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人性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章 我们生活的世界

我们的精神结构

由于所有人都必须适应环境,因此,我们的灵魂必须能够从多方面解读外部世界。此外,不同人对世界的理解不同,追求着各自明确的目标,而这个目标与他们在童年早期形成的理想行为模式一致。虽然我们不能确定这些含义广泛的理解方式和目标,但它们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通常与个人缺陷感截然不同。精神活动只能建立在个人目标的基础上。我们知道,为了建立个人目标,个体必须做出改变自由活动的能力,人们不应该低估自由活动对精神的巨大充实作用。当一名儿童第一次不依赖别人搀扶独自站立时,他们就进入了一个新世界,在那里,他们感受到周围环境的敌意。在最初的活动尝试,特别是在学习站立和行走中,他们从不同程度体会到生活的艰难,这种感觉既能增强他们对未来的期待,又能毁灭他们的幻想。那些成人认为无关紧要或司空见惯的行为可能对儿童精神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彻底改变他们对世界的看法。

因此,那些有运动困难的儿童会将自己设想成强壮而敏捷的人,我们可以通过询问他们喜欢什么游戏或他们长大后想从事什么职业来发现这种设想。通常,这些儿童会回答说,他们希望成为赛车手、火车司机一类的人——明显提示他们渴望克服那些限制自由的困难。他们的生活目标是希望自己的自卑感和缺陷感被自由活动的快感所取代。很明显,对发育迟缓和体弱多病的儿童来说,这些缺陷感表现在他们精神活动的方方面面。同理,那些具有先天性视力障碍的儿童渴望看到一个缤纷多彩的完整世界,而具有听力障碍的儿童对一些美妙的声音特别感兴趣——简而言之,他们具有“音乐感”。

在儿童用于征服世界的所有工具中,感觉器官发挥着首要作用,决定了儿童与所生活的世界建立哪些关键的联系,他们通过感觉器官建立自己对宇宙的看法。实质上,主要是眼睛决定了儿童对生活环境的看法,因为他们所“看见”的世界不仅促使他们产生成为众人焦点的欲望,而且是他们大部分生活经历的源头。我们的视觉与其他器官所产生的感觉显然不同,它可以感受静态刺激,而后者(包括耳朵、鼻子、舌头和皮肤)只能感受动态刺激。一些人可能耳朵是主导器官,因此他们的很多信息都跟听觉有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说精神拥有一种主导的听觉模式。

我们发现,一些运动系统占主导地位的儿童对嗅觉或味觉刺激不太敏感,这些在他们所生活的文化背景中处于一种相对劣势的地位。有一些儿童肌肉系统占据主导地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就没有不闹腾的日子。在童年期,他们运动活跃;成年后,运动活跃更为明显。他们只对主要利用肌肉的活动感兴趣,即使在睡眠中他们还是运动活跃,这可以通过观察他们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行为来证实这一点。在此处讨论的儿童中,还有一类“烦躁”的儿童,他们的躁动通常被认为是有害的。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认为,事实上,所有儿童都通过某一种或某一组主导器官认识世界,包括感觉器官和运动器官。所有儿童都通过他们最敏感的器官收集信息从而建立起对世界的认识。因此,我们必须知道这一种或这一组器官是什么,然后才能理解人性。这些器官影响了儿童和世界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我们理解童年时期器官缺陷已经对他们的世界观(宇宙观)和后续发育造成何种影响后,我们才有可能解码他们的目前行动和反应。

我们感受世界的方式

那些时常存在的心理目标不仅影响着我们的所有活动,还影响着某些心理能力的类型、强度和活动,而这些心理能力塑造了我们的世界并赋予世界意义。这解释了为何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经历了生活的很小一部分,或者某一些特定事件,抑或我们生活的世界。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关心与我们心理目标相关的事情而忽略了生活的整体及其意义。因此,如果我们不清楚地获知人们所追求的一些隐性目标,那么将不能全面理解人类的行为——除非知晓人类的整体活动是如何受到心理目标影响的,否则我们将难以对人类的行为作出正确的评估。

