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群奏樂的琴
(一)
首先從史料文獻上看:《隋書·音樂志》記載琴就是清樂諸器之一,是與其他諸器合奏的。這些樂器包括鐘、磬、瑟、擊琴、琵琶、箜篌、筑、箏、節鼓、笙、笛、簫、箎、塤等。
《通典·音樂》則謂清樂有鐘、磬、琴、一絃琴、瑟、秦琵琶、臥箜篌、筑、箏、節鼓、笛、笙、簫、箎、葉。新舊《唐書》所載大抵亦如此。唐代琴另有一絃、三絃者,還有擊琴,故單獨稱琴者,即今之所謂古琴也。
可見隋唐時期,琴在清商樂中是與管絃及敲擊樂各器合奏的。與現今樂隊中不用琴,琴衹獨奏之情況頗異。
古琴僅用於清商樂,是因西涼樂和龜茲樂都不用琴,其絃樂以搗箏、彈箏、箜篌、琵琶爲之。可能也用阮。因爲敦煌莫高窟第一四八窟、第二二零窟所繪圖像,看起來都是龜茲樂而絃器均有阮。
(二)
琴在敦煌莫高窟壁畫中常見,據牛龍菲《敦煌莫高窟壁畫樂器資料分期統計表》估算,古琴圖像甚至多達六十一個。這其中當然不少仍有疑義,有四十二個絃樂器,鄭煒明、陳德好《敦煌莫高窟畫中的古琴圖像研究》已排除了,認爲不是琴。但琴參與伎樂合奏是無疑的。
如第一七二窟南壁觀無量壽經變之菩薩伎樂即是。
第四二零窟主室窟頂西坡、第三二九窟頂南坡之飛天伎樂彈古琴,也是作爲
整體伎樂之一部分。
第四二三窟西坡一菩薩站立撫琴,與三二二窟窟頂南坡飛天伎樂一樣,亦爲
整體伎樂之一部。
相似者尚有敦煌榆林窟第三窟南壁菩薩伎樂。此圖通稱爲巾舞獨舞及樂隊圖,可見奏琴屬於樂隊之一部分,研究者並無疑義。
另莫高窟第一五四窟及第八五窟《報恩經變·惡友品》中一般稱爲“善友太子彈琴圖”的,是否確是古琴尚有疑問,則可姑且不論。
(三)
琴與其他樂器合奏,在俑和畫像石上也可看得很清楚。如湖南長沙馬王堆一號墓出土木質琴器俑,雖然一個個俑是獨立的跽坐撫琴狀,可是背後還有吹笙俑與之配合。
成都昭覺寺宴樂畫像磚則爲上方跽坐四人奏樂、宴飲,下方鼓舞。其中左上方有一人雙手撫琴。
四川彭山江口鎮梅花村漢墓西王母神獸奏樂畫像磚,也是上部爲西王母圖,下部神獸奏樂,其中熊形神獸跽坐撫琴。
河南新野後崗伎樂畫像磚則是笙和琴合奏的。三人並列跽坐,左者吹笙;中者雙手置胸作拍擊狀,似謳歌者;右一人膝上置琴,雙手撫奏,六絃。
甘肅酒泉果園西漢墓伎樂畫像磚更特別,乃是兩人跽坐,左側彈箜篌,右側撫琴,琴置膝上。
又,河南新野樊集豎磚樂舞畫像磚,上半爲弋射圖,下半爲樂舞,共七人,右側兩舞伎,左側三舞伎。左側中者跽坐,琴置膝上,雙手按絃。
甘肅酒泉西漢村魏晉七號墓伎樂畫像磚,二人,一彈琴,一彈三絃。
(四)
以上這些文獻及實物資料,都顯示了:漢魏南北朝隋唐期間,琴並不是孤芳自賞、自彈自唱、自娛自樂的樂器,或不僅僅是。在大多數場合,仍參與著樂隊的合奏。就算獨奏,也未必皆如王維詩所說是:“獨坐幽篁裏,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乃是可驚四筵而未必僅能適獨坐的。
如甘肅嘉峪關新城一號墓宴樂畫像磚,雖是一人彈琴,但對面三人顯然正在酒席上,可見乃是召琴師鼓奏以侑酒之性質。此在後世,或將以爲有辱琴之清品,在當時卻是常事。
四川大邑縣董場鄉六博樂舞畫像磚,畫的也是宴飲場面,歌舞博戲,而有鼓琴於其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