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经此一役,黄小婉同志深刻觉得“缘分”这俩字,是中国字里最揪心、饱含泪水、刻骨铭心……的俩字。多少仁人义士为之奋斗拼搏,最后惨败收场。
您说说,一适龄女青年到了结婚年龄,周围人成双入对;家里人三令五申的催着;你自个儿瞅瞅自身条件,嗯,还不错,于是你斗志昂扬地参加着相亲……一次败了没关系,可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这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甭急!
这不,天上一忒大的烧饼砸脑门上。
你咧开嘴,还没等嚣张的笑上两声。忽然来一人,跟你说“甭笑了,年底酬宾,烧饼砸错人了,快把烧饼还回来,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傻眼了。
追根究底,这都是“缘分”啊。
缘分没到,爱情,你甭想了;烧饼,你也别折腾了。
小婉被这么一刺激,倒是醒悟了。
中国人不常常说一句话:“情商失意,赌场得意”……后来,再后来,小婉欲哭无泪,她这108次的相亲历程分外坎坷,这一波三折费时费力的,为毛线只值十元?没错,小婉买彩票,分外“好运”地中了十元。
小婉的领导是个很八卦的老头儿。
得知这事儿时,小老头善解人意的拍拍她的肩,笑眯眯的安慰道:“丫头啊,好歹你的感情值十元,没有一文不值,咱想开点,向前看。你说是不?”一边说,小老头一边摆了个“勇猛向前”的革命造型。
小婉一口老血含在舌尖,心里大姨妈狂喷乱溅,重重点头:“领导说的是!”
是个毛线的是!
她心在淌血,哭都哭不出来。
那晚一回家,小婉杀气腾腾的开了网游,带着一票弟兄勇猛无敌的围剿野外BOSS——
陷阱,躲过,完美!
小怪,全部被清,完美!
敌方抢怪玩家,被灭,完美!
……
一切是完美,完美,完美!
“少年游”这款大型网络游戏,考量的是玩家的操作能力。作为弱势帮派的“朱衣盟”,由于帮主大人自己就是个网游小白,所以大伙儿跟着“吃糠喝稀”——别说打有银龙头饰的野外BOSS了,就连高级点的副本任务,都很难完成。
这次……
一向被怪踩在脚底下肆意蹂躏的帮主大人居然发威了!
眼见着,一番摧枯拉朽,野外BOSS就剩一格的血——互联网外,电脑屏幕前,帮派里所有的玩家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只见,帮主大人满目坚毅的找准了BOSS的死穴——杀气腾腾的握着刺刀——拼尽全力的冲破结界——
就在刺刀离着BOSS死穴0.000000001秒的地方……
帮主大人的身形忽然停滞了一下。
紧接着,帮主大人女刺客的身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电脑面前。
朱衣盟所有参与围剿、参与围观的热血玩家们瞬间石化,很快,副帮主接到一个电话:“小白白,我是黄小婉,我们家停电了!”消息传遍“朱衣盟”,帮派所有成员砸了鼠标,口里蹦出的只有一句国骂——
我靠,关键时刻,怎能停电!!!!!!!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地儿也停过电。这一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黄金地段,离公司近——能租到这么便宜的好房子,小婉一度认为这是运气。那时候,她在一片黑暗中哆哆嗦嗦拨通了电话:“房东姐姐,我的电……”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淡淡道:“你的房租没有交。我停了你的电,你什么时候交房租,什么时候就来电了……”
小婉一听,挂了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电话给好友。待好友帮忙在网银上付了房租。
“啪”,电来了,一切很完美。
可没过几天,房东怎么又来收房租!?一番争执下,小婉才知道自个儿被骗了。对方哪里是苏小姐的妹妹,分明是给苏小姐打扫卫生的小保姆。
这小保姆趁着房东苏小姐去欧洲旅游的功夫,偷走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骗了小婉的房租,然后逃之夭夭……幸而,小保姆的骗术天衣无缝,偏偏逃跑路线不明确,没几天功夫就被逮着了。
事后,小婉再三扼腕,快到年底了,脑子千万别长浆糊,上当受骗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如今,电话接通,又是一个陌生的男嗓,“你是黄小婉?”
小婉一愣,“是……”
对方声音很年轻,透着少年人的朝气和笑意,“你的房租什么时候交?”开门见山就问房租,小婉心里一下子亮堂了,“你认为呢?”
对方轻快道:“按照合同,你应该提前一个月,把明年上半年3个月的房租付清。一共是三千六百元,你有钱就赶紧付了吧?”
小婉握着电话,慢吞吞的问道:“钱,是付给你吗?”
