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爱的教育(3)

【玩具火车】

2月10日

今天泼来可西和卡隆一起来我家玩，我太高兴了，他们都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听泼来可西说，他父亲自从他得奖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重新开始工作，并且五天以来滴酒不沾，泼来可西因此也非常高兴。

我们在客厅做游戏。我将我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给他们玩。泼来可西很喜欢我的小火车，他简直对它着了迷。那火车做得惟妙惟肖，不仅有车厢，还有车头，只要把发条一拧，小火车自己就动起来，就像真的一样。泼来可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玩具，惊讶极了。他把火车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那严肃的神情，好像他要研究出这个玩具的原理。我把发条的钥匙交给他，他小心地拧了几转，小火车马上在地板上开动起来。泼来可西兴奋极了，他的眼睛闪动着光彩，趴在地上与小火车一起移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车，火车一停下来，他马上去拧发条。那股迫不及待的劲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玩了一圈又一圈，一点儿也不厌烦。

我看着他那瘦削的脖子和手臂，还有那苍白的小小的脸庞，突然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我多想把我所有的玩具都送给他啊！如果他还喜欢我手中正在吃的面包，或是我身上的衣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可是，这个火车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如果我把它送给别人，爸爸会不会伤心呢？忽然有人把一个纸条塞到我手里。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爸爸，他微笑着示意我把纸条打开。爸爸在纸条上写道：“儿子，你有没有发现，泼来可西很喜欢你的火车，他没有什么玩具，你能想个办法让他高兴一下吗？”

我太高兴了，原来爸爸和我想的一样。于是我把刚刚停止运动的火车拿在手里，交给泼来可西，说：“我想把它送给你！”泼来可西看着我，好像没有听懂的样子。我又说：“这个送给你，你不喜欢吗？”

泼来可西兴奋起来，他一边不安地看着我的父母，一边问我：“这怎么可以？”

“安利柯和你是好朋友，他把这个送给你，当作你得奖的贺礼。”爸爸把泼来可西拉到身边，看着他温柔地说。

泼来可西的脸红了，他再次看看我和爸爸，很难为情地说：“谢谢！”当他冲我微笑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傲慢】

2月11日

在我的同学中，诺皮斯和代洛西家里都非常有钱，但他们却是很不一样的人。代洛西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待人很和气，从不因为比别人有钱而自以为是。

诺皮斯呢，实在太骄横了，他总认为自己有钱就高人一等，与同学相处时非常傲慢。有时，他和泼来可西一起走路，偶然碰到对方的衣服，他马上装模作样地用手不断拂拭衣袖；有时，他一人占着一张长椅，若是别人去坐，他就表现得很厌恶，仿佛人家弄脏了他；或者因为一些很琐碎的事，比如，别人不小心踩了他的脚，他会气得跳起来骂人，并恐吓人家，说要叫父亲到学校里来。

这样的事情举不胜举，我们大家因此也非常讨厌他，谁都不喜欢和他说话，即使他有不懂的问题，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有一天，诺皮斯看见可莱谛戴着猫皮帽子，马上很轻浮地嘲笑可莱谛。可莱谛狠狠地盯住他，说：“你还是到代洛西那里去学习学习什么是礼貌吧。”诺皮斯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大家都觉得非常解气。

昨天，诺皮斯告诉老师，说格拉勃利亚少年踩了他的脚。

“是故意的吗？”老师问。

“不，我是无心的。”格拉勃利亚少年向老师解释。

老师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诺皮斯，过了一会儿，才说：“诺皮斯，同学之间应该友爱，不要为这样一点儿小事就生气，你要学得宽容些。”

诺皮斯没想到老师会这样说，他一下子变得很暴躁，指着格拉勃利亚少年说：“我要告诉父亲！”

老师也生气了，他高声地对诺皮斯说：“诺皮斯，你要明白这里是学校，你应该听老师的话，不要动不动就搬出你父亲，我想你父亲也会认为是你不对的。”

诺皮斯站在一旁不说话，老师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诺皮斯啊！以后你要改改你的脾气了，和气地对待每一个同学吧。你要知道，在我们的学校里有劳动者的儿子，也有绅士的儿子；有富有的，也有贫穷的。大家应该像兄弟一样互相团结互相友爱。为什么只有你不愿意这样呢？和大家和睦相处，你也会感到愉快的！”

诺皮斯听着，嘴边浮着一丝冷笑。他这个样子让大家更加讨厌他。老师也看出来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诺皮斯回到座位上去。

“我真为你痛心！你是个不善良的孩子。”老师这样说完，便开始上课了。

【工厂】

2月15日

我和爸爸接到泼来可西的邀请，去他父亲的工厂参观。我是第一次到工厂玩，没想到这里还挺大的。工人们都穿着一样的工作服，在一些让我看来有趣又奇怪的机器设备前工作。爸爸简直是拖着我走，因为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在我眼里都那样新奇。尤其是工人干活时充满活力而且熟练的情形，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劳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我在老远的地方就看见泼来可西了，他正坐在砖瓦堆上，安静地看书呢。

虽然他周围的工人来来往往，可他连头都不抬一下。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大叫一声他的名字，他才抬起头来，先是惊讶，继而露出微笑。他收拾好书本，开始带着我和爸爸参观工厂。他仔细向我介绍各种工具：这个是锤子，那个是镊子，还有什么是风箱。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就像大人似的。我心里很是佩服他，他功课那么好，还认得这么多东西，像专家一样。

