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革命”和英国介入欧洲争夺的内幕
1681年,查理二世驻军牛津,以武力逼迫“辉格党”放弃与詹姆士敌对的立场。此后的5年时间里,英国表面上平静如初,但反抗的力量却在暗中集聚。1685年查理二世去世之时,甚至没有人公开反对詹姆士继承大宝。一心想要效仿路易十四,建立一个强大中央集权国家的詹姆士二世随即错估了形式,他开始在国内推行蓄谋已久的“天主教复辟”。但这位习惯了戎马生涯的原约克公爵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论神学修养他难望其祖父詹姆士一世的项背,论军功他又岂能赶上克伦威尔?这两位都未能改变英国传统国教的统治地位,詹姆士二世的改革也就不难预测了。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位新任国王的是其侄子——查理二世的私生子蒙茅斯公爵。在苏格兰人于北方发动叛乱的同时,寄居荷兰的蒙茅斯公爵率领一干志同道合者杀回英国。登陆伊始便大肆造谣说詹姆士二世“弑兄篡位”的蒙茅斯公爵,虽然成功纠集了数千心怀不满的农民,但却迎头撞上了詹姆士二世放弃北非丹吉尔要塞后调回的一干虎狼之师。打着黑色军旗的蒙茅斯公爵随即溃不成军,授首于断头台上。
不过蒙茅斯公爵之所以敢于铤而走险,很大程度上缘于他自恃有一个颇具实力的堂姐夫——荷兰执政威廉三世。威廉三世表面上不建议蒙茅斯公爵回国夺位,但暗中却表示将派出3个荷兰步兵团支援自己的小舅子。当然蒙茅斯公爵不仅成了投石问路的棋子,他的死更为威廉三世扫除了继承英国王位的一大障碍。随着詹姆士二世对蒙茅斯公爵的支持者展开疯狂的迫害,在国内变本加厉地推行独裁统治,威廉三世开始筹划进军英国。
1687年1月,众多查理二世时代的老臣被詹姆士二世罢免。威廉三世随即以规劝之名向英国派出特使,开始秘密联络英国国内的反对派。经历了一次血腥的内战之后,英国军队普遍不愿同室操戈。于是在威廉三世的鼓动之下,军队上层很快便形成逼迫国王退位、拥立新君的共识。1688年11月,在授意勃兰登堡选帝侯腓特烈·威廉为首的德意志联军牵制路易十四之后,威廉三世率领一支精锐的荷兰海、陆军向英国进发。
获悉威廉三世登陆英格兰时,詹姆士二世似乎还相当淡定。毕竟在位3年以来,他始终在强化军备以巩固自身统治,每年60万英镑的军费为他豢养了一支近3万人的常备陆军,詹姆士二世还经常巡视军营,他自认在军中颇具威望。詹姆士二世计划用两倍的兵力将自己的女婿围困于英格兰西部,然后再出动海军破坏对手的海上补给线。但是两军刚一接触,英国陆军便倒戈成风。詹姆士二世企图以逮捕军官来控制局面,最终却换来了更大规模的崩溃。无奈之下詹姆士二世只能逃亡法国。威廉三世从容地进军伦敦,史称“光荣革命”。
荷兰执政威廉三世登陆英国,揭开了“光荣革命”的序幕
“光荣革命”之所以被英国史学家津津乐道,并非在于它是一场“不流血”的改朝换代。事实上,在詹姆士二世及其继承人的鼓动之下,“光荣革命”的余波在苏格兰和爱尔兰地区所引发的“流血冲突”不亚于克伦威尔的杀戮。1690年,为了驱逐盘踞在爱尔兰的老丈人,威廉三世亲率4万大军出征都柏林。直到1691年7月,他在奥格里姆大败法国、爱尔兰联军才最终稳定了局面。苏格兰人的暴动更是此起彼伏,一直延续到1745年。
1688年发生在英国的这场鼎革中,所谓的“光荣”,完全来自于普通民众和国会议员们的心理满足。自伊丽莎白一世以来,英国终于迎来了一位在宗教上放任自流,对国会尊崇有加的君主。当然,威廉三世不是不想强化自身的王权,而是面对路易十四在欧洲大陆的扩张,这位身兼英国国王和荷兰执政的君主实在分身乏术。
1661年亲政的路易十四可以说是上帝的宠儿,他接手的法国经历了黎塞留和马萨林两代“红衣主教”的励精图治,已经成为独步欧洲的庞然大物。其1900万的人口是英国或西班牙的三倍,接近荷兰的八倍,这意味着法国拥有远超任何一个对手的战争潜力。装备精良的法国陆军在名将杜伦尼、孔代亲王等人的率领之下可谓横行无阻,而在管理与经济天才科尔贝尔的精心组织之下,法国海军通过规模化生产,在短短5年间便建造了65艘战舰,其海军总吨位迅速攀升至欧洲首位。但是握有满手好牌的路易十四却不是一个精明的统治者,他好大喜功的个性令法国军队在一场场劳而无功的战争中耗尽了气血。
第三次英荷战争虽然于1674年便落下了帷幕,但法国和荷兰及德意志诸邦之间的厮杀却持续到了1679年。在名将杜伦尼战死、国内经济日益吃紧的情况下,法国虽然与荷兰、西班牙及德意志诸邦签署了《奈梅亨条约》以结束战争,但路易十四却并不满足。条约墨迹未干,他便在国内成立所谓的“复合法庭”,开始向缔约国追缴割让的土地。德意志诸邦此刻正面对匈牙利人反德起义和土耳其入侵的威胁,自然不愿与路易十四正面冲突,一时之间法国的版图之辽阔可谓前所未有。