对方明朗笑道:“对啊。”
小婉又问:“请问你是……”
对方道:“我叫陶苏,是房主的弟弟,你把钱打我交通银行的账号上吧,号码是622260 xxxxxxxxxxxxx……”
一听到这儿,小婉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阵诡异的怪笑。
对方很是莫名。
“黄小姐,黄小姐……你,没事吧?”
“哈哈哈,没想到这年头黑心保姆有女的也就罢了,还有男的!”
“黑心保姆?”
对方声音颇是惊疑。
然而,小婉压根没听出这点不一样的小情绪,兀自冷笑。
“上过一次当,你当老娘还会再上第二次!大过年的手头紧了,还想来骗老娘?哼!没门!告诉你,我已经录音了,你等着被辞吧!”
嚣张得意快意肆意的大笑数声,笑到最后,小婉忽然想到自己还在一片漆黑中,当即唬着脸,恶狠狠的威胁:“快,把老娘的电给老娘安上!”
这一声怒呵,那叫个气势磅礴,雷霆万钧。
对方似乎被震住了。
没多久,“啪”的一声,周遭一片光明,来电了!
小婉美滋滋的挂了电话,心满意足的继续登录游戏,正当她得意洋洋和“朱衣盟”的帮众们说“黄小婉智破小保姆欺诈房租”的光辉事件时,门铃忽然响了。小婉一开门,就看见苏小姐和一个二十岁左右、满脸阴霾的大男孩站在门外。
苏小姐一如既往的端庄秀雅。
男孩也颇是清嫩可爱。
很寻常的一副景儿,不知为什么,小婉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只见男孩抬起头,扯了扯线条漂亮的薄唇,朝小婉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一扭头,狠狠对苏小姐说:“姐,就她!说我是骗钱的小保姆!”
接下来,他们说了些什么,小婉完全没听进去。
上万伏的电压BIU的一声击中脑门。
老姑娘尴尬的笑容碎了一地。
稀里糊涂的将两人请进屋里,有糊涂稀里的端茶请坐。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姐从容柔美的嗓音迷迷糊糊传入耳中,她模糊听见苏小姐在说:“我马上要结婚,婚后会和我先生一起搬到德国。本来,我打算把房子低价卖掉,陶陶认为没这必要。他买了这套房子,并且愿意继续以相同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你……”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好笑道:“瞧我,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弟,陶苏。以后他就是你的新房东……”
知性美人就是优雅啊,连拍脑袋的动作,都这么风情万种。
不得不说,别看老姑娘工作的时候条例分明,人情事故上,却压根就一情商智障——主次不分,重点不明。
都这时候了,这姑娘口水哗啦,羡慕地瞅着,想的居然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人家这气度作派。
再说小陶公子。
被人当成骗钱小保姆,这可是小陶公子打出身起遇见的头一遭!他憋着一肚子火,就等着嫡姐为自己证明真身扬眉吐气!可你瞅瞅黄小婉在干嘛?
发呆!这个女人居然在发呆!
小陶公子怒了炸了不乐意了!
他恶狠狠的磨牙,阴测测地凑紧一张阳光帅气的脸蛋:“黄小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话么?”
这厢,小婉心里还沸腾着哀怨、悲愤、懊恼、惊羡以及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崇拜……等等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着实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抬脸,一张眼,就撞见脸蛋雪白的陶苏。
小婉一愣,涨红了脸,脑子一抽,隐约记得苏小姐刚才说过“结婚”什么的,于是傻乎乎蹦出了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
小陶公子雪白的脸蛋刷的黑了:“黄、小、婉!”
苏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陶苏冷着帅脸,磨牙道:“这房子是我的,你的房东也变成了我,你居然把我当骗子,你说吧,咱们这怎么办?”
小婉冷汗淋漓,犹不死心:“苏小姐姓苏,你明明是姓陶。你俩怎么会是一家?而且……”
说到这儿,她小小声的狡辩:“你们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嘛!如果提前告诉我,不就不会出错了……”
其实苏小姐压根没必要和小婉解释的那么清楚。
然而,苏小姐却是个认真的人。
只见她墨眉微微一挑,和声道:“陶陶跟着父姓,我从母姓。这个暂且不说,你没看我发给你的E-mail么?”
小婉呐呐:“我……好久没开邮箱了。”
苏小姐:“……”
陶苏:“……”
陶苏噎住了,许久,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得,算我倒霉,咱们说正事!你房租到底什么时候交?”
“能宽限一个月吗?”
“我宽限你,谁宽限我啊!”
