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法国革命取得了怎样的独特功绩

我在最初就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大革命的根本动机是什么？它本身的特点有哪些？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发生？它最终做到了哪些？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论述都是为了阐明这个主题，帮我解决最初的疑问。

摧毁宗教信仰的权威只是大革命开启时的一个表象，它的本质就是一场社会政治革命。从政治制度上讲，它势必要增加公共权威的力量和权力，因为它并不想像那些反对者所讲的那样要延续混乱的局面，使无政府状态条理化。它所造成的影响与人们想象的不同，它没有阻止文明的进步，也没有改变我们文明迄今具有的特点，更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西方人类社会所依存的根本法律。忽略那些不同国家、不同时期改变大革命的偶然事件，从大革命本身来讲，这场革命其实就是以一种更统一、更简单、人人地位平等为根本的社会秩序，来代替无数个世纪以来绝对统治欧洲大部分居民的封建政治制度。

由于古老的制度与欧洲几乎一切的宗教和政治法律交织混合在一起，而且还衍生出一整套的思想、感情、风俗习惯和文化道德，这就势必会引发一场规模巨大的革命。革命的意图就在于通过一场可怖的动乱来摧毁旧的社会体系，并从中消灭那些能使一切相互连接的东西。它看似摧毁一切，其实只是斩断那些能够连接一切的东西，这就显现出了这次大革命的伟大之处。

然而无论大革命是如何激进，其创新程度都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多：这个问题我们先暂且搁下，将在后边再做论述。旧社会中贵族制和封建制所衍生出的一切，或者以各种形式与之有联系的一切，甚至是稍微沾染贵族制和封建制气息的一切都被大革命所不容，它们终将被大革命彻底毁灭。而那些曾经与旧制度始终格格不入，或者独立于制度之外的东西，却从大革命中保留了下来。它的发生有着历史的必然性。突然袭来的大革命使得整个世界都手忙脚乱，但是它也仅仅是过去十代人劳作的完成和终结。古老的社会建筑早已腐朽不堪，即使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革命，它也会最终崩塌，或早或晚，只不过它不会瞬间崩塌，而是会一点点坍塌而已。完全避开了需要日积月累，甚至要耗上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完成的事业，大革命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把长痛化作短痛，直接带领民众们开创了新的时代。这便是大革命的独特功绩。

人们可能会疑惑，为何当初在那些智者眼中始终模糊不清、乱成一团的东西，现在看来是如此的简单明了？

那个叫伯克的英国人对法国人讲道：“你们何苦要通过创新来纠正你们政府所存在的弊端呢？你们完全可以依照你们古老的传统，恢复你们古老的特权来解决。如果你们祖先的体制面貌无法恢复，也完全可以把目光转移到我们英国。在英国，也存在着欧洲共同的法律。”伯克对近在眼前的事情竟然毫不清楚，而革命的目的正是要摧毁这些欧洲共同的法律。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这种观点正是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为什么这场到处都在酝酿、对到处都产生威胁的革命会在法国爆发，而不是其他国家？下面各篇的宗旨就意在考察这场大革命在法国所具备的独特特点，这些特点都是他国家所不曾拥有的，或者只是在个别国家出现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