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曲河畔刘渊哀叹，左国城中刘宣运筹
匈奴族于公元前214年崛起，公元48年分为南北匈奴，两年后，南匈奴内迁。公元216年七月，魏王曹操将南匈奴末代单于挛鞮呼厨泉扣留在邺城（河北省临漳县香菜营乡邺镇村），并将南匈奴分为左、右、南、北、中五部，居于并州各地。曹操任呼厨泉的兄长于扶罗的儿子刘豹为左部帅。刘渊是刘豹的儿子，出生时间在公元250年前后，正值三国时期。刘渊出生，史书上也有异象记载。刘渊母亲呼延氏曾到龙门求子，见到一条大鱼，头顶有两角，很久才离开。呼延氏当夜梦见白天所见大鱼变成一人，左手拿着一样东西，有半个鸡蛋大小，对呼延氏说道：“这是日精，服下将生贵子。”呼延氏醒后将此梦告诉刘豹，刘豹说道：“这是吉兆，以前曾有人给我看相，说我当有显贵的子孙，三世之后必将兴盛。”后来，呼延氏怀孕十三个月才生下刘渊，左手竟有“渊海”二字，遂以“渊”为名，字为元海。
刘渊小的时候聪明出众。七岁时，母亲呼延氏去世，刘渊伤心异常，一边痛哭哀号，一边捶胸顿足。刘渊的悲痛之情感动了旁舍邻人，同族人都感到惊叹。太原人司空王昶听说此事后，都表示惊奇，称赞刘渊的行为，还为此派人前往吊唁并赠送钱帛。刘渊酷爱读书，拜上党（山西省长治市）大名士崔游为师，遍习《诗经》、《周易》、《尚书》及诸子学说，又博览《史记》、《汉书》。刘渊特别喜欢《孙吴兵法》。刘渊不仅读史，还喜评论，常常有独到的见解。有一回，刘渊对同窗朱纪、范隆评论汉初的随何、陆贾以及周勃、灌婴道：“我读史书，常常鄙视随何、陆贾没有武功，周勃、灌婴没有文采。对于文治武功，作为君子如有一项不通，我都为他们感到羞愧。随何、陆贾二生得遇刘邦却不能建立封侯的业绩，周勃、灌婴二公作为文帝的大臣却不能开创教化之美。我为他们感到可惜。”刘渊不仅如此评论古人，也这样要求自己。刘渊从此开始习武。
刘渊二十岁时，身高八尺四寸，髯长三尺有余，正中有三根赤红色髯须长三尺六寸。此时的刘渊武艺精湛、无人能比，不仅臂长善射，而且膂力过人。当时屯留的崔懿之、襄陵的公师彧都是很会相面的人，他们见到刘渊后，都惊奇地说：“这个人的相貌太不寻常了，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当时在太原的王浑也听到了有关刘渊的事，也非常看重刘渊，与刘渊结为朋友，还让自己的儿子王济去拜会刘渊，互有往来。
魏末司马昭辅政时，刘渊作为匈奴的人质一直住在洛阳。司马昭见刘渊气度不凡，也十分看重他。到司马炎即位后，王浑多次向司马炎推荐刘渊。司马炎于是召见了刘渊，发现刘渊不仅仪表不俗，而且谈吐不凡。司马炎对王浑、王济父子说道：“刘渊仪表、谈吐均不俗，就是当年的由余、金日磾也比不上他。”王浑父子说道：“刘渊的才能比由余、金日磾强多了。陛下正欲平定东吴，如有刘渊帮助，则平定吴就不在话下了。”司马炎认为有理。但大臣孔恂、杨珧听闻后，慌忙进宫劝谏司马炎道：“臣观察刘渊的才能，当今之世，无人能及。刘渊虽易刘姓，仍为匈奴，如果给予他权力，参与平吴，臣担心他在平吴之后，就不再渡江北上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等担心平吴之时，又一个匈奴吴国就要建立了。”司马炎一时无语。