小陶公子哪怕态度软上一分,小婉都不会这么悲愤羞愧。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直接导致老姑娘破罐子破摔,愤然道:“我没钱。”
陶苏眼一斜:“骗谁,你才发的工资……”话音刚落,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灰溜溜的闭上了嘴。
小婉狐疑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才发了工资?”
陶苏眼神闪烁了下,很快恢复过来,淡漠道:“月底发工资,每家公司都这样,难道你们公司月中发?”
小婉一听这话,忍不住想爆,“我勒个去,要不是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至于揣着小半个月工资去买彩票么?领导都说我感情至少还值10元钱……值个毛线的10元,老娘揣着一千五百元去买彩票,全亏了!老娘的感情是倒贴!倒贴的好不好!钱都买彩票了,哪里有钱付房租啊!!!”
老姑娘悲愤的咆哮,一直回荡在房顶的上空,震荡了所有“情场失意,赌场一样失意”的倒霉虫悲惨人生。
房租、停电、网游的事儿,暂且通通揭过。
长久以来,小婉觉得自己和那108个相亲男的故事,就此划上了句号。还是特不完美、歪模歪样的句号。但直到今天,她发现错了,那只是句读!一标点、一停顿、一转折、一飞扬的句读——
待风云起时,那些“孽缘”势必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轰轰烈烈卷土重来。
这是2012年的元旦,XX街、XX角落的饺子店。
外面寒风飕飕,饺子店的玻璃门,沾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雪白的墙壁,米黄色木制的桌子,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相较于别桌的热闹……角落里,一男一女,五大盘饺子,两瓶二锅头,就显得“嘴大喉咙小”,分外突兀。
这男的,年纪极轻,穿着件粗针立领白毛衣。
他面容精致,宛如最高明的画师,用工笔细致勾画描绘的水墨图。单坐在那儿,人都有一股范儿——那是上流精英社会的高贵范儿,那样的灵气,不知不觉洇透在空气,让人见之,生敬、生畏。
这女的,看着就有点……寒碜人了。
你说一普通清秀的女的,头发简单扎个鬏儿,不施脂粉就满大街蹦跶,这也就罢了。打饺子一上桌,这丫握着筷子埋头苦吃,脸都没抬起来一下。
不肖问,这么有二逼坑爹抽风气质的猥琐女青年——
非黄小婉莫属。
各位看官,您瞅着吧!
黄小婉吃就吃,口里居然还没闲着招呼:“我和你说,这家店里的饺子都是手工包的,皮薄馅实在,菜切的细、肉切的糙,吃起来特有感!”
温卿之:“嗯。”
小婉头也不抬,继续招呼:“跟我来吃饺子,你算是跟对人了,这里的饺子好吃,服务员也长得正点!这都是正宗的湘妹子,一水儿皮滑肉嫩的,都是美人,饺子吃了养胃,美人看了养眼,胃口更好!”
温卿之:“嗯。”
似乎想到什么,小婉忽然抬起头,腮帮子鼓得满满,一边嚼着牛肉大葱的饺子,一双眼眸灿亮亮的瞅着温卿之。
“吧唧、吧唧……”
相对安静的角落,嚼饺子的声音,异常清晰。
温卿之被她一边吃、一边盯,折腾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清咳两声,不等出声……小婉“咕嘟”一声,把饺子吞了下去,一副东道主的架势,分外强势的把筷子塞到温卿之手里:“你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卿之:呃,原来……她是让自己吃?
温卿之一愣,就那么电光石火的刹那,小婉温热的手心覆住他冰凉的手背,没来由的,温少心口忽的一跳,那种感觉……太过于奇怪,让他禁不住有片刻失神,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小婉已经顺利把筷子塞到了他的掌心。
小婉塞完筷子,倒了杯热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是你掏钱,你自个儿还不吃,客气个毛线!”
也对,这一桌,虽然不贵,却是自己掏钱:就她一人这么吃……实在有点划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和黄小婉在一起时,被她影响的,温大少二十多年来从没窜出来乱蹦跶的小民思想,居然分外活络。
温大少一咬牙:不吃白不吃!
都说男人对自己要狠心,可真握着筷子,看着一盘盘被戳的乱七八糟的饺子,他还是对自己没狠下心。
温少爷沉默了下,安静的把筷子放到了一边。
温卿之:“你先吃,吃完了,我们谈正事儿。”
小婉眉毛一扬,分外大气:“没事,我们边吃边谈。”
温卿之闻言,桌下的五指倏然拢紧。忍着不快,他只觉额角又在隐隐约约的抽痛:“黄小姐……习惯在吃东西的时候……谈事?”