1683年,15万土耳其大军由贝尔格莱德沿多瑙河北上,于7月17日合围维也纳,一时间整个欧洲为之震动。波兰国王约翰·索比斯基不顾国土动荡和与俄国的连番战事,毅然率军驰援。在法国宫廷中,鼓动路易十四率军加入圣战行列的也不乏其人。出生于巴黎的意大利少年贵族弗朗索瓦·欧根由于母亲和路易十四关系暧昧,主动向路易十四请求率一个步兵团前往维也纳参战。不过幸灾乐祸的路易十四非但没有为这位少年的拳拳之心所感动,反而讥笑他身材矮小。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小欧根一气之下独自前往维也纳参战,日后在奥地利军中声名鹊起,成了路易十四晚年的克星之一。
维也纳之战最终以波兰翼骑兵与德意志联军大破土耳其大军而告终。但在追击的过程中,德意志诸邦军队却远不如波兰人热情,因为他们深知在其身后还有一头名为法兰西的猛兽正在虎视眈眈。在此后的几年里,以奥地利为首的德意志军队在匈牙利、捷克和塞尔维亚地区与土耳其恶战连连。1688年9月6日,奥地利军队攻克土耳其深入欧洲的前哨据点——贝尔格莱德。但德意志诸邦还来不及庆祝,数万法国军队便攻入了莱茵河流域。路易十四也许想更早发难,但是他个人的宗教信仰令他在1685年颁布了著名的《枫丹白露敕令》,撤销了其祖父亨利四世以信仰宽容为宗旨的《南特赦令》,重新挑起了法国国内的宗教对立。此时法国国内的“胡格诺派”新教徒已经无力再与法国王室对抗。不过“惹不起”还“躲得起”,在随后的几年里,20万法国新教徒移民海外。除了英国、荷兰和普鲁士之外,大西洋彼岸的“新英格兰”也成为他们的选择。由于法国的新教徒大多是崇尚科学精神的能工巧匠,因此这些人的背离对法国而言是损失,但无形中却促进了英属北美殖民地的繁荣。
法国军队攻入德意志地区后的烧杀掠夺,令松散的联邦迅速团结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的身边。法国军队虽然不断地攻城略地,但始终进展缓慢。路易十四此时又不明智地介入英国的王位争夺,向西班牙宣战。原本就与之对立的威廉三世于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德意志诸邦的反法联盟,因此这场战争又被称为“大同盟战争”。威廉三世除了亲自率军前往爱尔兰之外,还授意英国海军广泛袭击法国遍布世界各地的殖民地。除了非洲和印度洋之外,北美成了英法在海外的主要战场,不过此时的英属殖民地羽翼未丰,双方围绕哈得孙湾反复争夺,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在“大同盟战争”初期,表现最为抢眼的并不是英国的传统优势力量——海军,而是由昔日查理二世的宫廷侍卫——约翰·丘吉尔(后成为第一代马尔博罗公爵)指挥的英国陆军。约翰·丘吉尔是路易十四的老相识,在第三次英荷战争中,丘吉尔就因在战场上表现勇猛而获得了路易十四的亲自接见。然而路易十四对他的评价却是:“小白脸式的人物,日后终难成大器。”在1689年8月的沃尔考特之战中,丘吉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敬了路易十四。
战场上的失利令路易十四龙颜大怒,他随即派出了自己并不信任的老将——卢森堡公爵领军出征。卢森堡公爵是路易十四的主要政敌——孔代亲王家的养子,两人并肩作战时曾给路易十四制造了很多麻烦。所以尽管他在战场上始终表现出色,但在1679年与荷兰的战争结束之后,他还是被以亵渎罪投入了巴士底狱。幸好孔代亲王从中斡旋他才脱离了牢狱之灾。62岁高龄的卢森堡公爵出马果然“一个顶俩”,他先是在弗勒律斯以微弱的伤亡重创了德意志、英国、荷兰、西班牙四国联军,随后又在战场上连挫从爱尔兰赶来的英、荷两国国主——威廉三世。威廉三世不仅在野战中不是卢森堡公爵的对手,最后甚至连掘壕死守也做不到。如果不是路易十四频频干涉前线军务,令卢森堡公爵错失了多次追亡逐北的有利战机,“大同盟战争”可能于1693年便画上了一个句号。
与法国陆军高奏凯歌相比,法国海军的战绩只能用平平来形容。在开战之初,法国海军曾在1690年的俾赤岬海战中重创英荷联合舰队,但路易十四并没有抓住有利的战机登陆英国本土。他在掌握制海权的情况下,仅满足于向爱尔兰的英国反政府武装提供援助。最终英、荷两大海上强国在两年后卷土重来。面对准备一举夺取英吉利海峡的法国舰队,英荷两国集中了99艘战舰和38艘火船,而法国海军由于分兵地中海战场而仅能出动44艘战舰。以两军旗舰“太阳王”号和“不列颠尼亚”号为中心,双方恶斗4天,最终法国舰队率先撤出了战场。据说流亡法国的詹姆士二世亲眼看见了英国舰队摧毁搁浅的法国战舰,虽然自己复辟的梦想随之破灭,但他仍为自己祖国的水手喝彩。他的女儿——英国女王玛丽二世则将格林威治地区一所未建成的宫殿改成海军医院,从而得到了反感战争的民众拥戴。
俾赤岬海战中法国海军击败英荷联合舰队
