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是莫云天跟铁猫值班。莫云天这次半值班是在后半夜，当他被人推醒时，发现自己连人带帐篷都被盖在了一张大绳网里。

莫云天没好气地问铁猫：“这怎么回事？”

铁猫满眼都是恐惧，用颤抖的声音说：“不是人，是一群山魈，山魈们来报仇了。”

莫云天把脑袋伸出帐篷，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听雨正被两只山魈挟持，四周还站了好几只山魈。蓝鹰右手提着他的黑砍刀，左手拿着一只小电棍，正跟山魈对峙着。莫云天缩回头，一边急速地穿衣服一边问怎么办？铁猫说：“还好昨天蓝鹰有见地，没有把那只山魈杀死，它们不至于来索命吧。”

莫云天跟铁猫拿着小刀爬出帐篷，山魈看见他俩，齐声尖叫起来，声音很是刺耳，教人头皮发麻。

听雨被大山魈一手拦腰抱住，另外一只手掐在咽喉部；还有一个山魈站在她身后，昂首将爪子放在俘虏的头顶上。蓝鹰知道，自己动作再快也无法救出听雨，他只好摇摇头，把武器丢在了地上。

山魈一拥而上，用尼龙绳将蓝鹰捆绑个扎实，然后把莫云天、铁猫、听雨，还有战战兢兢从单人帐篷探出身来的西子也一并绑了。这些野兽吆喝着将俘虏们往深沟里赶。

莫云天走在第四，他看见前面铁猫反手绑着的绳结好像是水手结里的一种收绳绳结，就是在手腕上缠绕几下，抽出头打结，余绳再绑下一个，而下一个却是自己。这样的绳结，现代人恐怕都没几个知道，而这些野兽山魈，竟然知道水手结。它们真的是野兽吗？莫云天糊涂了。

浓雾又出现了。队伍最前头的听雨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莫云天回头跟西子说话，要她小心走路。西子哭丧着说：“谢谢，我知道。”

走了好久，天忽然下起了小雨。牵头的山魈突然嚎叫起来，一行人开始爬坡，进入高过人头的箭竹林。莫云天被反手绑着，只有用头去顶开箭竹，脸被划出了血。他走了一段，干脆蹲在地上，往山上挪动。

箭竹沾满雨水，莫云天的冲锋衣被淋湿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西子在后面喊：“云天，我走不动了。”莫云天回头，看见西子头发湿漉漉的，满脸是血痕，冲锋衣左肩上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抓绒衣，身后，收尾的山魈恶狠狠地还在推搡她。莫云天愤怒极了，冲山魈吼道：“她一个小女孩，不会跑的。”

那山魈竟像是能听得懂人话，低哼一声，把手里的棍子戳向莫云天，指指点点嚎叫着示意他快走。莫云天彻底愤怒了，他也嚎叫起来，用身体扑向棍子。山魈收了武器，一掌拍向他的肩头，莫云天侧身躲过掌势，抬起一脚踢向山魈的肚子。山魈伸爪抓住了他的脚。莫云天手里的绳子被绷得笔直，几分钟以后，山魈突然放下他的脚，然后推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个小时，他们走出箭竹林，来到一片开阔地。在开阔地靠崖壁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山魈押着他们爬进了山洞——洞口太小，只能爬着进去。

洞里越走越宽敞，最后来到一个大厅。领头山魈将俘虏押在大厅边上，与其他山魈一起围着火堆坐下来。莫云天惊讶不已。听雨淡淡地说：“黑竹沟本来就很诡异，山魈有点智商也正常。”

铁猫摇着头：“山魈根本就不该在四川出现，何况是这样成群的。”

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山魈送来半只烤熟的獐子放在石头上，但没有给大家松绑。

莫云天已经饿得没有精力跟山魈理论，他走过去在獐子背上撕咬下一块肉，放在膝盖上，然后慢慢咀嚼，一点点咽下肚子。铁猫跟西子也学他的样子，吃了点肉。蓝鹰叫听雨也去吃点，说有力气才有机会。