感知

外界的感受和刺激通过人的感觉器官传入脑部,从而产生各种印象。这些印象构成了我们想象和记忆世界的基础。但感知并不是一个素描的过程,因为在此过程中,一些奇怪的个体化特征将不可避免地影响人对世界的看法。人类并不能感知所有看到的东西,即使是面对同样的一种情况,两个不同的人也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如果你问他们:“你们看到了什么?”他们回答的差别会非常大。

儿童只感知他们生活环境中符合自身行为模式的事物,这种模式是预定的,受到多种因素影响。视觉发育良好的儿童对世界的感知明显具有视觉主导的特征,大多数人都可能受到视觉的影响而产生某种程度的感知偏差。有的人是听觉主导的,他们通过听觉填补对世界的感知缺陷。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些感知不一定都要与现实一致,每个人都可以重建和重排他们与世界的接触方式以适应自身的生活模式。人类感知的内容和方式体现了个体化和独特性的原则。感知不会是一种简单的身体反应,而是一种我们可以从中获取对内心世界影响深远的结论的精神功能。

记忆力

正如我们在第一节所看到的那样,精神的产生与人类的身体运动能力紧密相关,精神的活动受到运动目标和动机的影响,个体必须不断采集信息,从而处理各种生活关系。此外,作为一个适应性器官,精神必定拥有各种防御或延续生存的能力。这些能力之一就是记忆力,其主要功能是帮助人类适应环境。缺乏记忆力,人类将不能未雨绸缪。我们可以推断,在潜意识里,每一次回忆都蕴含某种目的,回忆不会偶然发生。显然,它要么是鼓励性的,要么是警告性的。回忆不是随机或无意义的,它具有选择性,只有弄明白回忆背后隐藏的精神目的和动机,我们才能对它作进一步分析。相反,从表面上研究我们记住或忘记的内容是徒劳的,仅当某种回忆有助于达到特定精神目的(即可能诱发某种关键运动)时,我们才会记住它。同样,我们忘记那些不利于实现特定精神目的的事情。总之,我们发现,记忆也隶属于目的性适应,深受某种统一主题或目标的影响。这些目标指导着人的性格朝着整体化的方向发展。一段永久的记忆——即使是一段扭曲的记忆(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儿童发生这种情况,他们的记忆通常是“超负荷”或片面的),可以转移出我们的意识世界,从而表现为一种态度、情绪基调甚至生活哲学观点,但前提是它有助于我们达到理想的目标。

想象

再也没有什么比想象产物更能体现个体精神的独特性了!通过想象活动,我们可以超越物体,进而赋予感知新的内涵。换言之,想象力重新塑造了精神创造力的另外一种产物,即感知。想象产物不仅是对以往感知的重复再现(这种再现本身就是精神创造力的一种产物),更是一种高于感知的全新而独特的产物,就像原始感知是在身体感受的基础上产生一样。

所谓幻想就是一种注意力集中程度远超常规的想象活动。它产生的画面看起来是如此的生动和真实,以至于超越了单纯意义上的幻想而表现为个体行为活动的变化,仿佛他们受到客观刺激一样。当幻想达到了这种真实性,我们就称之为幻觉。

产生幻觉的条件与产生白日梦的条件相同。每一次幻觉都是精神的一次艺术性创作,它的设计和风格均符合创作个体的目标和动机。让我们通过下面的例子来理解这一点。

一名聪明的年轻女性在违背父母意愿的前提下结婚了,她的父母因此怒不可遏,断绝了与女儿的来往。一开始,女儿坚信这是父母的错。由于双方的骄傲和固执态度,他们一直没有达成和解。结婚后,原本生活在富裕贵族家庭的女儿不得不过着穷困的生活,但她始终没有抱怨自己婚姻的不幸。要不是出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已经非常好地适应了贫困的婚后生活。

女儿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娇惯,但过去亲密的父女关系只能愈发凸显现在关系的紧张,她的婚姻使得父亲对她的态度日益冷淡,父女间的隔阂日渐加深,甚至在她的孩子出生后她的父母也没有来探望一下女儿,看看他们的小外孙。女儿更加憎恨她的父母,因为她当时只是意气用事,不该遭受如此后果,她愈发感到悲伤,父母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本该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啊!在此,我们必须注意到,这名年轻女性的行为完全受到个人动机的主导,正是这种性格特征使我们得以深入了解为何她与父母的决裂对她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影响。