频繁的海上交锋令英、法两国都无力维持。法国人虽然在1691年这一年之间便建造了10万吨的主力战舰,但是国内的饥荒和陆军的膨胀,令法国海军缺乏足够的人手和火炮。而英国方面却缺乏足够的海军军费,国会不得不通过发行国债和成立英格兰银行以融资。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都不敢轻易展开主力决战,改由招募私掠船主在大洋之上角逐。尽管以让·巴尔为首的一干法国私掠船主干得也是风生水起,但无力进攻英国本土和切断英国及其主要盟友交通线的事实,最终令法国在持久战中日益衰弱。
1695年1月,卢森堡公爵在凯旋巴黎后不久病逝于凡尔赛宫。那些悬挂在巴黎教堂中的敌军战旗展现在了这位沙场老将在战场上的辉煌,以至于孔代亲王之子称其为“我们夫人的布料商”。卢森堡公爵的去世彻底带走了法国陆军的武运,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法国与反法同盟均无决定性的突破。1697年双方签署了《瑞斯维克条约》,法国归还所有自1679年以来获得的领土,9年的征战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英国人对这场“大同盟战争”缺乏热情,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荷兰人保全了面子,法国人取得了优势,而英国人得到的只是耻辱”。上层贵族对性情孤僻、粗暴无礼的威廉三世更是嗤之以鼻,称其为“荷兰矮熊”。只是在法国军队可能登陆英伦拥护詹姆士二世复辟时,他们才团结于女王玛丽二世的身旁。不过玛丽二世和威廉三世夫妇感情并不和睦,从后来披露的一些书信中人们发现,玛丽二世另有爱人——王家鹰苑管理员的女儿弗兰西丝·阿斯普利。威廉三世的身体也远不如他在战场上表现的那么强大,他自幼患有肺结核和气喘病。因此这对夫妻要想为英国孕育一位新国王显然是不可能的。在玛丽二世于1694年去世后,英国国会便开始谋划通过立法来阻断詹姆士二世及其继承者詹姆斯·爱德华卷土重来的可能。
1701年,英国国会通过“嗣位法”,这一法案明确了英国王位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继承顺序。无嗣的威廉三世将传位于自己的小姨子——安妮。作为詹姆士二世的次女,安妮虽然于1683年便嫁给了丹麦王子乔治,并保持着多达17次的怀孕纪录,但却没有一个继承人可以免于夭折的。基于这一情况,“嗣位法”特意指明,如果安妮女王无后,那么英国王位将传给德意志地区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路德维格。
英国与汉诺威虽然看似天遥地远,但安妮和乔治·路德维格还是有血缘上的联系的。乔治的外祖母与安妮的祖父是亲兄妹,乔治的母亲是莱茵选帝侯腓特烈五世的小女儿——索菲亚。“一冬之王”腓特烈五世正是因为迎娶了詹姆士一世的千金伊丽莎白,才令英国也卷入了德意志地区的“三十年战争”之中。腓特烈五世虽然在“三十年战争”之初便失去了领地,但其家族还是与斯图亚特王室荣辱与共,乔治的舅舅鲁珀特亲王便是最好的例证。何况为了表彰汉诺威在“大同盟战争”中的表现,1692年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将其新增为第9个选帝侯公国,也就是说如果迎立乔治为英国国王,也许有朝一日英国的国王还能戴上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不过更为现实的因素是,1700年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腓力四世之子)终于死了,这个被称为“中魔者”的西班牙国王遭遇了欧洲王室近亲通婚的诅咒,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不正常。因此欧洲各强国早已磨刀霍霍,准备瓜分昔日强大的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帝国虽然风光不再,但依旧在意大利、德意志拥有诸多飞地,因此站在英、荷两国国主的位置上,威廉三世迫切需要一个强大的德意志城邦作为自己的盟友。
最早盯上西班牙这块肥肉的无疑是路易十四,他的母亲是卡洛斯二世的姑妈,他自己是哈布斯堡王朝倒数第二代皇帝腓力四世的女婿。卡洛斯二世生前立下的遗嘱也明确提到将王位传给路易十四的孙子——安茹公爵腓力。据说,卡洛斯二世临终前曾感概说:“这是上帝给予又夺走的帝国。”的确,哈布斯堡王朝通过联姻和武力构筑了欧洲第一个超级大国,此刻被路易十四以同种手段夺走无可厚非。西班牙的贵族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更是认定只有傍上法国这棵大树才能保障其领土完整。1700年11月1日,按照西班牙和法国方面的约定,在安茹公爵腓力宣布放弃法国王位的继承权后,他被正式加冕为西班牙国王,是为西班牙波旁王朝的始祖——腓力五世。
卡洛斯二世,他的死触发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