不久，河西鲜卑秃发树机能起兵造反，响应民众很多，很快攻陷了凉州。司马炎遍求将帅，未有合适人选。上党人李熹曾任凉州刺史，此时已是司隶校尉，作为刘渊的同乡，他认为这是刘渊的一次机会。李熹遂向司马炎举荐刘渊道：“目下正有一人，左部帅之子刘渊，可以统领五部之众。陛下如能封其一个将军的名号，则荡平凉州，指日可待。”时孔恂正巧在朝，马上对司马炎说：“陛下，李公所言不能完全消灭祸患。”李熹勃然大怒，对孔恂说：“以匈奴的剽悍，刘渊的通晓军务，再加上圣上的威严，怎么不能完全克复凉州，斩杀树机能？”孔恂辩道：“刘渊克复凉州，斩杀树机能，绝没有问题。但凉州的灾难恐怕随之又起。刘渊并非池中之物，攻克凉州，如同蛟龙得水，必将雄居凉州，对抗朝廷。”司马炎遂又作罢。
数年后，刘渊的好友王弥离开洛阳，刘渊在九曲之滨为其饯行。数杯之后，刘渊长叹一声，不觉潸然泪下。刘渊边泣边对王弥说道：“想我少年，习文练武，空有一身抱负，至今仍是一技无成，岂不可叹？作为同乡，王浑、李熹在皇上面前举荐我，而孔恂、杨珧之流诽谤我，使得皇上不敢任用我。其实我族世与汉室通婚，我辈早与汉人一家，何来异族之说？中原之人为何就是不相信我呢？看来我要老死于洛阳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罢哀叹抽泣，继而狂饮。刘渊声调高昂洪亮，在座的人都为他感到悲伤而落泪。
当时，齐王司马攸正在九曲，听说此事，驰马前来探望，看到刘渊正在狂饮长啸。司马攸慌忙进宫叩见司马炎，请求司马炎速除刘渊，否则并州不宁。时王浑正在朝堂，马上进言道：“刘渊是仁德之人，我为陛下担保。目前我大晋正以怀柔之策对待异族，而且匈奴又以刘渊为人质在我洛阳，不要因为没有根据的传言而杀害人质。这样会显得我大晋德政没有弘扬。”司马炎说道：“王浑所言甚是，齐王不必再言。”
刘豹去世后，刘渊回到并州，代父任左部帅。刘渊任左部帅时，法纪严明，不看重钱财，而且喜爱施舍，待人接物诚恳忠厚。五部中的俊杰以及幽州、冀州的知名儒士、寒门秀才不远千里，都慕名前往。公元290年，司马炎驾崩，司马衷即位，大臣杨俊辅政，任命刘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公元299年，成都王司马颖镇守邺城时，任命刘渊为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
不久，刘渊的四子刘聪亦到邺城投奔成都王司马颖，父子二人遂同在司马颖处任职。刘聪为何来到邺城，这要从其才能出众说起。刘聪字玄明，是刘渊的庶子，其母为张夫人。张夫人怀孕刘聪时，曾梦见太阳入其腹中，梦醒之后将此事告诉刘渊，刘渊说道：“这是吉兆，谨慎勿言。”张夫人怀孕十五个月才生下刘聪，出生当夜有白光出现。刘聪幼年时聪明好学，朱纪见后非常惊奇。刘聪十四岁时，精通经史、百家之言，尤爱《孙吴兵法》。刘聪还擅长草书、隶书，文章写得也很好，曾作怀念诗百首，作赋五十余篇。十五岁时，刘聪开始学击剑，手臂如猿，善于射箭，开弓三百斤，为一时之冠。王浑曾对刘渊说道：“你这个儿子前途无量啊！”刘聪二十岁时游历京城，名士都与其结交。乐广、张华见到刘聪，尤其称奇。新兴郡太守郭颐任刘聪为主簿、举其为良将。刘聪后来还入朝任骁骑别部司马，官至右部都尉。刘聪任右部都尉时，善于安抚，五部之中的豪杰都投奔他。镇守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听闻刘聪之才，举荐刘聪为中郎将。刘聪担心其父在邺城恐遭不测，遂投奔司马颖。司马颖任刘聪为右积弩将军、参前锋战事。此时的刘聪正值而立之年，身高八尺，左耳一根白毛，长二尺多，很有光泽，仪表堂堂。