小婉嚼着牛肉大葱馅儿的饺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本来也没这个习惯。这不是为了方便你!”
温卿之愕然:“方便我?”
小婉见他一头雾水的模样,眼皮一抬,当即模仿着温卿之那天的表情和声调,板着脸,正色道:“此事揭过,就当我没遇过黄小姐,也请你——以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
一道天雷毫无预兆的滚过温少爷的脑门。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真没想过芝麻大的事儿,她居然记到现在。
小婉仔细想了想,为了高度还原当日场景,继续补充了一句:“嗯,你还说了‘真没见过这样恶毒的女人’!”
温卿之被这么一噎,脸都黑了。
小婉喝了口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给人方便才能给自己方便。温先生看着我既然这么膈应了,我们自然要快点吃,早点谈,边吃边谈、正事敲定。免得……您瞅我心里不舒服,我看着您……也没啥好胃口。”
她说着没什么胃口,说话间,又是俩饺子吃到了肚子里。
温卿之深吸一口气,压下:“依黄小姐的意思,闲话少谈。那么,黄小姐认为什么样的价,我们才有谈下去的必要?”不是他想约黄小婉出来面谈,实在是逼不得已。
温卿之百思不得其解,这黄小婉到底给妞儿灌了什么迷汤,妞儿怎么就对她印象深刻了?
温少也想过转移目标,他几次给妞儿介绍了许多性格活泼的主儿。
一开始,妞儿避开不语;可介绍到最后,向来乖巧听话的妞儿居然使起了小性子,门一关,谁都不理了。
——妞儿啊妞儿,你要明白你是姓温的!
——我温卿之好说歹说,是你亲哥!
——是这么和哥哥使性子的吗?
温少怒了。
可他就算怒了,也舍不得冲妹妹发火。
温少舍不得妹妹,身为经理,他下面的一群人就遭了大殃。
这几日,XX部的同事们一个个踮着脚尖、夹着尾巴……可大伙儿就算低调做人,你不撞枪眼,那枪眼儿自个儿也会瞄准目标。点背的,哪怕你躲到碉堡里,照样一枚原子弹飞来,炸得你连骨头渣儿都找不着。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哪个行业,你总会在周围发现“狗头军师”这种特殊人才。
“形势”迫“英雄”!
XX部就有这么一位“人才”,也不知这孙子打哪儿折腾出“前因后果”一手资料,就这么傻乎乎冲到了经理办公室“出谋划策”。
过程是“激情”的,结果是“惨烈”的——
温卿之采用了狗头军师“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方针策略,决定安抚妹妹,重新约黄小婉出来谈一谈兼差的事儿。与此同时,工作时间说八卦,说八卦这倒霉孙子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外加加班工资。
这就是如今,温少为什么会和和气气坐在这儿和黄小婉吃饺子的前因后果。
一听温少开口谈价儿,小婉精神一振。
她眼睛亮晶晶的睇着温少,试探道:“温先生觉得,什么价请我是最合适的?”
温少静静喝了口水,吐出口气,徐徐道:“月薪,一万零一元。”顿了顿,他补充:“人民币。”
只……比当初多了一元!?
小婉郁闷的别过头,筷子指点江山,继续大口大口的嚼饺子。
温少眼底掠过一抹好笑,聪明的压下,小香饵儿就这么悬在半空,吊着某条小鱼的胃口:“一万零二……”
小婉撇嘴,郁闷的埋头苦吃。
温少:“一万零三……”
小婉挖了一大勺辣椒酱在盘子里,蘸饺子。
温少:“零四……”
小婉伸筷子,夹饺子。
温少:“五……”
小婉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好像有点吃多了。
温少:“六……”
温少:“七……”
温少:“八……”
……
听到这儿,刚才还吃吃喝喝想想的黄小婉同志终于忍不住了:“我勒个去,一元一元的加薪酬,有意思吗?我黄小婉再怎么没出息,像是为几元钱折腰的主儿吗?”