首先她的母亲虽然有着不少优点,却是一个严厉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她对女儿的要求非常严格,虽然她对自己的丈夫唯命是从——至少从表面上看,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相反,她在顺从中表现出了一些骄傲,并引以为荣。其次,他们家里还有一个被视作“掌中珠,心头肉”的儿子,他是家族香火延续的希望,父母对儿子的关心远远多于对女儿的关心,这位女儿非常渴望扭转这种状态。婚后的生活艰难更让这名成长于相对安全环境的年轻女性对父母日益愤恨——父母从小就对我不公平!

一天夜里,将要入睡的时候,她迷迷糊糊中看到大门打开,圣母玛利亚走进来对着她的耳朵说:“亲爱的,因为我是那么地爱你,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将在今年12月16日死去,我希望你有所准备。”

这名年轻女性并没有被奇异的梦境吓着,她摇醒她的丈夫,把梦境的来龙去脉向他说得一清二楚。第二天,这名女性去就诊,并抱怨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坚持认为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和听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出现和嘱咐。乍看之下,现实中似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如果我们运用精神方面的知识,这将会变得非常简单。纵观整个病史,我们总结为,一名天性好强的年轻女性表现出征服所有人的想法,她跟父母断绝了关系,过着穷困的生活。我们不难理解,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为了控制人间的所有事情,他最终必定会找到上帝并反抗他对人的约束。但如果这种与圣母玛利亚的交流发生在一名祈祷者身上,没有人会觉得事情竟变得如此特别——这名女性的讨论还没完。

在从以上角度进行分析后,我们会觉得这些精神小把戏一点儿都没有神秘的地方。难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做这样的梦吗?但这名女性的梦确实还是有点儿差别——她是在醒着的时候做的梦。我们还必须注意到,她的焦虑感加重了她的压力。在幻觉中,她虽然被自己的母亲拒绝了,但被另一位母亲接纳。事实上,在传统观念里,“另一位母亲”指的就是最伟大的母亲——圣母玛利亚。这两位母亲的性格差别肯定很大。这位年轻女性之所以看到了圣母玛利亚,就是因为她的母亲没能出现。幻影的出现是对母亲未能关照自己孩子的一种控告。

这名年轻女性正试图通过某些方法证实她母亲的错误。“12月16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在许多文化里,这是一年中人们联络感情、相互拜访、礼尚往来的时候,也只是在这个时候,她们母女和解的可能性才最大。因此,我们可以理解,这个特殊的时候对于这名迷失自我的女性意义非凡。

这名女性幻觉中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是,为何圣母玛利亚的友好出现带来的却是死亡的噩耗?事实上,从她对丈夫的描述中我们找到了答案:她的话很快就会传遍她那狭小的生活圈,而这正是一个确定父母是否会探望自己的最好时机。

几天后,圣母玛利亚再次出现并说了同样的话。这名女性问,她怎样才能让父母回心转意。圣母玛利亚说,她的父母不会原谅她犯下的错误。至此,一个意料之中的意外出现了——她征服母亲的欲望并不能给她带来快乐。

这时,我们试着联系她的父母,希望有机会了解一下他们的女儿的真实生活。结果,父(母)女和好如初,一切非常顺利,当时场面感人。但事后,女儿仍然感到不太满意,因为她觉得自己从父亲眼里看到了虚伪的眼光。她说,父亲让自己等了太长时间!虽然这名女性最后还是赢了,但她还是不能摆脱那种“证明别人是错的”的欲望,还是希望自己轻松得胜,而后得意洋洋。

通过以上探讨,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幻觉出现在精神压力最大的时候,出现在他(她)担心自己不能实现目标的时候。毫无疑问,在科技发展落后的时候,幻觉对人们产生了非常大的作用。