路易十四独吞哈布斯堡王朝遗产的举动随即引来了欧洲王室一片“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率先挺身而出。利奥波德一世的母亲也是卡洛斯二世的姑妈,他也是腓力四世的女婿。抱着“和尚摸得,我为什么摸不得”的心理,利奥波德一世提出自己也有权分上一杯羹。此时“大同盟战争”刚刚过去4年,欧洲各国普遍不愿再动刀兵。因此在英、荷两国国主威廉三世出面调解时,法、德两国一度接受了将西班牙帝国的一部分遗产交给巴伐利亚选帝侯约瑟夫·斐迪南打理。约瑟夫·斐迪南是利奥波德一世的外孙,同时外交上又奉行亲法政策,因此一时被认为是调和矛盾的最佳人选。不过未等到双方谈妥条件,约瑟夫·斐迪南便于1699年撒手人寰。于是利奥波德一世又推出自己的次子——卡尔大公为卡洛斯二世的继承人。
在卡洛斯二世生命的最后时光中,法、德双方商定了一系列的分赃协议,法国曾一度同意由卡尔大公继承西班牙本土,而安茹公爵腓力则接收哈布斯堡王朝在意大利的势力范围。但是利奥波德一世并不满足,恼羞成怒的路易十四干脆吃起了独食。面对聚集在欧洲上空的战争阴云,身为英、荷两国国主的威廉三世处境颇为尴尬,一方面,英国国会不愿意为荷兰打仗,1699年通过的《裁军法案》规定英国的常备陆军不得超过7000人;另一方面,从1701年开始,法国陆军开始进驻今比利时境内的西属尼德兰地区,战争一触即发。随着法、德两军在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脉正式交锋,威廉三世被不可避免地绑在了反法同盟的战车之上。
英国陆军少有的远距离机动——挺进多瑙河
尽管威廉三世于1702年3月8日去世后,荷兰国会拒绝执行其遗嘱,导致英、荷之间短暂的联邦解体,但是继承英国王位的安妮还是遵循其姐夫的外交政策,于当年5月15日向法国宣战。然而率领1.2万英国远征军协防荷兰的约翰·丘吉尔却发现,这个国家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热情。由于不再有一言九鼎的执政总揽全局,荷兰政府和军队均陷入了一盘散沙的境地。约翰·丘吉尔虽然在西属尼德兰取得了一些突破,但最终还是被兵力雄厚的法国人赶回了荷兰。
鉴于荷兰政府缺乏合作的诚意,约翰·丘吉尔率军转向多瑙河流域。由于此时法国前线指挥官均缺乏主动进攻精神,因此2.1万英荷联军得以从容地沿着双方犬牙交错的战线纵向移动400公里。这一英国陆军少见的远距离战场机动日后被温斯顿·丘吉尔满怀激情地形容为“一条红色的爬虫,在万众瞩目之下,日复一日地拖着战争,穿过欧洲的地图”。在抵达目的地时,约翰·丘吉尔的部队不仅没有受到损失,相反还沿途吸纳德意志诸邦的军队,扩充至4万人规模。此举彻底改变了德意志南部战场的力量对比。与法国结盟的巴伐利亚公国本是路易十四威胁维也纳的一把尖刀,此刻反倒成了一个亟待救援的缺口。
1704年8月13日,约翰·丘吉尔与德意志新生代名将——欧根亲王携手,将6万法国—巴伐利亚联军诱至多瑙河北岸的布伦海姆展开决战。此役,英国陆军主攻左翼,不仅成功拖住了法国陆军的预备队,约翰·丘吉尔更亲率精锐骑兵冲垮了敌军的中央阵线。背水列阵的法国—巴伐利亚联军在溃败中损失近4万人,而英、德方面仅有4500人战死,7500人负伤。除了战场上的胜利,布伦海姆会战更在战略层面上为反法联盟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口:巴伐利亚落入了德意志帝国手中,这使反法同盟有足够的兵力用于荷兰和意大利战场。
在取得地面战辉煌胜利的同时,英国海军也在大西洋上四线出击。1703年5月,葡萄牙加入反法同盟,在此之前,英国舰队还只是满足于劫掠往来的西班牙商船。随着里斯本成为英国海军主要的前线据点,英国海军不仅更为放肆地攻占西班牙人经营近300年的要塞直布罗陀,袭扰法国在地中海的港口和船只,更将德意志方面拥立的西班牙国王——卡尔大公和大批陆军运送至伊比利亚半岛。在利用直布罗陀要塞牢牢牵制住法国舰队的同时,英国海军从海上源源不断地向葡萄牙增兵,并最终于1706年由葡萄牙方向突入西班牙腹地,攻占首都马德里。
1706年可以说是反法同盟最接近胜利的一年,除了西班牙战场上的胜利之外,返回荷兰战场的约翰·丘吉尔攻占了法军在西属尼德兰的一系列要塞,而欧根亲王则横扫意大利北部。一系列的失败令路易十四心灰意冷,他开始尝试通过外交途径来结束战争。但恰在此时,反法同盟内部出现了严峻的分歧。在大陆战场之上,英军主帅约翰·丘吉尔力主直捣巴黎结束战争,而德意志各路诸侯却热衷于借助这场战争打击异己,扩大地盘。因此整个1707年,尽管反法同盟在地面战场上占据优势,却未能成功结束战争,反倒令法国军队成功地将卡尔大公赶出了马德里。但英国海军对法国土伦军港的长期封锁,最终逼迫法国地中海舰队的50艘舰艇自沉于港内。此举不仅为反法联盟舰队夺取制海权奠定了胜局,更令法国海军一家独大成为历史。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巴黎虽然也打造过强盛一时的庞大舰队,但其规模和战斗能力始终无法与老对手英国正面抗衡。不过在从土伦返航的途中,英国舰队也遭遇了风暴的洗礼,损失了包括克劳德斯利·肖维尔在内的1500人。