山魈们吃过饭，只留下领头山魈跟一个小山魈看管俘虏，其余的都出去活动了。洞里说不上寒冷，空气也还在流动，大家一起坐在地上，心情沉重懒得说话。

西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领头山魈过来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推着她往旁边黑暗的地方走。少顷，西子忽然惊叫起来。莫云天看向他们，发现领头山魈已经把西子按在了身下，连忙推醒了正低头睡觉的蓝鹰。蓝鹰看了看，扯起绳子走到领头山魈身后，飞起一脚踢在它的颈项上，把那家伙踢昏过去。

蓝鹰跟西子耳语两句。西子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帮大家解开了绳子。蓝鹰见几个人都脱了困，便招呼他们向洞中深处走去。西子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小，跟在队伍最后面。

蓝鹰在洞里拐过弯以后，从身上找出一只袖珍手电筒，用它照亮。有了光，大家加快了脚步。走了一小会，蓝鹰看见前面洞顶有了亮光，就把手电筒交到听雨手上，快速爬了上去。听雨接着抛下了的绳子，叫西子先上。西子上去以后，莫云天接过听雨的手电筒，要她接着上。听雨也没有客气，很快就上去了。铁猫为了节省时间，一个人独自从旁边爬了上去。

蓝鹰见大家都出来了，就靠在洞旁听了听动静，然后示意铁猫与他一起抱上块大石头堵住了洞口。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整个山谷显得静谧而安详。但麻烦的是，他们面前全部是高过人头的箭竹，没有路。

蓝鹰将尼龙绳绑上一块小石头，向山崖上的杜鹃花树抛去，然后借绳子向崖壁上攀登，他要在高处看看整个山谷里的情形。

蓝鹰滑下来以后，告诉听雨，整个山谷全部是箭竹。听雨问他附近有小溪没有？蓝鹰说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看到谷底有可供人行走的缝隙。听雨又问他，崖壁有多高？蓝鹰说：“大概有八十多米。”

蓝鹰将小手电、瑞士小军刀、打火机，还有一小包盐拿出来，问大家身上还有些什么？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莫云天从快干裤边袋拿出一个打火机和一把用皮套套住的多功能工具卡。普通的这种工具卡跟银行卡一样大，上面有锯齿、方向识别器、开瓶器、扳手跟侧刀片。铁猫说他只有一个带指南针的口哨，藏在裤腿里没有被山魈拿去。听雨也从裤腿里翻出一小包盐，一个打火机，还有一把4厘米长的小刀。莫云天看着听雨手里的盐，说队长跟蓝鹰一样，把盐都早早地藏起来。

听雨没有理他，看看众人说：“我们没有武器，没有食品，连水都没有，晚上御寒的衣服也不够。面前没有路，身后有吃人的山魈。大家说说，该怎么走？”

西子挥挥拳头说：“我有这个，可以跟野兽搏斗。”铁锚在旁附和。莫云天也举起手里的多功能卡说：“我这个可以应付一切敌人。”

蓝鹰说：“好，大家有了信心，现在就是选择道路。这个崖壁，我们能够上去，只是上头晚上更寒冷，崖壁那边还是山魈的领地；穿竹海，最终也是可以过去的，只是慢得点。现在，没有食物是最大的问题。”

铁猫说：“还好带了盐，竹海里该有小动物，我们可以打猎。”

“你的意思是从竹海里走？”听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铁猫“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莫云天说：“崖顶上风太大，西子怕受不了。”

蓝鹰松了一口气，说：“既然都选择进竹海，那就立即出发。”

箭竹虽然看起来密密匝匝，其实，进去以后，是可以用胳膊肘挡在眼前推进的。蓝鹰还是走在最先，拿着瑞士小军刀开路，听雨紧跟着他，莫云天保护着西子，走在了最后。

大概走了两三个小时，天色明显暗下来，西子说实在走不动了。蓝鹰问听雨怎么办？她说：“想个办法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蓝鹰提腿猛力一扫，扫倒一片箭竹，然后再用脚靴，几下就整出一小块箭竹铺出的地来。西子管不了箭竹还是湿漉漉的，倒头便睡在了上面。莫云天只好把自己的冲锋衣盖在她的身上。

