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宋 辽 金 元的间谍活动(9)
第十二节 立马吴山第一峰
金国在派遣刘蕴古这样的“王牌”间谍刺探南宋情报的同时，还派出了其他间谍。
公元1159年初，宋、金两国突然分别撤除了边境大部分榷场。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一方面是宋国觉得榷场中混杂不良分子及间谍；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金国的防间措施。总之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宋朝还禁止由海路与金通商，大概也有防间之考虑。
这年十二月，金国使节团到了临安。使节团正使施宜生是个有来头的人。他原来是江南失意书生，后偷渡至金，以南宋虚实上告，并未见用，后由考试得官，当了礼部尚书，并深为完颜亮所宠信。这么一个人出使南宋，其目的可想而知了。
在金国对南宋进行间谍活动时，南宋也派出使节至金窥探虚实。边境的间谍几乎每天报回金兵频繁调动，大造船舶的情报。一向妥协投降的宋高宗赵构对此并不相信。
施宜生到临安后，南宋命吏部尚书张焘陪同他住在驿馆。这些宋臣倒是多了个心眼，乘机对施宜生动之以乡情。施宜生大约重睹故国山河，也有些动心吧。他乘副使不在时说了句隐语：“今日北风甚劲！”又取几间笔扣之，对宋臣说：“笔来！笔来！”（与“必来”谐音）宋臣以此上报，南宋朝廷这才大为惊恐，开始做战争准备。
施宜生使节团中还隐藏着一个画工，此人另有使命：为完颜亮密画临安城郭山水。使节团回去后，施宜生费尽心机泄露情报之事，仍为其副使所知，上报完颜亮。施宜生被处死。画工所作之画，却大受完颜亮欣赏。他在上面信笔题诗：“万里车书盍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决心加速南侵步伐。
施宜生来访前一个月，宋使出访金国。第二年初金使又至宋。宋高宗派人从侧面探听使节口中消息。三月，出使金国的宋使贺允中等回国。他们密奏：金人已在北部边境聚重兵，准备南侵。金主穷奢极欲，燕京已极为壮丽，又修汴京，百姓多死于道。金主在国内还大肆杀戮，天人共怒，必不能久。五月，金使至宋，态度蛮横，制造战争借口，并派人测量江河水面之宽窄。六月，宋高宗召回了早派往金国边境的宋将李宝，询问应敌之策。八月，边境守臣许世安得到谍报，金主到汴京，重兵屯于淮、泗。
公元1161年九月，金兵六十万大举南侵。西起大散关东至寿春烽火处处。完颜亮亲率东路金军主力自寿春进犯江淮。
金兵南下并不顺利。东路多次受到南宋军队阻击，西路攻势也频频受挫。
金人不熟悉水战。宗弼南侵时就以南宋渔人为向导。完颜亮也是如此。完颜亮接受投降宋人倪询、商简、梁三儿的建议造海船数百条，准备由海路入钱塘江，策应金军主力。这引起了前面提到的宋将李宝的忧虑。十月，金兵舟船泊于唐家岛，李宝军驻于石臼山，相距三十里左右。有被强征入伍的汉人豪富子弟数百人来降。李宝通过询问这些人尽得北军虚实。原来金兵不熟悉海道，又不习水战，整日在船中大睡。李宝率军突袭金兵舟船，以火箭射击金军船帆。金军船队全部被消灭，倪询等人也被擒。尽管如此，十一月金兵仍挺进至采石，准备渡江。
宋军间谍探听到完颜亮举行杀白黑马祭天的仪式，第二天即将渡江。宋将虞允文得知消息后赶紧布置、整顿宋将王权所部的一万八千名散兵游勇。他还鼓励将士：“金帛、诰命（官员任命书）均在此，以待有功。”第二天，虞允文率宋军做殊死战斗，金兵不得渡江。
完颜亮此时以为守江宋将还是败将王权，就派人持诏书求见王权，好像王权与金军曾有密约似的。虞允文说：“此反间也。”命人回信金主：“王权已受到国法制裁，新将是李世辅，愿一决雄雌！”完颜亮收到回信大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率军至瓜洲。在瓜洲又为宋军所阻。此时金国内部已陷入混乱。
就在完颜亮南下侵宋之际，金东京留守完颜雍在一部分大臣拥护下自立为帝，并从辽阳进兵燕京。
