不知为何,总是抿着的薄唇突然有了些许弧度,就连看上去经常让花佐伊不寒而栗的眼眸都染上了一丝不明的笑意,整个人褪去了方才的冷酷,隐隐透出本色的俊魅。
花佐伊的心猛烈地搏动,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想受蛊惑,随后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悄然而至。
潘凯臣顿了顿,继续对票务说:“两张票,《冰河世纪》一二三集,完整版。”
三集连播!!
妈呀,花佐伊捧着爆米花的手猛烈地颤抖了,整整五个小时!还好没有选她一直想看的《速度与激情》,七集连播超长豪华版,真的会看死人。
花佐伊欲哭无泪,又吸了吸鼻子,感觉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长的黑暗。坐在冰山身边,还要看冰山电影,回家一定重感冒。
黑暗中,有人晚进来由工作人员领着,最终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郭先生盯着眼前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和睦的男女,其实也就只能看出个轮廓,但他很快断定他们是情侣。
“不好意思,你们坐错位置了。我是11号。”
花佐伊拿出票根,上面是10号和12号,为何售票处会犯这种错误。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郭先生骄傲地挺了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