经过1707年的碌碌无为之后,1708年反法同盟终于决定集中兵力于荷兰一线打开局面。约翰·丘吉尔和欧根亲王联手将法国军队赶出了西属尼德兰,战火开始向法国本土蔓延。此时英国国内开始浮起急躁的情绪,民众渴望一举割断敌人的喉咙,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于是在1709年9月11日,11万反法盟军在蒙斯以南的马尔普拉奎特平原与9万法国军队展开决战。此役尽管约翰·丘吉尔再度成功施展出两翼迂回、中央突破的故技,但是却遭遇了对手的顽强抵抗。在好不容易将法军步兵防线击溃之后,部署在纵深的260个法国骑兵中队又展开了反冲锋,两军总计超过4万的骑兵一直厮杀到黄昏,之后法国军队有序撤出战场。
马尔普拉奎特战役双方布阵图。北线为反法同盟,南线为法军
关于马尔普拉奎特战役的胜负,约翰·丘吉尔事后心情黯淡地写道:“我们今天进行了一场血战。我们在上午打败了他们的步兵,继而战胜了他们的骑兵。感谢上帝,我们现在可以任意确定和平的条件了。”而由于在战场之上给反法同盟造成了远大于己方的伤亡,法国统帅带着一丝得意地向路易十四汇报:“如果我方再遭受两次像这样的失败,那么联军本身也将毁灭。”而也正是基于这一信念,路易十四不再寄希望于和谈,而是决心将战争进行到底。
毫无意义的拉锯战又进行了两年,1711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更迭彻底终结了早已同床异梦的反法同盟。一心想和路易十四分庭抗礼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死于战争爆发时的1704年,7年之后其长子约瑟夫一世又死于天花,皇冠随即落在了反法同盟长期支持的西班牙国王——卡尔大公的头上,他继位后被称作“查理六世”。眼见这场“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削弱法国的目的已经达到,英国政府随即于当年年底解除了约翰·丘吉尔的指挥权,并从荷兰撤回远征军。随后孤掌难鸣的欧根亲王兵败德南,反法同盟中除了奥地利之外均选择了与法国媾和。根据1713年签署的《乌得勒支和约》,英国人不仅在北美获得赫德森湾、纽芬兰、圣克里斯托弗岛等地,更得以长期占据战略要冲——直布罗陀。
尽管欧洲大陆之上法国与奥地利之间的战争仍在继续,但英国女王安妮的注意力却已经转向内部。鉴于女王没有子嗣的现实,渴望延续斯图亚特王朝统治的贵族开始与流亡法国的詹姆斯·爱德华联系。但此时这位“老王位觊觎者”已经失去了法国的支持,根据《乌得勒支和约》的要求,路易十四将詹姆斯·爱德华赶往罗马。与之相比,被“嗣位法”确定为下一任英国国王人选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路德维格麾下却是兵强马壮,不仅德意志诸邦支持他,就连被指控挪用军费而被迫流亡海外的约翰·丘吉尔也统率留在荷兰的英国老兵为其张目。约翰·丘吉尔甚至宣称如果乔治·路德维格不能顺利继位,他们将掀起第二次“光荣革命”。在这样的情况下,1714年9月在得到安妮女王逝世的消息后,乔治·路德维格大摇大摆地抵达伦敦,顺利加冕为“乔治一世”。
乔治一世在英国人眼中是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德国佬,其反对者中有人讽刺说“在查理二世时代,统治我们的是一群法国妓女,在威廉国王时代,统治我们的是一群荷兰步兵”,以预言英国即将落入日耳曼人的手中。但事实上乔治一世本人对英国没什么兴趣,他不会说英语也没有学习这种语言的热情,君臣之间长期靠蹩脚的法语和拉丁语沟通。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政府的实际运转便掌握在了财政大臣罗伯特·沃波尔等本土官僚的手中。在乔治一世很少参加内阁会议,对于翻译成法文的书面报告也是一签了之的情况下,沃波尔得意地宣称:“我用蹩脚的拉丁语和可口的混合甜酒控制了乔治。”
乔治一世时代,巴黎和维也纳作为欧洲的两大政治中枢依旧彼此敌对着。1715年,路易十四病逝,临终前他告诫自己的继任者——曾孙路易十五说:“不要像我一样喜欢建筑和战争。相反,设法与你的邻居和平相处。”但庞大的战争机器并不是说停止便不再运转的。路易十五登基不到3年,便与其继承西班牙王位的叔叔——腓力五世刀兵相见。由于英国、荷兰和奥地利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与法国结盟,这场战争又被称为“四国同盟战争”。尽管法国和西班牙之间的敌对关系随着1720年《海牙和约》的签署,腓力五世放弃对法国王位的继承权而终结,但英国和西班牙关于直布罗陀归属问题的争执和冲突却一直持续到1729年,最后以西班牙签署《塞维利亚和约》正式承认直布罗陀为英国属地而告终。