老姑娘愤怒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杀气地盯着温卿之。
还不等她彻底爆发,温卿之凉凉一眼掠过去,气定神闲吐出一个价码:“一万二。”
一个踉跄,黄小婉差点跌到桌子底下——
刚刚窜到眼底的那股子邪火,当即换成春意无边。
她狗腿的爬起来,一把捞起温卿之的手,笑容满面紧紧握着他的手:“成交。”
周围发出窃窃的笑声。
温卿之温润的眼底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瞄了一眼自己被老姑娘抓牢的手,漂亮的眼眸儿静默如水,眼底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有趣,只似笑非笑的睇着。
小婉顺他目光,一眼就瞅见自己“没节操”的“爪子”。
老姑娘当即一愣,额头划下三条黑线,慌忙不迭收回爪子,干笑两声:“咳咳,谢谢首长关怀。”
这丫还真敢说。
“你还真是“根正苗红”、“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温卿之笑了,有些刻薄的说。
“谢谢首长夸奖。”
小婉装着没听出弦外之音,热泪盈眶,接下话头儿。
两人相视而笑,看上去极是和谐,实则波涛暗涌,排山倒海。
温卿之这厢笑着。
黄小婉这厢,一边假笑,一边捂着肚子,小心眼的郁闷着——
笑笑笑,笑毛线笑?
你不知道你长得副妖孽模样,笑起来很好看?
老娘现在心智坚定,不会为色相所迷的,懂不懂!
她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一边面里还得维持知性的笑容,时不时的,暗暗叫唤一声:“哎哟,肚子。”
肚子?
对,没错,肚子。
开心过头,她刚才吃的几大盘饺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化着。开始,她还没什么感觉,等反应到不舒服的时候,以肠子为首的造反派,正在她腹内小小方寸空间上下翻滚、抛物姿态、云霄飞车……
温卿之:“黄小姐倘若没有问题,合同一式三份……”
才说到一半,“嗡嗡”的手机振动忽然响起。
温卿之反手摸出电手机,朝小婉抱歉的笑笑:“稍候,我先接个电话。”
“嗯嗯,你先忙。”
小婉巴不得他有事先走,自个儿好去解决生理问题,当即脸蛋上扯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笑送他离去。
温卿之不明就里,走到洗手间边接电话。
也不知打电话的到底是谁,就见向来“泰山崩顶而色不变”的温大少爷还没说两句话,俊俏的脸蛋倏然一白。
小婉满头冷汗,正捂着肚子,龟速挪到卫生间。
一个喝了高的孙子懵懵懂懂拧着瓶二锅头,一边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一边走……
“砰”的一声!
悲剧发生了!
拐角处,也不知谁忽然走出,撞到了小婉!也撞上了喝高这孙子!
好端端的二锅头啊,BIU的一下飞了出去,劈头盖脸浇了小婉一脸。
“哗啦”一声。
酒渍滴滴答答,顺小婉额前碎发流淌下,滴在衣服上。
小婉一时没反应到这样的变故。
一下子愣了。
冷风一吹,那寒嗖嗖的气顺着光溜的脖子窜到脊髓。
一个哆嗦。
老姑娘冻的脸都青了,腹部疼的越发撕心裂肺。
她捂着肚子,一时间疼的略微有些发懵,就这么愣在当下。
“黄小姐,你跟我走。”
就在这时,“啪”的一下,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了——
抬眼,是温少焦急的面容。
小婉抬起头,微弱的气息从牙根中蹦出:“温卿……”最后一个“之”,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她已经被人拉着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出了饺子馆。
你妹!
你妹!!
你妹妹!!!
老娘五脏庙内小鬼打架,疼的很厉害啊!你拉着老娘往外跑个毛线!
马路上空荡荡的,车流不旺,人流不兴。
冷风一吹,小婉脖子上的酒渍一挥发,冷得她一个喷嚏接一个。
偏偏温卿之,压根不管她到底有多狼狈。
他拉着小婉快步走到路口,不由分说把她塞车里,油门一踩——
猝不及防的小婉同志……
脑门狠狠撞上了车门。
一个红肿的大包,就这么光荣的挂在了脑门。
小婉现在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彻底怒了:“温卿之,就算你是我未来雇主也不能这样摧残员工啊!你搞毛线啊?”她扭头,用力敲敲车门,大声抗议:“下车,我要下车!”