金兵与宋军对峙时，完颜亮严刑督战，引起了将士怨恨。于是他们杀死了完颜亮，派人到宋军议和。完颜亮仅仅“饮马长江”就魂归故乡了，连吴山的影子也没看见。
金兵后撤前，虞允文、杨存中以小船潜渡江北，侦察敌人情况。敌军请和使节一到，虞允文、杨存中立即上奏：“他们这是得到新主之命请和，不要立即答应他们。”公元1162年初，金国南征之师才全部北撤。采石之战以宋胜金败而告结束。
完颜亮军败身死，固然有其内政不修，统治阶层矛盾激化等原因，从间谍战角度看，如此重大的战略行动，过早地暴露无遗，也是重要原因。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金国大量谍报工作反而暴露了其意图。由于过早（提前近两年）暴露了战略意图，即便是昏庸的赵构也提高了警惕。
与此相反，南宋大臣、将领，主动开展对金之谍报活动。从完颜亮有南侵之意起，随时监视金国活动，因而能以少数战斗力不算强的军队大破金兵。
第十三节 蒙古铁骑之先导
宋金对峙之际，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崛起于北部草原。在东起兴安岭，南至与金接界处，西到阿尔泰山，北至贝加尔湖的广大草原，蒙古族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蒙古族之名称，最早出现于唐代，被称为“蒙兀室韦”，居住在望建河（即今额尔古纳河）之东。大约在唐末，蒙古一部逐渐迁居于斡难河（今蒙古鄂嫩河）上游不尔罕山（今蒙古肯特山）地区。辽代，在北部草原上有许多游牧部落，其中就有蒙古部。后来成吉思汗统一各部落，蒙古之名就成为草原各部统称。
蒙古族首领铁木真（公元1162—1227年）经多年征战，于公元1206年在斡难河源即大汗位，尊称成吉思汗，建立了蒙古汗国。
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后，在国内建立了分封制度。分封制度的主要内容是：把各部牧户编为十户、百户、千户、万户，分别设长管理。其中千户、万户之长由大汗直接封任。万户、千户长，按其等级高低领有一定范围的、大小不同的疆域作为封地，并领有封地内数量不同的封户。牧民必须向政府或领主缴纳羊、马及其他畜产品，承担军役和各种劳役。分封制度标志着蒙古汗国内部开始向封建制转化，原有的部落制度被逐步废除。作为一个国家内部凝聚力增强了，政府的权威性大大增强，国家首脑自然也成了高度集权的君主。蒙古汗国还有了成文法和取自畏吾儿字母书写的文字。这样蒙古汗国在其沿着历代游牧民族南侵老路走下去时，已是一个准备相当成熟的民族，不仅仅是纵铁骑于长城之下，乱杀乱砍的乌合之众了。这一点从其对金国的侦察可以看出来。
蒙古族在金代经常受金国之欺压、攻掠。成吉思汗即位后首先把刀锋指向金、夏两国。
公元1208年底，金章宗完颜璟去世，完颜永济即位。使者到蒙古，要成吉思汗拜受国书。成吉思汗问：“新君是谁？”使者说：“卫王（完颜永济即位前封卫王）也。”成吉思汗朝南面吐了一口唾沫：“我以为中原皇帝乃天上人。此种无能之人也能当皇帝，我为什么要拜！”上马而去。双方公开决裂。成吉思汗在此之前曾入贡于金，金国接受贡品的官员就是完颜永济。可见当时成吉思汗就已对其进行了细致的观察。
公元1211年二月，蒙古军的铁骑向金国边境移动。经过几次战斗，八月，成吉思汗已驻扎于抚州（今河北张北），布置军队准备强攻野狐岭（今张家口西北）。
金将鼎苏率金兵防守野狐岭。成吉思汗派察罕去窥探金兵动静。察罕侦察后，向成吉思汗报告：金兵马足轻动，不足畏也。成吉思汗于是率军进击，大破金兵。察罕因侦察有功被封为千户。
金军在乌合堡驻军防守。其守将伊喇尼尔是原辽国人。蒙古军到，他立即率众百余人前往投降，并献伐金十策。成吉思汗封其为霸州元帅。不用说，金国的底又让蒙古摸清了不少。
