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革命
进化生物学可以提供简单的回答。天择的定义是:不同基因组合下,会有不同的生存和繁殖形态。天择的作用只是提供生物体必要的能力。生物潜能会一直进化,直到生物体在它的生态区位(niche)上达到最大程度的适应为止,一点儿也不会再多。每个物种,每种蝴蝶、蝙蝠、鱼、灵长类,包括人类在内,都会占据一个特殊的生态区位。因此,每个物种都活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而天择在形塑这个世界时,只受到过去历史状况的影响,以及被过去和现在时时发生的事件所支配。飞蛾的体量太小,且不易于消化,对体量庞大的灵长类而言,无法有效提供充足的能量,所以人类就没有进化出回声定位的能力来捕捉飞蛾。同时,我们也不居住在黑暗的水域内,所以也从来不必进化出能收放电流的感官。
简而言之,天择从未预先考虑未来的需求。这个原理可以很完美地解释许多现象,但是面对一个困难:如果这个原理举世皆准,那么天择如何在人类文明不存在之前,就预备了一个蕴含这个文明的心智?这是人类进化上最神秘的问题:该如何解释微积分和莫扎特的出现?
我会在后面章节中扩展对进化的解释,也把文化和技术创新包含在内,以尝试回答这个问题。但目前请容许我将这个问题变得较温和些,只把自然科学的特殊性质当作一种历史产物来探讨。科学革命源自三个首要条件,也就是进化舞台上的三项幸运的事件:第一,那些最佳的心智具有无止境的好奇心和创造欲望。第二,人类与生俱来一种潜能,能够把宇宙的基本性质加以抽象化。我们新石器时代的祖先已经具备这个能力,但这个能力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求生的需要(这也是一个基本的迷惑)。在1600年到1900年的三个世纪中,人类开启了科技的新纪元,但人类大脑并无法经由基因进化,而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得以改良。
科学革命的第三个首要条件,正如物理学家维格纳所言:数学在自然科学中不合理地有效。为了某种科学家和哲学家仍然无法了解的原因,数学理论和特定物理实验数据之间,竟然有着不可思议的紧密对应关系。由于这种对应关系是如此紧密,人们相信数学在某种深入的层次上是科学的自然语言。维格纳写道:“数学在自然科学中具有极大的用途,这件事本身几乎就是个谜,我们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自然律’的存在一点也不自然,而更不自然的是,人类竟能够发现这些定律。数学这种语言能够恰当地架构起物理定律,这是我们既不了解又愧于接受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