相比英国的海外利益,乔治一世显然更关心自己的故国汉诺威的安危。以1716年奥地利正式与威尼斯结盟以对抗奥斯曼帝国为标志,德意志诸邦再度与土耳其人在巴尔干展开了拉锯。不过此时的土耳其已经日薄西山,一个新兴的军事强国正在中欧日益崛起,它便是由勃兰登堡选帝侯国进化而成的普鲁士王国。作为曾经同时属于神圣罗马帝国和波兰的附庸国,普鲁士的任何一个宗主国在强盛时都可以轻松掐断其自立门户的妄想,但此时的波兰早已在和瑞典、沙俄的战争中耗尽了气血,奥地利也忙于和法国争雄。在这样的情况下,乔治一世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汉诺威的防务问题之上。对于英国的统治,乔治一世更多地仰仗自己的独子乔治二世以及他的两个情妇——达灵顿女伯爵基曼塞格和肯德尔女公爵舒伦堡。但乔治一世和自己的儿子关系不睦,两个情妇又贪婪无度,于是英国第一场金融危机——“南海泡沫”在乔治一世统治时期悄然上演。
金融危机的雏形——“南海泡沫”事件
事实上在“南海泡沫”危机之前,欧洲便有过荷兰人爆炒郁金香球茎引起的“郁金香泡沫”和法国“密西西比开发计划”引发股市暴涨却最终崩盘的金融危机。英国的“南海泡沫”与前两者有相似之处却也有所区别。荷兰的“郁金香泡沫”证明了著名的“博傻理论”,即大多数参与郁金香炒作的人都知道一株再稀有的球茎也不能价值40头公牛,但人们总心存侥幸地认为,会有一个更大的傻瓜花更高的价格从自己手中将它买走。法国的“密西西比泡沫”和英国的“南海泡沫”的根源都在于经营海外殖民地开发及贸易的企业所发行的股票。由于对辽阔的海外市场抱有不切实际的回报预期,加之一些达官显贵介入其中,这些公司的股票往往一夜暴涨。
有人曾形容“南海泡沫”巅峰时期的英国:“政治家忘记政治,律师放弃打官司,医生丢弃病人,店主关闭铺子,牧师离开圣坛,就连贵妇也放下了高傲和虚荣。”甚至连科学家牛顿都坐不住了,他在第一次小赚7000英镑之后,再度在高位大量买入南海公司的股票。但恰在此时,英国政府及时介入并颁布了著名的“泡沫法案”——《1719年皇家交易所及伦敦保险公司法案》,严厉打击试图浑水摸鱼的“题材股”和“概念股”。尽管此举导致英国股市连遭重创,许多中产阶级血本无归,牛顿也损失了2万英镑,不得不感叹:“我能算准天体的运行,却无法预测人类的疯狂。”但与法国“密西西比泡沫”破灭时一片哀鸿遍野,无数家庭由于投机失败和通货膨胀而破产相比,英国政府由于介入及时且采取了一系列救市措施,最终不仅令南海公司免于破产,更维护了政府形象。但是乔治一世却由于自己的两位德国情妇牵扯其中而名声扫地,倒是财政大臣罗伯特·沃波尔收获了民心,成为英国第一位有实无名的首相。
1727年6月,频繁往来于汉诺威和英伦之间的乔治一世终于病倒了。英国人对这位国王素无好感,在“此乃吾君也,何其声之不似我也?”的嘲讽声中,乔治一世病逝于其出生地——奥斯纳布吕克。尽管乔治一世只有一个独子,但是在继承人问题上,这位国王还是一度希望能将英国和汉诺威分别交给自己的长子乔治二世和长孙弗雷德里克·路易斯。此举固然有复杂的家庭矛盾在内,但乔治一世更多的考量还是避免汉诺威选帝侯的继承权被德意志诸邦拿来大做文章。只是最后,英国国王和汉诺威选帝侯仍都由乔治二世继承。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乔治一世的担忧不无道理。在他逝世之后不久,欧洲大陆便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王位继承战争。1733年,来自德意志萨克森选帝侯国,曾两度出任波兰国王,并以阅女无数、坐拥365个情妇的“强力王”之名永垂史册的奥古斯特二世去世了,空悬的波兰王位随即引发了法国和德意志诸邦之间的新一轮混战。尽管在战场上欧根亲王等德意志名将依旧老当益壮,但是由于在波兰问题上与沙俄结盟,奥地利不得不同时面对法国和土耳其两个对手。最终双方都理性地选择了握手言和。波兰的王位落入了奥地利所支持的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三世之手,但对奥地利来说,却不过是为沙俄日后控制波兰做了嫁衣。
罗伯特·沃波尔
在这场“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中,乔治二世虽然以汉诺威选帝侯的身份支持奥地利,但英国政府却始终严守中立。以罗伯特·沃波尔为首的英国官僚们无心在一场欧洲王室的恶斗中花钱,他们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加勒比海。根据1713年签署的《乌得勒支条约》,英国有权在西班牙特许的情况下,向其位于南美洲的殖民地“出口”黑奴。和所有的双边贸易协定一样,英国人只看到了“有权”,而西班牙人则注重“特许”。一场打击英国走私船的贸易战争因此在加勒比海上展开。面对西班牙缉私舰频繁拦截英国商船的外交纠纷,两国最终于1739年1月签署了旨在消弭两国贸易争端的《普拉多公约》。