铁猫说：“大家休息，不要出声，也许能够抓到小动物。”

蓝鹰用小军刀切断了一根箭竹，很轻松的感觉，他觉得还顺手，便连续切断面前的几十根箭竹，整理出一块空地来。他说：“你们最好靠在一起休息，小心着凉，我去找点吃的跟干柴来。”

蓝鹰离开以后，听雨伸手拉住了莫云天的手，示意铁猫也挪动过去。三个人靠在一起，手拉着手，尽管大家的手都很凉，但渐渐地，莫云天感觉彼此的手心有了热度。

蓝鹰过了一会就回来了，他提着两只见血的小竹鼠，还拿着一把死掉的干箭竹。听雨看见竹鼠，微微笑了起来，看来竹海里也饿不死人。莫云天觉得她的笑好迷人，心头一热，便觉得寒气已经消散。他问蓝鹰要了小军刀，说也去砍点干箭竹，晚上好用。铁猫说他也要去。

西子喊住莫云天，坐起身把冲锋衣递给他，要他穿上，说竹林挂衣服。莫云天跟听雨说，那你们把篝火点起来吧。

三个男人投入了工作，他们在天完全黑下来以前，抱回来了六只竹鼠，三只山鼠，一只竹鸡，还有一大捆柴。没有锅碗，只好用竹子叉小动物烧烤。还好有盐，大家吃起来蛮有味道的。

蓝鹰和听雨两人身上竟然都藏有盐，还有，蓝鹰刚才把焦糊了的鸡皮用刀仔细刮掉才交给听雨，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熟悉。莫云天觉得自己好像被诳进了一个游戏里。

吃过晚饭，雾气已经上来，大家正好用箭竹上的水珠解渴。吃了个半饱，喝了点露水，队员们围着篝火坐了个圆圈。蓝鹰说：“明天再走两三个小时，估计就能够穿越竹海，对面的山坡较缓容易上去，只是不知山那边是什么。”

铁猫说：“翻过山就知道了，金子沟无人烟的范围不会有多大，我们已经走了两天，怎么说也要走出无人区了。”

西子也高兴地说：“明天一定能够见到彝族同胞。”

莫云天觉得刚才是蓝鹰讲的最长的一段话，他进山前应该做过功课，不会估计不到还有多远走出无人区，但为什么他对山那边十分茫然呢？难道他知道是绕圈子走？

烤了一会火，西子要听雨陪她去解手。听雨说自己有点发烧，要劳驾云天。西子不好意思地说，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听雨说，小心有狗熊。西子没有理会她的话，接过蓝鹰递给她的手电筒，一个人钻进了竹林。

莫云天说：“不要走远了，黑黢黢的，没有狗熊也怕有竹鼠之类的小家伙。”西子喊，那你跟我走几步嘛。莫云天进了竹林，故意大声说：“我是君子，不会偷看。”

他俩走了十多步，莫云天用脚踹出一小块地。西子说了声谢谢，然后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关上电筒要他背过身去。莫云天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还真没有偷看的意思。过了片刻，西子说，好了。

莫云天说：“你先回去吧，我也乘机方便一下。”

西子嗯了一声，路过莫云天身边时，一把死死抱住了他。莫云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他过了好一会才说：“好了，明天就走出去了，不要怕。”

西子笑了笑说：“我刚才背脊发冷，抱一抱你，感觉好多了。”

莫云天说：“女人就是有特权，想抱哪个就可以去抱，如果我忽然抱住你，怕是要被当成流氓。”

西子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感冒，你身体没出什么状况吧？”

莫云天说：“我现在看来还行，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是啊，在潮湿阴冷的竹海里露天过夜，明天是怎么一种状况，谁也说不准。莫云天本来想把对蓝鹰的怀疑告诉她，但怕她被吓住，就没有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