我们很快见到了泼来可西的父亲。他站在铁砧前面，另一个年轻的工人正把铁棒插入炉中。

铁匠一见我们，立即停下手中的活，摘掉工作帽，微笑着说：“你们过来了！啊，这个就是安利柯吧，谢谢你送火车给泼来可西，那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想看我们干活吗？这就做给你看。”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个整天醉醺醺、骂骂咧咧的铁匠吗？他看着我的时候，那么和蔼，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只见年轻的工人将一根烧得赤红的铁棒从炉子里取出来，放在铁匠面前的铁砧上，铁匠立即敲打起来。他用力地抡着一把很大的锤子，在烧红的铁棒上移动着敲打。不一会儿，刚才的铁棒已经变成花瓣的模样了。

这样的神奇不亚于变魔术。铁匠胳膊上鼓起的肌肉，他熟练的技艺，真让人佩服。我看见泼来可西的小脸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光彩，他的神情非常得意，谁不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呢？

铁匠将做好的花瓣拿给我看，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这回你知道是怎么做的了吧。”接着他又开始新的工作。爸爸在旁边说：“你干得不错啊，精神看着比以前好了很多。”

铁匠停下手中的活，怜爱地看着泼来可西说：“我现在已经不喝酒了，我要一心一意地工作，让他也过得好一点。您知道，我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全是这个孩子的功劳。想想我以前真不是人。每天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拿他出气，打骂他，不给他饭吃。可是这孩子从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我的不是。他不声不响地用功学习，竟然得了二等奖。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没为他做过什么，他却为我争了这么大的光，我怎么能不好好儿干呢。乖儿子，你过来。”

泼来可西竟有点儿害羞。他跑到父亲跟前，父亲用粗大的双手抱起他，一黑一白两张脸紧紧贴在了一起。泼来可西轻轻说：“谢谢爸爸。”

“应该是我谢你。”铁匠深深地吻着泼来可西的脸颊。

我和爸爸看着这动人的一幕，不由得笑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爸爸对我说：“即使那辆火车是用黄金制成的，里面装满了宝石，但跟令他父亲改邪归正的泼来可西的虔诚行为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生病的老师】

2月18日

我们的帕尔博尼老师生病了。下午放学后，我和妈妈约好一起去看望他。

越相处越觉得我们的老师可爱，他虽然比较严肃，但心里特别疼爱大家。我们校园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在他的陪伴下度过的，他每天给我们上五个小时的课，下午还要陪大家运动一小时。这对于他那个年龄的人来说，可能有些吃不消，可他还是那么乐意和我们在一起。在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操场边上，深情注视着又跑又跳的我们，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慰。当我们回家休息的时候，老师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夜校上课。因为时间紧张，他每天的晚饭都是匆匆忙忙凑合一顿。这样日复一日，老师从早到晚都没有时间好好儿休息，终于积劳成疾，不能再给我们上课了。很多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真的非常想念他。

妈妈在楼下等我，我一个人上去看望老师。穿过一个狭窄而陡峭的楼梯，我来到了老师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非常阴暗狭小的房间，没想到我们可爱的老师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我的心里变得酸酸的。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床，老师就静静地躺在那儿。听见门响，老师将头扭了过来。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他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睛显得又大又深，下巴上长出了密密的胡须。他的脸色蜡黄，我不觉流出了泪。老师看到我，黯淡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伸出干瘦的手臂想要拉住我，我扑倒在他的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流得更多了。

“是安利柯吧。傻孩子，不要这样，我看到你已经很高兴了。学校里怎么样啊？同学们都好吗？你们大家有没有用功读书啊？”老师的声音明显沙哑了很多。

“老师，我们大家都很想念您。”我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老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息道：“我也想你们啊。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休息了一会儿，他指着满满一墙壁的照片对我说：“你看，这些都是我二十年来教过的学生。他们都是很好很乖的孩子。这些照片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财富了。咳——咳——我想等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会带着它们一起走。安利柯，等你毕业的时候也送我一张这样的照片吧。”我使劲儿点了点头。老师用他那细瘦的手指替我擦干眼泪，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递给我，说：“也没有什么东西让你吃，这个是别人送过来的，很甜，你尝一个吧。”桌子上一共就几个橘子，小小的，红红的，我怎么能吃得下去呢。凝视着手中的橘子，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老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把一个枕头垫在他背后。他半躺着，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如果我的病好不起来，你一定要听新老师的话，专心学好数学。数学是你的弱项，一定得补上去。学不好数学，就像一个人跛了一只脚，就不能走远路了。你要多做一些练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及时请教老师。学习来不得半点儿马虎。不过，你也别太心急，慢慢来，只要你坚持努力，你的数学，咳——咳——一定可以赶上来的。”

老师又咳嗽起来，眼睛微闭着，脸都憋红了，那表情很痛苦。我坐在他身边，不知怎么办才好。慢慢地，他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说：“你……快回去吧……希望我们……还能在学校相见。如果……不能再见，请你记得……曾经还有……我……这样……一位老师，咳——咳——”

我伏在他身上痛哭，嘴里不停地说：“老师，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师亲吻着我的头发，虚弱地说：“快回去吧，我也累了。”

我流着泪从楼上跑下来，一头扑进了妈妈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