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言(1)
品牌戒毒
在英国,有一个叫作“够了”(Enough)的反消费主义运动。这场运动的追随者认为,我们这个社会消费了太多东西,而这种过度消费的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很多困扰世界的社会问题,比如贫困、环境破坏,以及社会疏离。“够了”敦促人们扪心自问:“要多少才算够?”“我们怎样才能活得更轻松更简单?”“我们怎么能够不依赖购物而自我感觉良好?”
我非常同意他们的观点。我是一个专业的营销者,但同时也是一个消费者。作为一个身处品牌战线超过20年的人,我也在后台花了无数的时间,与全球几个最大品牌的首席执行官、广告业高层以及营销专家合作,所以我看到了——而且有时也被深深影响——这些公司和他们狡猾的营销者及广告商利用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梦想和欲望所制造出来的各种心理诡计和策略,从而说服我们购买他们的品牌和产品。
是的,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不,我并不总是为此骄傲。我曾策划了一些我为之骄傲的营销活动,但是我也看到了营销的局限。这就是我动笔写这本书的原因——我希望这本书可以继承万斯·帕卡德(Vance Packard)1957年的著作《隐形的说客》(The Hidden Persuaders)的精髓,揭示当今的品牌和营销者是如何控制我们的——作为一个消费者,我实在是受够了。
所以去年我决定要戒掉品牌——以消费者的名义“绝食”。说得具体一点,我决定在一年之内不买任何新的品牌产品。我可以继续使用我已经拥有的产品——衣服、手机等,但是我不能买任何新的品牌产品。我怎么定义“品牌”?在我这个行业里,我是通过一个特殊的镜头看待生活的:这种镜头可以把地球上所有的事物——从我们用的手机和电脑、穿的衣服、戴的手表、看的电影、读的书、吃的食物,到我们崇拜的明星和球队——都看成是一个品牌。这是一种身份象征,也是我们对世界表明的一种态度——“我们是谁”以及“我们希望成为什么样子”。简而言之,在当今这个充斥着营销和广告的世界,我们不可能逃离品牌。
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试图去证明,我们是有可能抵抗消费文化的诱惑的。
是的,我知道这是一个挑战,尤其是对于一个每年有300多天出差在外的人来说。这意味着我不能再喝百事可乐和斐济水了,也不能再享用一杯上好的法国红酒了。那张有很多我喜欢的音乐的专辑?别想了。我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美国口香糖?门儿都没有。
我的生活方式还会发生哪些变化?早上,因为我不能吃任何带有品牌的食物,比如Cheerios麦圈或者英国松饼,所以我开始把苹果当早餐;刮胡子我用吉列电动剃须刀,幸亏这是我很早以前买的,但是既然我不能再买刮胡泡了,我就开始在洗澡时刮胡子;我把电动牙刷和高露洁的牙刷全部换成了航空公司提供的免费牙刷;而且我也开始使用航空公司和酒店提供的其他免费用品。
我还必须彻底放弃一些习惯。有时,在一些本地食物靠不住的国家,我习惯带上几包拉面,但是现在不行了。我只能不断地尝试新方式;任何一个旅行者都知道,长途飞机上的空气干燥,所以我经常会用娇韵诗的润肤露,现在也不能再用了;在飞机上感到不舒服时我经常会泡一片维生素C泡腾片,而现在我只能喝一杯橙汁(有机的那种);以前在上镜之前,我会用一种戴克斯(Dax)牌的发胶整理发型,而这一年来,我只能用梳子梳头,并自我安慰造型还不错。
如果我没有之前那些生活习惯,我可能永远都不需要任何品牌。但是考虑到我那排得满满的日程,我知道必须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所以在我开始“品牌戒毒”之前,我设定了一些基本原则。就像之前说的,我可以使用那些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我也允许自己买机票、订酒店、安排交通,当然还可以吃无品牌的食物(这样我才不会被饿死)。我只是不能新购买任何品牌产品——也不可以要求。因此,在飞行中,当饮料车推过来时,我不能说“我要百事或健怡可乐”,而只能说“我要一些苏打水”。我也经常去餐厅吃饭,但是我在点红酒时只能说“招牌红酒”,如果有些菜上写明取材是“普罗旺斯土豆”或“阿迪朗达克西红柿”,那么我就只好点其他的菜。
头几个月我适应得很好,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买新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但同时又是一件不简单的事。你试过在商店闲逛却不买任何品牌产品吗?比如在机场,我在等待转机时,会逛逛免税店。我喜欢给朋友买礼物或收集巧克力。但这时我就会想起来:马丁,你正在戒品牌的毒!然后我就会转身离开。在我“戒毒”期间,世界正经历大萧条之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罪魁祸首就是失控的消费。然而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并不觉得“除了必要的和实用的东西,我不应该再买东西了”。然而,在知道了很多人都这么想之后,众多品牌和广告商尽其所能地让我们把钱掏出来。从伦敦到新加坡,再到迪拜、纽约,大幅度的打折、减价、特价无处不在;似乎每家店的橱窗都挂着各种减价牌子,要么是五折,要么是买一送一。每次走在街上,我都会受到一些性感的新款香水或手表的海报和广告牌的攻击——当然又是减价。每次打开电视机,映入眼帘的几乎都是广告:几个身材苗条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泳池边喝某个牌子的啤酒;在一个晴天的早晨,脸蛋红扑扑的孩子们聚在早餐桌旁,高兴地吃下一碗某个品牌的麦片;奥运会金牌得主穿着某个牌子的运动装和运动鞋,展示着傲人的运动天分。不知怎么,就连我从来没注意过的漱口水、果汁、薯条和糖块都在超市的走道里和杂货店里呼唤着我,散发着奇特的魅力。
但是我占据了有利地形。
在我“戒毒”期间,我甚至都不能买书、杂志或者报纸(是的,我认为这些都算是品牌,它们能向世界体现你的喜好,或者在某些情况下,也代表着你希望他人怎么看待你)。说实话,在什么都不能读的情况下,那些历时十几个小时穿越大西洋的飞行实在无聊至极。特别是当一个朋友跟我说起某篇精彩的文章或新上市的小说时,我会觉得很沮丧。在通常情况下,我一定会去读的,但是现在我不能。我只能可怜地站在报刊亭前或者书店里,若有所思地浏览着报纸、杂志或书,直到店员用一种“如果你什么都不买就赶紧滚出去”的眼神看着我。
和朋友在一起时更是难受。我不能在酒吧一杯接一杯地买啤酒,也不能给朋友买生日礼物——原本我是很喜欢给朋友买礼物的。现在,我只能一次次地找些蹩脚的理由。我很怕我的朋友们私下里觉得我是个吝啬鬼,也怕他们觉得我的“品牌戒毒”行动只是一个少花钱的借口。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下定决心要去证明,只需要一点自律和意志力,我可以让自己习惯于身边所有诱导性的营销、广告和品牌而不为之所动。
然而6个月之后,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我的品牌“绝食期”仅仅持续了6个月,而且一个原本就明白真相的人却被自己的职业打败了。这两个事实从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那些品牌是多么狡猾。在我缴枪投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