现在,人们已经从旅行家和探索家的文字描述中获知幻觉的概念。显而易见,当生活处于危险中的时候,人们会产生压力,这种压力刺激受害者引发各种想象,使他们得以从沉闷的生活中得到短暂的解脱。此外,幻觉还会促使人们吸毒,因为吸毒能够抚平他们的恐惧。

幻觉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已经在观察记忆和想象的发生过程中注意到类似的现象。如果我们继续对梦境进行解释,我们也将看到相同的结果。通过集中想象力和解除人体关键功能,我们很容易产生幻觉。在紧迫或危险的时候,在我们能力不足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想尽各种办法摆脱软弱感,并通过幻觉机制逃避它们。我们承受的压力越大,需要解除的关键功能就越少。在这种情况下,在听到“赶紧逃命吧!”的呼喊时,任何人都会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拼命地跳上幻觉的诺亚方舟上。

错觉是一个跟幻觉密切相关的概念。唯一的不同是前者还保持了一定的外界交往能力,但是这种交往是歪曲的,而患者对情形的判断和感受到的压力大小是一样的。接下来我们将看到一个随着欲望的不同创造性思维既产生错觉又产生幻觉的例子。

一名出生于优秀家庭的男性由于接受了糟糕的教育而一事无成,如今,他在一家不起眼的邮局当小差。他曾经错过了一切让他变得优秀的机会,这让他悔恨不已。加之受到朋友的责骂,他感到压力日益增加。他开始喝酒,借以消愁,逃避失败。一段时间后,他因为被发现谵妄抽搐而送到医院。谵妄是造成幻觉的重要原因,在酒精中毒谵妄的状态下,患者通常会看到各种小动物,比如老鼠、昆虫和蛇。此外,患者的职业也可能促进幻觉产生。

随后,他接受了那些坚决反对嗜酒的医生的诊治。他们严格执行治疗方案,不久,患者似乎完全戒除了酒瘾。出院后,他在三年内滴酒未沾。一段时间后,这名患者又到医院看病,这次他出现了新的问题。他说,他时常看到一个男人露着牙齿对他狞笑,窥视他的工作。他现在的工作是给别人打散工。有一次,他感到非常愤怒,因为这名男人居然在嘲笑他!他抓起一把土镐朝那个人扔去,想看看他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假象。那个人敏捷地闪开了土镐,并很快地发起反攻,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单纯按照假象的思维来解释,因为幻觉也会引起严重的肉体损伤。但我们不难对这种情况作出解释,这名患者经常产生幻觉,但这次他拿起土镐向着一个“真人”扔了过去。

虽然这名患者抑制了自己饮酒的冲动,但事实上,出院后他的病情日益加重。他丢了工作,被赶出家门,现在不得不以打散工为生——这种职业曾经被他和他的朋友所鄙视。这名患者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并没有减少!戒酒后,这名患者实际上丧失了一种重要的慰藉心灵的方式。在过去,他虽然被家里人认为一事无成,但终归能够在酒精的帮助下正常工作。对他来讲,被骂作酒鬼总比干一份卑贱的工作要光鲜。这名患者接受治疗后再次回到现实中,但他的生活并没有比以前改善多少。要是他现在拒绝我们的治疗,他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安慰心灵,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寄托自己的失败感。酒精不再有效!

这种紧张的情况会重新诱发患者的错觉。他认为情况跟以往一样,自己依然是一名酒鬼。他通过这种行为向世界宣示:“我已经在酒精中毁了自己,现在谁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烂醉如泥,渴望从别人的轻蔑中解脱出来,从痛苦的散工职业中解放出来,从生存或逃避的抉择中跳出来!在下一次被送到医院之前,这种幻觉会一直存在。最后,他会安慰自己说,要不是饮酒毁了一生,他肯定会事业有成。这些语言让他产生了自我价值感。相比丢失工作而言,不丧失自尊更为难得。接着,他的所有努力都朝着“要不是饮酒,我也会事业有成”的信念发展。正是这种状态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横亘在人生道路前方的只是难以克服的重重障碍。为了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他拼命挣扎求索,最终造成幻觉,看见一个男人在朝着自己狞笑,但谁又能保证这个“幽灵”不是他自尊心的救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