轿车又急又猛的开着。
温卿之目光移也不移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脸蛋阴鸷的盯着正前方,阴沉道:“妞儿出事了。”
天阴沉沉的。
如一只灰色的大鸟挥动双翼,将乌云层层叠叠的拢住了太阳。
医院大厅走动着许多神色匆匆的病人家属,休息区坐着呻吟的病人,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儿,挂号处队伍排成了几条长龙。
两人穿过嘈杂的人群,急急往特护病房赶去。
小婉拧着包包忍着腹疼,正埋头苦冲着。
忽然,一阵开心的笑声传来过来,一个手里拿着个变形金刚、脸蛋雪白的孩子“蹬蹬蹬”跑来,虎头虎脑的,一下把她撞飞到边上。
“对不起啊,这孩子比较皮……”
后面跟着跑出个样貌憨厚的中年男子,顺手扶了一把即将摔倒的小婉,擦着汗,憨憨道歉。
不知为什么,这汉子分明很有礼貌……
可电光火石间,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倏的从心间掠过。
来不及细想,她点点头示意没事。
眼见着温卿之要进了电梯,她一把抓住温卿之的胳膊,冷静道:“走楼梯。”
温卿之急火上心,见她坚持走楼梯,黑眸闪动,愤怒道:“妞儿在特护病房1201室,我没空陪你走楼梯,要走你自己去走。”
“温卿之你冷静点,不要着急,你自己看地图。”
小婉心知他疼爱妹妹,并不计较他语气的唐突,她好心好意的递去一张医院地图。
然而,温卿之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地图一甩,长腿一迈,直接越过人群,朝电梯走去。
薄薄的那么页纸,飘飘忽忽的掉到地上。
小婉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小婉瞠目结舌看着掉落在地的地图,又看了一眼消失在电梯口的温卿之,忽然觉得温卿之固执的有点可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可以无视我所说的每句话。
然而,你却不知,纵是你不喜欢的人,也未必存着害你的心。
以自己的喜恶,来判断其他人的心意……何其无聊。
所幸,你并不是我的谁。
纵是你走再多的弯路、遇上再多的麻烦,我也不会为你心焦。
老姑娘自嘲的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静默的捡起被温卿之打落在地的医院地图,按着上面的指示走上楼梯。
温卿之固然讨厌,然而,那个百合花似怯怯羞羞的少女,却是从始至终用温柔灵秀的眸子,安安静静看着自己。
小婉很喜欢那个女孩。
一直不接受温卿之提出陪护的条件,并不完全因为与温卿之不对盘……更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照顾好她。
待小婉到特护病房的时候,妞儿已经睡着了。
和医生稍微问了一下妞儿的情况,得知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小婉这才安下心来,抓着包包,坐到了病房外走廊上的排椅上。
隔着玻璃窗,小婉看见那个怯怯的小少女穿着浅蓝色的病服,长发如水中墨,一缕缕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想到不久前看见她时,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脸上的神色极浅,却也能看出黑眸含笑,灵秀如精灵。
往事种种,宛如昨天。
待她看了好一会儿,温卿之才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看见小婉抓着包包,安安静静坐在走廊门口的排椅上等自己,温卿之眼底掠过一抹惊愕与古怪。
他看了看小婉,清亮如水的薄唇轻启,刚准备说些什么……
认识他的主治医师已经用病牌板轻轻点了点他的肩,示意他旁边说话。
小婉离的远,依稀听见主治医师不认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进耳朵里——
“怎么这么晚才上来……”
“这电梯怎么……”
“哦,医院前阵子才装修过,一楼电梯没法儿上特护病房……”
“怎么没有提示?”
“医院门口不是摆了地图,你没看么?”
那医生的声音略微公式化。
温卿之不知答了些什么,很快便说到要点。
主治医生拿着笔在病牌板上写写划划着,道:“病人有抑郁症,有轻生的心态不是怪事。我们能救的了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救过来。我建议家属最好能经常陪护,给她多一点家的温暖,不管于生理还是心理,对她都是有好处的……”
“我妹妹她现在怎么样呢?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病人刚刚做过手术,度过危险期,现在应该静养。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不过她浅眠,很容易惊醒……”
听到这儿,小婉心底仿佛被什么轻轻揪了下——
为那个脸颊苍白的女孩而心疼。
心疼到……
指甲微微掐入了掌心,那种空荡荡的怜爱,让她禁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家人不在,被反锁到空荡荡的房间……那种,孤零零的寂寞与害怕。就是因为害怕,所以连休息都无法安眠,总会莫名其妙的惊醒……
如此一来,对妞儿的怜惜,就越发感同身受。
温卿之去换消毒衣,小婉下意识跟着,刚准备跟着一起进去。
温卿之已抢先一步,拦住她。
小婉抬头,奇怪的看着他。
温卿之问:“你干嘛?”
小婉傻乎乎的回答:“进去看妞儿啊。”
温卿之眼底掠过一抹讥讽,薄凉的目光淡漠的掠过小婉的脸,冷然道:“你与妞儿非亲非故,不过是我找来的陪护,你不用进去了。”
语毕,扬长而去。
居高临下的鄙夷,眼底赤裸裸的厌弃。
小婉心底最柔软的一角,仿佛被什么狠狠撕碎。
她的牙尖倏的就咬上了下唇——唇瓣颤至心底闪电似的疼痛,分不出是怎样的痛意。她静默的抬起眼,不知用何种心情去看年轻男子的背影,只是在自觉可笑之外,依然是说不出的可笑。
温卿之,是不是第一眼的厌恶,便预兆了你我永如水火,绝不相容?是不是你不喜的人,便可以否认她所做的一切,无论对错?