罗伯特·沃波尔一手操办的《普拉多公约》显然无法满足英国商贾的胃口,于是一个连续8年投诉无门的“上访户”——罗伯特·詹金斯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作为商船“丽贝卡”号的船长,詹金斯本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但是当他拿着自己据称是被西班牙海岸警卫队割下的耳朵出现在英国国会之时,他便成了急于向外扩张的英国资本家的代言人。在高人的指点之下,詹金斯在国会慷慨陈词。在所谓“把我的灵魂交给上帝,把我的事业交给祖国”的鼓动之下,《普拉多公约》墨迹未干,一支由海军上将爱德华·弗农指挥的英国舰队便扑向了加勒比海。
在充沛的财力支持下,英国海军此时已然独步欧洲。因此弗农一到加勒比海便轻松拿下了西班牙的白银出口核心——贝约港。一时间英国国内欢欣鼓舞,日后著名的英国国歌《天佑吾皇》便是在这一时期首次于伦敦响起。但此时的英国海军还没有足够的两栖作战经验,离开战舰深入西班牙殖民地内陆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很快便被后勤和热带疫病所拖垮。为此英国政府开始在英属北美招募辅助兵员参战,“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的长兄劳伦斯·华盛顿便在此时投身军旅,成了弗农远征军中的一员。
在英国对西班牙环加勒比海及菲律宾地区的据点展开漫长围攻的同时,欧洲大陆正发生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裂变。1740年10月20日,奥地利国王查理六世病故,由于生前没有男性子嗣,查理六世很早便将其女玛丽娅·特蕾莎立为继承人。应该说此时的欧洲并不乏女性元首的先例,但查理六世留给女儿的并非只有奥地利,还包括神圣罗马帝国共主之位,以及匈牙利、捷克的王位。因此早在1713年,查理六世签署政治遗嘱——《国本诏书》之时,便招来了一片反对之声。面对德意志九大选帝侯的虎视眈眈,查理六世一方面通过政治、军事种种手段要求欧洲主要强国书面承认自己的《国本诏书》,另一方面积极寻求政治联姻来巩固爱女的威权。关于玛丽娅的结婚对象,查理六世首先考虑的是俄国雄主彼得大帝的嫡孙彼得二世,但这位短命的罗曼诺夫王朝继承人14岁便一命呜呼了,查理六世于是又相中了普鲁士王储腓特烈。
身为德意志诸邦中日益崛起的新星,奥地利与普鲁士联姻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考虑到腓特烈的母亲还是英国国王乔治一世的掌上明珠,如果这桩婚事真的能成,那么玛丽娅女王的继承权可谓稳如泰山。但不幸的是玛丽娅钟情于其表哥弗兰茨·斯特凡,腓特烈则一心想和入主英国的汉诺威王室联姻,加上老将欧根亲王的竭力反对,最终奥普联手压制德意志诸邦的计划彻底流产。结果是,玛丽娅不得不面对巴伐利亚选帝侯查理·艾伯特和已经成为波兰国王的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三世的挑战。
查理六世去世之初,刚刚接掌普鲁士的腓特烈(即腓特烈二世)曾向焦头烂额的玛丽娅伸出过橄榄枝,表示愿意帮助奥地利打击反对者,但这个忙不能白帮,腓特烈早就看中了膏腴之地——西里西亚。客观地说,长期以来新教泛滥的西里西亚地区早就与信奉天主教的奥地利离心离德,外加民族矛盾尖锐,玛丽娅如真能以之换取普鲁士这一强援也不失为驱虎吞狼的上策。但在“祖宗基业,岂容轻弃”的思想作用之下,普鲁士最终成为奥地利的第一个敌人。1740年12月,玛丽娅尚未加冕,腓特烈便率军突入西里西亚。
1741年4月,奥地利与普鲁士两军会战于西里西亚境内的莫尔维茨。尽管双方死伤相当,但巴伐利亚勾结法国攻入捷克,瑞典则打着支持普鲁士的名义向奥地利的盟友——俄国宣战,以致兵力捉襟见肘的玛丽娅只能选择与腓特烈媾和。应该说腓特烈与奥地利王室毕竟还有几分香火之情,何况他深知奥地利一旦崩溃,普鲁士便将成为巴伐利亚和法国的下一个目标。由此普鲁士中止了与奥地利的敌对关系,坐看奥地利军队将在布拉格加冕为查理七世的巴伐利亚选帝侯打得到处流亡。
身兼英国和汉诺威两国国主的乔治二世于1743年加入了这场战事,他打着拥护《国本诏书》、维护玛丽娅继位合法性的旗号纠集了一支由英国、荷兰及汉诺威军队为主的联军。但联军却没有赶往混战的中心——巴伐利亚和西里西亚,而是沿着莱茵河向法国进军。本就对英国向同为波旁家族的西班牙宣战而心怀不满的路易十五,随即调集了数万陆军前去围堵乔治二世。与此同时,法国和西班牙也试图组建一支联合舰队,向英伦三岛发动入侵。