这年八月，金使耶律阿哈出使蒙古。耶律阿哈是与其弟耶律图哈一起来的。成吉思汗立即任命耶律图哈担任侍卫官，让耶律阿哈参与机密大事的策划。原来在此之前，耶律阿哈就已经成了蒙古的间谍。耶律阿哈在前几次出使时，看到成吉思汗奋发有为，认为将来必定是蒙古的天下，就有归附之意。成吉思汗看到耶律阿哈善射骑，又精通各国语言，正是自己用得着的人。成吉思汗与耶律阿哈一拍即合，但对其还有些不放心：“你既想在我手下为臣，以什么让我相信呢？”耶律阿哈说：“愿以子弟为质。”回去后，耶律阿哈就不断地把金国情报秘密地送往蒙古。
金国人等了许久，使节仍不回来。感到不对劲儿了，就把耶律阿哈的家属抓了起来。耶律阿哈不为所动，成吉思汗又为他娶了贵臣之女。
成吉思汗经过降臣指点和蒙古军侦察，对金国已有了基本了解，于是开始大举向金国进攻。其攻金大军的先锋，就是耶律阿哈。
蒙古军大举进攻后，率军驻扎在定州的金国汾阳郡公郭宝玉率军投降蒙古军。郭宝玉是金国高官，其投降对金造成的危害更大。郭宝玉在蒙古将领引见下见到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问以取中原之策。郭宝玉说：“中原势大，不可轻视，可先攻取西南诸蕃，利用他们的力量再来进攻金国，那时必定成功。”郭宝玉还为蒙古取中原献了条陈五章：出军不得随意杀人，刑狱唯罪重者处死，其余杂犯，量情笞决；军户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军，汉人有田四顷，人三丁者签一军；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年老，站户与军户同；民匠限地一顷；僧、道无益于国有损于民者，全部禁止。
成吉思汗不仅从降臣、降将那里得到了中原战守之虚实，而且得到了如何在中原实行治理、巩固统治的方法。蒙古军更加频繁地向金国进攻。成吉思汗灭金国，得力于金国降臣、降将。长城外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能否适当地起用内地之降臣、降将不仅是一个情报搜集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攻入长城后的重大军事、政治措施的战略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有计划地利用降臣、降将，应当是高层次决策者亲自过问并予以监督的事情。成吉思汗对郭宝玉等人的运用，反映出一代天骄所具有的政治头脑和胸怀。
需要顺带一提的是，蒙古军的侦察极重视从敌军马匹状况来判断敌军战斗力。如成吉思汗在统一蒙古诸部的战争中曾以瘦马来引诱敌军。他从金军“马足轻动”来判断敌军状况，对人甚有启发。任何一个历史时期的军队，总有其关键的战斗装备，对这些关键战斗装备的观察研究是判断敌军战斗力的关键指标。蒙古人与马为伴，当然精于此道。今天，培养精通业务的各方面“观察家”，也是间谍战中的重要课题。
第十四节 窥探深宫
和历代权臣一样，宋代权臣也通过君主、皇室身边之人，对君主、宗室进行间谍活动。公元1223年，南宋权臣史弥远（公元1164—1233年）感到有必要对皇太子济国公赵竑进行一番侦察，以决定对其的态度。这时史弥远又重操历代权臣的老谱，买了一个美人送给赵竑。赵竑善鼓琴。史弥远送上的美人也有这方面特长。美人识字知书，为人狡猾。史弥远送其到赵竑处后，对她的家百般照顾。这个美人自然也投桃报李，为之窥探赵竑的动静。
史弥远在杨皇后支持下，久柄国政。他是个对金投降派。在杨皇后的支持下，他杀了主张攻打金国的韩侂胄，向金人求和。渐渐地朝廷中布列了他的党羽。赵竑心中不平，把杨皇后和史弥远的劣迹写于几上说：“史弥远当流放八千里。”赵竑还指着地图上的琼崖说：“将来有一天，就把史弥远安置在这里！”那位美人把这些情况都报告了史弥远。
这年七月七日[10]，史弥远以乞巧奇玩进于赵竑，以试探其对自己的态度。赵竑借着酒劲儿，把这些玩意儿全扔在地下弄碎了。美人对史弥远做了详细的报告。史弥远决心除掉这个将来可能危害自己的皇太子。
公元1224年八月宋宁宗病死，史弥远乘机在杨皇后支持下拥立赵昀即帝位，是为宋理宗（公元1205—1264年）。第二年赵竑在史弥远派人逼迫下自杀于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