她沉默转身。
这一转身,便是事不关己,合上心扉。
老姑娘在走廊外面,先是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踱了几步,引的旁人纷纷侧目。
小婉仔细想想,干等不是办法。
人生如此短暂,有限的生命怎么能在坐立不安与发呆下度过。
这么浪费时间生命,绝不是她黄小婉的风格!
于是,医院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瞠目结舌的看着某个“非正常人类”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些过期报纸,往地上一铺,直接蜷了上去。
这一睡,不知猴年马月。
温卿之刚从病房里出来,一见这场景,血压“刷”的冲到了脑门,“黄小婉,你在这躺着做什么?”
跟着温少一起出来的,还有刚才给妞儿做抢救的主治医师。
对方记性不差,显然记得蜷墙角的某个“病人”是跟着温卿之一起过来的,他拧着须白的长眉,不赞成的看了一眼温卿之,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老医生把病牌板夹了起来,一转头,看着温卿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温先生,妹妹固然很重要,可你太太既然不舒服,就不要让她跟着到处乱跑,你看她现在多难受……”
我太太?
温卿之转头,一眼看见蜷成虾米窝在地上的某个老姑娘,眉头厌恶的拧了起来,下意识张口解释:“她……”
不是我太太。
然而,主治医师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摇摇头,气吞山河的打断他的话,严肃道:“小病不医,拖成大病。”
温卿之:“我和她……”
主治医师按住温卿之的肩,继续打断,道:“好了,快带太太看病去吧。”
温卿之一连被打断了这么多次,百口莫辩。
倘若搁那儿的是任何一个眉目静默秀美的女子,都是好事儿,偏偏那人……是黄小婉。
温卿之想到她那“少数民族可以生俩”、“死耗子就在你身后”以及“A股B股都不靠谱,纵观天下屁股最好”的种种歪理谬论,只觉整个头都大了。
连着……额头,都禁不住隐隐青筋跳动。
温卿之深吸一口气,抿紧了薄亮如清光的唇瓣,目光冷静的看着老医师,正色道:“我和她不是夫妻。”
“小两口子闹别扭?”
老医师很有“经验”,快语定论。
温卿之:“不是。”
“哦。”
老医生点点头,拿着病牌板翻看着,似乎是听进去了解释,可一抬头,说出的话足教温卿之脸色发黑:“你去给你太太挂个号吧。”
“她不是我太太,而且她哪里像生病的人?谁生病一口气能吃几大盘饺子?”
“就是因为吃的多,吃的急,才容易引发各类疾病。”
主治医师摇头,显然不认同温少的解释。
温卿之憋着一口怨气,急于解释,可越描越黑,反而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不时能听见病人家属议论的声音,“穿的这么西装革履的,老婆生病都不管。”“难怪书上说‘长得好看的都是渣,皮相越好的心理越阴暗’!”
……
温卿之越听越憋火。
他几步走到小婉旁边,本来想伸手推她,可一看见她紧挨着医院墙壁,皱眉,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温卿之犹豫了下,厌恶的用皮鞋尖踢了踢她。
温卿之:“黄小姐。”
小婉睡的正熟,哪听得见和风细雨的“呼唤”。
周围人还在议论:“听见没,连老婆都不愿意承认了。没准是有两个钱,在外面有了三。”
温卿之脸都黑了,一连喊了好几声,小婉一句没答,向来“泰山压顶色不变”的温卿之终于忍不住炸毛了:“黄小婉!”
一嗓子怒吼,连地板都似震了震。
小婉一下子惊醒了:“有!”
温卿之怒问:“我和你什么关系?”
小婉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重复问句:“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的报表赶工到今儿个凌晨五点,清早起来眯了没多会儿就接着温卿之约见的电话,然后喝了足足六大杯的咖啡,才提起精神。
再然后,所有事情密密匝匝暴雨梨花针一样打了下来,小婉指望着的休闲周末早就彻底泡汤。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空闲,才眯了一下,就被连拉带扯的弄醒了。
老姑娘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痛着。
又累,又痛。
累的没处儿喊痛,只迷迷糊糊缩在墙角。
那么小小一团人影,蜷缩成虾米,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主治医师和蔼的道:“你俩夫妻啊,这孩子,怎么这岔都忘了?让你老公赶紧带你去挂个号,我看你挺不舒服的……”
小婉懵懵懂懂,居然还真点了点头。
她不点头还好。
这一点头,可不就是坐实两人“小夫妻吵架闹别扭”的猜测传闻。
主治医师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脸色,笑眯眯的点点头。
“轰隆!”
