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冯国璋下台,徐世昌继任
却说南方独立军组成广东军政府,公然反抗北方,虽然在很多细节上联合军各执己见,但是大家对代理冯总统依法继任倒是意见统一。段祺瑞解散国会,主张武力,一直都是南军的仇敌,所以冯总统电告全国后,广东军政府也跟着致电道:
溯自西南兴师,以至本军政府成立以来,于护法屡经表示,除认副总统代理大总统执行职务外,其余北京非法政府一切行为,军政府万无容认之余地。乃者大总统法定任期无几,大选在即,北京自构机关,号称国会,竟将从事于选举。夫军政府所重者法耳,于人无容心焉,故其候补为何人,无所用其赞否,赞否之所得施,亦视其人之所从举为合法与否而已。苟北京非法国会,竟尔窃用大权,贸然投匦,无论所选为谁,决不承认,谨此布告,咸使闻知。
南北双方,遥相呼应,都是反对段氏的。段祺瑞收到联合通电,免不了担心,心想反对的人太多,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和冯国璋一起下台比较妥当。于是他向大家宣布,愿意和冯氏一同弃权,到底是老辣,觉悟不低。徐树铮等人努力动员这么久,决心要把段祺瑞抬上去,偏偏段祺瑞深谋远虑,不愿意冒险,不管徐树铮怎么怂恿就是不干。于是徐树铮和梁士诒、王揖唐等人商量,除了冯河间、段合肥之外,只有一个人能胜任总统,那就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现寄居在天津的前清内阁协理大臣、袁世凯的国务卿徐世昌先生。
徐世昌以前是个诗人,本来不是军阀家,不过他在前清的时候做过总督,手握军机,和军阀家打了很久的交道,是军政界的泰斗。他虽然闲居在天津,但是对当时中央政事非常关心。从总统、总理到各省的军阀,都因为他稳重老成,经常咨询他的看法,只言片语,就被封为准则。虽然他只是个退休的老头,却能呼风唤雨。
徐树铮主张举荐徐世昌,无非是因为南北纷争越来越不可收拾。既然冯国璋、段祺瑞都愿意离开,不如拥戴徐世昌,或许能制服异党,保存本派的势力。因此徐树铮等人决定,立即派人去天津劝驾。徐世昌为人向来圆滑,怎么肯一请就来呢?推来让去,做个谦谦君子才是上任的惯例。徐树铮当然也清楚,他于是虚心退让,徐树铮催促新国会开议,选定王揖唐为众议院议长,组织总统选举会,即日选举。
到了九月四号,议会召开,到会议员总共四百三十人,早上投票,晚上宣布投票结果。徐世昌得到四百二十五票,差不多全票当选。国会当即咨照国务院,国务院通电各省,并通告全国。第二天,选举副总统,到了中午,两院的议员有一大半没有到场,难道逛街去了?议长数了一下,发现到场的议员不足法定人数,就算投票也是无效,只好延期选举。拖着拖着,副总统竞选的问题竟然被搁到一边,没人管了,简直就是一群傀儡议员。
徐世昌听说自己当选,心里很高兴,但是又不便立即承认,于是致电推让。徐树铮好不容易努力运作,组成参众两院,王揖唐使出吃奶的力气鼓吹,才选出新总统徐世昌,哪里肯再让他辞去,当下联名参众两院的议员,恳请徐世昌出山。就是代任总统冯国璋,也害怕徐世昌不来,国会改选段祺瑞,所以写信极力劝说徐世昌,希望他接受总统职位。国务总理段祺瑞既然已经宣布辞职,和冯国璋一起离开政坛,倒不如卖个人情,所以也写了封劝驾书。
此外,黄河、长江两大流域,所有督军省长都一致拥戴徐世昌,电报络绎不绝,无非是劝他按时就任,保卫民国百姓之类的话。只有广东军政府里,如岑春煊、伍廷芳两位总裁致电徐世昌,劝他不要就职,说这总统是非法国会选出来的,不能承认,如果徐世昌不能坚持推让,受奸人蛊惑,以后国家政局就更难收拾了。
俗话说,少数服从多数,一小撮人到底掀不起什么风浪。徐世昌当选总统,中国赞成的省份占到八九成,只有西南几个省份劝徐老不要就职。况且,中华民国大总统的位置,哪个人不想当?徐世昌也是人,难道能放弃到手的权位?只是按照老规矩,总要先谦虚一番,掩人耳目罢了。徐世昌差不多推让了四五次,在检阅各省来电中,发现只有广东军政府反对。徐世昌心想他们毕竟只是少数,不能代表什么,即使岑春煊、伍廷芳来硬的,也不用担心。两地隔这么远,能管得着吗?等到自己上台,先和他们议和,如果他们不答应,再做打算。人生在世,总要出点风头,不然不是白活了短短几十载吗?徐世昌越想越激动,打算各方面再催促的时候就答应。这是个老滑头啊!