为了阻击对手,英国海军再度围攻法国在地中海沿岸的重要军港——土伦,不过此时英国海军内部陷入了必须以“正阵之师”对敌的《永久作战条令》的桎梏。提前突围的法—西联合舰队打了英军指挥官托马斯·马修斯一个措手不及,英国舰队不仅未能完成封锁任务,还导致整个舰队受了不必要的重创。但土伦之战也并非全无价值,在海战中法国人和西班牙人都意识到了自己与英国海军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因此,尽管在1744年法国海军至少有两次机会从布勒斯特—瑟堡这条线路护送部队入侵英国,路易十五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法:1745年,他将斯图亚特王朝的后裔查理·爱德华(詹姆斯·爱德华之子)送往苏格兰,让这位“小王位觊觎者”鼓动他的追随者在苏格兰起义。
应该说路易十五这招的确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为了应对苏格兰高地部落的南下劫掠,乔治二世不得不从欧洲大陆抽调爱子坎伯兰公爵威廉·奥古斯都麾下的精锐野战部队回国平叛。不过此时的苏格兰已经正式与英格兰合并,低地居民敌视高原部落,商贾阶层把打着斯图亚特王朝旗帜的“起义军”视为土匪,而爱丁堡等主要城市更是早已习惯了汉诺威王朝的统治。因此“小王位觊觎者”虽然一度控制了苏格兰的绝大部分地区,但其复国之梦犹如昙花一现。1746年4月16日,坎伯兰公爵麾下混合了荷兰和德意志黑森雇佣兵的野战军在卡洛登沼泽重创苏格兰人。由于坎伯兰公爵在苏格兰不留俘虏地大肆屠戮,“坎伯兰屠夫”之名很快就传遍英伦。
和历史上大多数失意的政客一样,查理·爱德华不仅被其追随者描述为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还颇有女人缘。在被坎伯兰公爵一路追杀、走投无路之际,他受到了苏格兰沿海赫布里斯群岛女酋长——弗洛拉·麦克唐纳的庇护。如此大恩,已婚的查理当然不能一谢了之,于是两人私订终身。在离开苏格兰重返法国时,查理曾许下日后必定回来的誓言。但查理·爱德华离开苏格兰后的境遇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他先是被路易十五驱逐出境,随后又遭罗马教廷抛弃,最后连他的妻子都嫌弃他而另投他人怀抱。这位自称“查理三世”的王子于1788年病逝于罗马。对于这位颇具游侠气质的王子,法国文豪伏尔泰总结道:“在金钱决定一切的年代,他的这种冒险无法指望能成功。”可怜的弗洛拉则被英国政府投入伦敦塔,最终化为雕塑矗立在她挥别爱人的斯凯岛上。
苏格兰高地民族最后的反抗——卡洛登沼泽之战
1745年4月,奥地利与巴伐利亚正式媾和,这场由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位引发的战争悄然转换成欧陆宿敌之间的捉对厮杀。英、法围绕尼德兰地区展开对峙,奥地利则纠集萨克森等德意志诸邦,向普鲁士所控制的西里西亚进军。应该说此时羽翼未丰的普鲁士仍不足以倾一国之力对抗德意志诸邦,但是腓特烈优异的战场指挥令普鲁士骑兵和新颖的“斜形战列”大放异彩。最终玛丽娅女王只能忍痛承认普鲁士领有西里西亚的现实,以换取腓特烈支持她的丈夫弗兰茨·斯特凡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过这顶皇冠早已不代表德意志共主的权柄,普鲁士的崛起令维也纳威风扫地。恰如伏尔泰所说,经历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之后的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又不在罗马,更不是帝国”。
英国、荷兰及奥地利与法国的战争状态直到1748年10月18日《亚琛和约》签署,方才画上了一个句号。英国和西班牙之间的“詹金斯耳朵战争”要到1750年双方签署《马德里和约》,西班牙赔款10万英镑才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爱德华·弗农收兵回国,大批来自英属北美的殖民地辅助兵解甲归田。
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以来,欧洲大陆频繁的王位争夺引发了固有国际秩序的全面崩溃。曾经作为“欧洲警察”对抗伊斯兰世界的西班牙和波兰彻底沦为二流国家,其辽阔的疆域成为新兴列强瓜分的蛋糕。长期独霸中欧的维也纳集团也在与法国的消耗战之中日益衰弱,在面对普鲁士的挑战时显得力不从心。走过了“太阳王”路易十四时代的如日中天,法国开始从对外扩张的激进轨道转向收缩和防御。在欧洲大陆及海外殖民地的角逐中,英国、普鲁士和俄国正日益占据主导地位。在重新瓜分利益范围的趋势之下,所谓的“和约”不过是整兵再战的中场休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