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我的风马牛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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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因为不满,所以有梦想

什么是理想?我后来才发现,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理想是一个GPS(导航仪),是生活当中的导航。这是我在七年前突然明白的。

当时我和王石一起,从西安开车到新疆乌鲁木齐,去戈壁滩上,车突然坏了。手机在那个地方没有信号。戈壁滩的地面,全部是鹅卵石,温度高得几乎能把轮胎烤化。我们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联系,我们越来越恐惧,甚至开始焦躁。

这时候司机下了车,他不断地转,不断地在地下看。他在看什么?他在找车辙。司机终于发现了一条新车辙,我们齐力把车横在车辙上面。然后,司机说:“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待,不要有任何奢望。”然后我们开始等待。

一个小时后,有一辆特别大的货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来。我们的司机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请货车司机出戈壁滩后打电话找人来救我们。

大货车开走后,我们在车上开始嘀咕:“这事靠谱吗?人家会帮忙打这个电话吗?”我们的司机说了一句话:“在没有方向的地方,生命是唯一的选择的时候,信任是最可宝贵的。”结果我们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救我们的人果然来了。

这件事发生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时候最恐惧?不是没有钱的时候,不是没有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车的时候,最恐惧的时候,实际上是没有方向的时候。有了方向,其实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我总琢磨,理想这件事情,就相当于在戈壁滩上突然找到了方向。

但是方向是怎么确定的呢?方向是心中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就是是非判断。有任何理想,都要坚持到最后,都要兑现你的诺言。而这个价值观是什么呢?是诚信与道义。

有了价值观的驱使,人就会有方向感。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每个时代的价值观也不一样。

社会在变,如今国家理想变成了个人理想。比如说一个人喜欢放风筝,他要做全世界放风筝第一人,这就是一个理想;比如说有人想娶个好媳妇,过上好日子,这也是理想。我不是很赞成任何一个社会都让政府、领导人、大人教小孩、小人物、年轻人去追随他们强加的理想。我主张我们应该在一个时代、一个环境下,根据现实、价值观来确定我们的追求,提出自己的理想。人有了方向感,就会快乐,生命就会变得简单,就会在现实中从“纠结哥”变成“淡定哥”。

人一生有三件最苦恼的事情算不准:第一,算不准今后你要赚多少钱;第二,算不准有多少幸福和痛苦;第三,算不准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如果有价值观、有理想,算账就变得非常简单,人活得就很通泰。

我每天经常算账,但是我自己就做三件事:第一,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第二,算别人算不清的账;第三,做别人不做的事情。

什么人最快乐呢?有信仰的人(最)快乐,心里头有方向感的人(最)快乐。理想就是一个方向感,像在黑暗隧道前方的一点光明。如果失去光明,人会恐惧,会死亡;而有了这个光明,人会行动,会前行。这就是理想在生命当中的意义。

当然,理想这件事情,也不能把它夸大到什么都能解决。它属于“保健品”,不是“速效救心丸”。所以,理想是一个增加概率的运动。有理想的人比没理想的人,只不过是成功的概率高一点,快乐程度高一点,毅力强一点,走得远一点,心里头踏实一点。

一谈理想难免要谈到现实。现在流行一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永远都在讲理想,却永远不能和理想拥抱在一起。我是这么看,理想永远是从现实中孕育出来的。因为不满,所以有梦想;因为没有,所以才需要;因为很弱小,所以想强大。

理想只是告诉人要去哪里,至于怎么去,这是每个人的事。所以可以简单地总结:现实是“术”的问题,理想是“道”的问题。也就是说,去哪儿和为什么要去,是由“理想”来回答的;怎么去和什么时间去,能否到达,这是现实中要解决的问题。

另外,我们必须看到,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真正能坚持理想的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是在实现理想的过程中被现实磨灭,然后妥协了。就像18岁的时候在谈爱情,38岁的时候在过日子。真正能够以爱情的方式活一辈子的人很少,我们华人地区只有一个琼瑶阿姨是真正的爱情信徒,用爱情滋润自己,养育自己,而且成就自己,丰富自己。

当我们在一起讲理想的时候,犹如在山下散步,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我要登上山顶”。大家仔细看,走一会儿,就剩下一半人了;再走,到了最后,就剩五六个人了,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或许在半山腰上,有人会说风凉话:“上去干吗,上去也得下来,有这工夫,不如去看个电影谈个恋爱旅旅游。”许多人都在给自己找理由。最后就剩下一个人,登上了山顶。这个人告诉大家,我看见了很多风景。但也许仍有人不以为然,说照片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要不就说,我没上去,不信你看到的。

冯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