公元304年七月，感叹命运不济、碌碌无为的刘渊年已半百，岂料“八王之乱”正酣之时，刘渊的机会到来了。就在十月，刘渊的堂祖父刘宣正在并州西河左国城（山西省方山县南村）为他酝酿一件大事。刘宣，字士则，于扶罗之弟，纯朴少言，好学有修养。刘宣曾拜孙炎为师，饱读《毛诗》、《左传》。孙炎对其评价很高，常说：“刘宣若遇汉武帝，必将超过金日磾。”刘宣学成归来，数年闭门不出。刘宣读《汉书》中的《萧何传》、《邓禹传》时，常常反复阅读，还说：“大丈夫若遇汉高祖、光武帝，绝不让萧何、邓禹独享美名。”当时的并州刺史王广，向司马炎谈到刘宣，司马炎遂召见了刘宣。司马炎召见刘宣之后，感叹道：“没见到刘宣时，觉得王广所言不实，现见其举止风范，可谓如珪如璋。观其品性，完全可以统领本部人马。”司马炎遂任刘宣为匈奴右部都尉（史书亦写其为北部都尉），还赐予刘宣“赤幢曲盖”。刘宣为官清正，部众都愿归附。后来，刘宣看到晋朝各王争权夺利，天下混乱，开始萌发振兴匈奴大业的想法。刘宣召集族人商议道：“以前我们的祖先与汉朝相约为兄弟，同忧患共富贵。自汉朝灭亡到魏、晋以来，我们匈奴单于只空有名号，没有尺寸领地。就是被封为王侯的，其地位也与百姓无异。如今司马家族内部相残，四海不平，这正是我们重建邦业的好时机。现今我们的左贤王元海气质超出常人，风度举世无双。我以为，上天一定推崇于元海，不然不会白白降生此人。我们应当共同推举元海为大单于，相机起事。”族人皆赞同。刘宣最后派刘渊的小舅子呼延攸前往邺城，把所谋之事告诉刘渊，并请刘渊返回左国城准备起事。
呼延攸到达邺城，见到刘渊，将刘宣的决定告之。刘渊听后，也很赞同，并以回到故里参加族人葬礼为名，向司马颖请辞。司马颖还是很有戒心，深知刘渊虽在邺城为官，实是在此为质，因而并不准许刘渊离开邺城回并州。刘渊没有办法，只好作罢，但他仍想有所行动，遂对呼延攸说道：“你先回去，对我堂祖刘宣说，让他先召集匈奴五部军马，再到宜阳召集其他各族，就说是为了响应司马颖，保护正在邺城的皇上。”呼延攸走后，刘渊只得在邺城继续等待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公元304年八月，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与都督幽州的安北将军王浚一同起兵讨伐司马颖，二人还将鲜卑、乌丸的外族兵马一起召集来对付司马颖。司马颖得知两镇兵马会同鲜卑、乌丸的骑兵向邺城杀来，非常担忧。刘渊也得知这一消息，赶忙前来拜见司马颖，对司马颖说道：“听说两镇兵马有十余万，气焰十分嚣张，再加上鲜卑、乌丸的骑兵，恐怕不是皇家卫队和邺城附近的百姓所能抵御的。请让我回去游说匈奴五部将士，率领他们共赴国难。”这时，司马颖不仅不担心刘渊这个异族之人，反而担心匈奴不是鲜卑、乌丸骑兵的对手。司马颖担忧地问道：“五部将士能够征集而来吗？即使前来，鲜卑、乌丸骑兵迅捷如风云，你们能够抵御吗？孤想保护皇上返回洛阳，先避两镇锋芒，然后再传令天下，以顺制逆。将军以为如何？”刘渊岂能放弃这一机会，遂很有信心地答道：“幽州都督王浚是个无知小儿，东瀛公是殿下远族，怎比得殿下是武帝的亲子。殿下对王室有莫大的功勋，威望恩德布于天下，四海之民仰慕，殿下即使不到洛阳，又有谁不想为殿下舍身拼命呢？就凭此，调集五部匈奴兵马并非难事。如果殿下离开邺城，反而向人示弱了，恐怕洛阳也难以到达。就是到了洛阳，大权恐也不为殿下所有。再说，鲜卑、乌丸这些东胡之族，怎有我匈奴五部将士剽悍呢？我当用两部兵马为殿下打败东瀛公，用三部兵马为殿下消灭王浚，两个贼子的首级指日可取。”司马颖听后，非常高兴，当即任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任刘聪为右贤王。刘渊终于有机会离开邺城，返回左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