一声惊雷在脑门炸开,温卿之脸黑的仿佛涂炭,眼神如刀似剑,锋锐尖利的扎向没事人一般的黄小婉。
后者却压根没反应到战争局势的紧迫,依旧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面候着的病人家属们也都议论开来,看着温卿之和看“陈世美”,就没个二样。
温卿之怒的——
连掐死黄小婉的心都有了。
老医师丢完炸弹地雷,用病例牌拍了拍温卿之的胳膊,给他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潇洒离去。
温卿之携小婉,连电梯都不敢走了,扯着她下楼梯,便是落荒而逃。
温大少长这么大,遇见黄小婉沾惹上了多少第一次?
第一次在马路上被人围观!
第一次在医院被人当负心人!
第一次百口莫辩!
第一次落荒而逃!
楼道里,小婉磨磨唧唧的走在前面,满脸愧色,温卿之漂亮的脸蛋布满阴霾,他越想越气。
透过楼道处的天窗,灰蒙蒙的天空,似笼着散不去的阴霾。
遥遥,灰白色的屋顶,被风吹起的白色塑料带,吹到了楼道口敞开的窗户上,被挂在铁栅栏上,风吹着发出猎猎的声响。
温卿之站在敞窗下,西装熨帖的划下流利完美的线条,柔软的发丝被风微微吹起,他冷笑的看着小婉,连着声音,都透着说不出的锐意。
“夫妻?呵,好一个夫妻。人家说什么,你还真敢点头答应。”
年轻男子阴测测的声音,清冷,略柔媚。
剐着头皮一阵一阵,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小婉可怜的小心脏狠狠一缩,脚步一踉跄,“我那不是没睡醒……迷糊着。”
她也知道理亏,小声,辩驳。
“没睡醒?迷糊!”
温大少一字字的冷讽,刚才在特护病院外面,受到的那些窝囊气还堵在心口,一见她愧意上来了,那些怒气越发以毁灭的姿态,尖锐冷酷的飙了出来:“人家说我是你老公,你敢应下,人家说我是你老子,你应不应?”
小婉缩了缩脖子,无奈:“我爸都死了十几年了……”
谁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温卿之一听,头皮一炸,立马就毛了:“黄小婉!”
小婉一看他怒飙的更厉害了,小脸一白,立马乖乖改口,“爸。”
“咔哒!”
似有一根弦,在温少脑海里狠狠迸裂,断开。
“你!”
温卿之刚才噎着一口气,现在噎着的分明一口血。
一开始,他以为黄小婉只是神经大条,单细胞生物,如今他算明白了……说这丫是单细胞都是抬举她了,这丫分明没细胞!
当然,这样就结束了,自然不符合2B青年的抽风气质。
也不知小婉脑回路是如何长的……
许久,才听一把弱弱的声线小声嘀咕:“我长这么大,除了……就没见过我老子,听说生活作风有问题,就不是个好鸟……”
她念叨的模模糊糊,温卿之没听仔细,只听了个大概。
温卿之宛如清光的薄唇抿得宛如一条直线。
他的拳,倏的就握紧了。
一连深呼吸好几口气。
温卿之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冷然道:“黄小姐以后只要和妞儿在一起就好了,我觉得我还是离你远点,安全些。”
小婉下楼的脚步不停,严肃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所见略同?
她还好意思英雄所见略同!?
温卿之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
也的确怒过头了。
适逢,阶梯上有一块香蕉皮,小婉走路压根不看路。
温少分明看见了,刚想出声提醒,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就见年轻男子弧度漂亮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孩子气的轻软笑意,漫不经心的别开了眼。
“啊——”
骤的一声尖叫,小婉狼狈摔了下去。
温少心里微微一笑,总算……狠狠出了口恶气。
用脚尖踢踢歪倒在地的黄小婉,他不耐烦的唤了声:“黄小姐。”
没人理他。
——呵,这装的还真像。
——才几阶的楼梯,他就不信能把人摔一个半身不遂。
温少这辈子最见不得装柔弱,娇滴滴的小姑娘,当即心里冷笑一下,淡漠道:“黄小姐不怕天气冷,地被凉,就继续在这儿躺着吧。”
语毕,弹一弹袖上灰尘。
扬长而去。
空旷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