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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义大放异彩

对那些长久以来畏惧科学会以浮士德浮士德(Faust),德国中世纪传说中的人物,为获得青春、知识和魔力,向恶魔出卖自己的灵魂。——译注而非以普罗米修斯的面孔出现的人而言,启蒙运动对人类灵性的自由,甚至对生命本身,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面对这样的威胁,我们有什么方法解决?反抗!回归凡朴的自然人,重新强调个人幻想和相信人类永不灭亡是重要的。经由艺术抵达更高的层次,或是推动一个浪漫革命(Romantic Revolution)以求解脱。华兹华斯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主张用平民化的口吻写诗,他的主题是自然界对人的思想及感觉的影响。1843年被封为桂冠诗人。——译注在1807年采用当时正在欧洲各地展开的运动中所采用的典型文字,激发出一种超越理性掌控的、更原始的、更宁静的存在的光环:

那把我们送到这儿来的永生海域,

我们的灵魂能够看见,

能在霎时间去往那里,

去看孩子们嬉戏游玩在海岸上,

去聆听那永远在翻腾的浩瀚的海洋。

随着华兹华斯的句子,“我们因为无法表达威力而喘息”,闭上眼睛:心灵向上飞扬,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的万有引力定律逐渐消失。心灵进入了一个无法用重量和测量来描述的境界。尽管我们无法否认由物质和能量所组成的宇宙具有局限性,但我们至少可以用最灿烂的蔑视将它忽略。无可否认,华兹华斯和19世纪上半期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创造了极其美丽的作品。他们用另一种语言来表达真理,并且将艺术和科学的距离拉得更远。

浪漫主义在哲学上也大放异彩,它着重反叛性,强调随心所欲、强烈的情绪和英雄式的远见。这个主义的实践者追求只有心灵才能感受到的美感,梦想人类将成为无限自然界的一部分。卢梭虽然常被归类于启蒙哲学家,但他其实是浪漫时期哲学运动的开创者,并且极具远见。对他而言,学问和社会秩序是人类的敌人。他在著作中,包括1749年所写的《论科学与艺术》(Discourse on the Sciences and the Arts)以及1762年的《爱弥儿》(Émile),极力赞扬“睡着的理性”(sleep of reason)。他的乌托邦是一个极简化的国度,其中的人们抛弃书本以及其他与学识相关的物品,进而培养感官与健康方面的乐趣。卢梭说,人类本是存在于和平的大自然中的高贵野蛮物种,后来受到文明和学识的影响而变得腐败。宗教、婚姻、法律和政府是那些权威人士为了维护个人的利益而虚构出来的,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则为了这个高层次的卑鄙行为,付出邪恶和令人不快的代价。

当卢梭发展出这套极不正确的人类学架构时,由歌德、黑格尔、赫德和谢林歌德(Johann W. von Goethe,1749—1832),德国诗人、作家,著有诗剧《浮士德》、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黑格尔(Georg W. F. Hegel,1770—1831),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家,提出系统的辩证法理论,其哲学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之一,主要著作有《哲学全书》、《逻辑学》等。赫尔德(Johann Gottfried von Herder,1744—1803),德国思想家、作家。谢林(Friedrich Wilhelm Joseph von Schelling,1775—1854),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家,理想主义重要代表。——译注带领的德国浪漫主义哲学家,正开始重新将形而上学引入科学和哲学的领域,产生了所谓的自然哲学(Naturphilosophie)。这是由感觉、神秘主义和“半科学假设”(quasi-scientific hypothesis)混合而成的哲学。在这群诠释者当中表现得极为杰出的歌德,在一生中最想成为科学家。他对科学的野心胜过对文学,但文学才是他实际上具有不朽贡献的领域。他对科学这个观念,这个可以用来了解真实现象的方法,表现出了尊重。同时,他也了解科学的基本法则,并乐于声称,解析和综合应该像吸气和吐气那样自然地交替进行。他对牛顿力学所采用的抽象数学也有批评,并且认为物理把解释宇宙现象作为目标,未免野心过高。他对实验科学家所使用的“技术上的小把戏”经常不屑一顾。其实,他曾经尝试重复牛顿的光学实验,但结果并不理想。

我们轻易地就原谅了歌德,因为他最终的目标毕竟是高尚的,简直是想把人类的灵魂和科学机器相结合。如果歌德生前就预见到历史将赋予他的评价为“伟大的诗人兼不入流的科学家”,他必定会非常难过。他在科学综合上的失败,是因为缺乏我们今天所谓的“科学家的本能”,就更别提具有必备的相关技巧了。微积分令他困惑,据说他也无法区分云雀和麻雀。但是他对大自然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热爱,他宣称,我们必须对大自然培养出一种亲近而深刻的感觉。“大自然喜欢制造幻觉。她把人类笼罩在云雾里,驱使他们迎向光明。凡不肯参与幻觉的人们,她都报以暴君般的惩罚;凡接受幻觉的人们,她则衷心拥抱。热爱大自然是亲近大自然的唯一方法。”歌德对无所不见的大自然所发的议论,引自Gesammte Werke, Goethe, volume XXX (Stuttgart: Cotta, 1858), p. 313。英译本见Sir Charles Scott Sherrington, Goethe On Nature and On Science, second editio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49)。我可以想象培根在哲学家死后进入的天堂里,不断以“心智的假象”来教训歌德,而牛顿则立刻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