果然不到几天,京城内外劝驾的电报,铺天盖地打过来,于是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答应去京城就职,后来又拖延了一两个月,到了民国第七周国庆节的时候,才准备行李进京赴任。冯国璋听说徐老要来,特地在十月七号发出通电,陈述一年中的情形和现在的局面。我摘录了一段重要的内容给大家看看:
督军、省长、各省议会、各商会、教育会、各报馆暨林下诸先生公鉴:国璋代理期满,按法定任期,即日交代。为个人计,法理尚属无亏,为国家计,寸心不能无愧。兹将代理一年中经过情形,及时局现象,通告国人,以期最后和平之解决。查兵祸之如何酝酿?实起于国璋摄职以前,而兵事之不能结束,则在国璋退职以后。其中曲折情形,虽有不得已之苦衷,要皆国璋无德无能之所致。兵连祸结,于斯已极。
地方则数省糜烂,军队则偏野伤亡。糜烂者国家之元气,伤亡者国家之劲旅。而且军纪不振,土匪横行,商民何辜,遭此荼毒?人非木石,宁不痛心?以此言之,国璋固不能无罪于苍生。而南北诸大要人,皆以意见争持,亦难逃世之公论。吾辈争持意见,国民实受其殃。现在全国人民厌乱,将士灰心,财政根本空虚,军实家储罄尽,长此因循不决,办不过彼此相持,纷扰日甚。譬诸兄弟诉讼,倾家荡产,结果毫无。即参战以后,吾国人工物产之足以协助友邦者,亦因内乱故而无暇及此。欧战终局,我国之地位如何?双方如不及早回头,推诚让步,恐以后争无可争,微特言战而无战可言,护法而亦无法可护。
国璋仔肩虽卸,神明不安,法律之职权已解,国民之义务仍存。各省区文武长官,前敌诸将领,暨各界诸大君子,如以国璋之言为不谬,群起建议,挽救危亡,趁此全国人心希望统一之时,前敌军队观望停顿之候,应天顺人,一唱百和。国璋不死,誓必始终如一,维持公道。且明知所言无益,意外堪虞,但个人事小,国家事大,国璋只知有国,不计身家,不患我谋之不臧,但患吾诚之未至,亦明知继任者虽极贤智,撑拄为难,不得不通告全国人民,各本天良,以图善后。国家幸甚,人民幸甚。再此电表明心迹,绝非有意争论短长,临去之躬,决无势力,一心为国,不知其他。倘天意人心,尚可挽回,大局不久底定,国璋一生愿望,早已过量,绝无希望出山之意。天日在上,祈诸公鉴!
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是总统府里值钱的玩意儿,都被他一股脑搜罗出来,带出总统府占为己有了。据说冯国璋一向爱财,以前做江苏督军的时候就是贩卖烟土的,又做官又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这次卸任总统,所有公家的贵重物品他也不客气,被他全部拿走了,甚至连供观赏的鱼也被他卖光了,只剩下历年的档案移交给后任。过了两天,徐世昌到了北京,冯国璋立即卸职,把总统的位子让给徐世昌了。这个冯河间当了回总统,拿了那么多财宝,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