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1)
不到八点，我便兴冲冲地赶到了九十二中门前，看见九十二中学五个大字，一阵阵晕眩又开始出现在我眼前，反复深呼吸后，我推开了警卫室的大门，这时坐在墙角的门卫问我道：“学生卡呢？”
“我是过来找人的。”
门卫一皱眉头，问道：“找人？找谁啊？”
我将奶奶昨天给我的纸条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放在了警卫面前。
警卫看看纸条，嘟囔说道：“孙羡良？你找校长干吗？”
“家里人让我来找，具体干吗我也不知道。”
“那你先登记下吧，姓名电话都写清楚，来访目的如果没有，就先空着好了。”
颇感意外，一进办公室校长便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说道：“你好，我昨晚刚知道你的情况，市府确实有它的难处，所以搞一刀切也是迫不得已，但九十二中作为青岛公办教育的引领者，一直都希望打破这种僵化的门槛，吸引全国各地，甚至是全世界的优秀青少年来我们这里学习，求知。所以九十二中是很欢迎你的，也希望你能珍惜来九十二中学习的机会，每年想进九十二中的人几千号，唯独你情况特殊，我们开了绿灯，这是很不容同意的，以后如果没人问你，就什么都别说，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自己是填了服从调剂分配过来的，知道吗？”
我点点头。
“有时间去把你的头发剪剪，染头在九十二中是绝对不允许的，还有，九十二中这届招了十四个班，其中十三个都满员了，只有十四班还能安排，一会我让班主任带你过去。”说完校长拿起了电话
“来了一个新学生，估计只能安排到您那了。”
“校长，我班里现在根本没空地，你让我往哪安排呀。”
“想想办法，腾一腾，就一个学生，应该不困难。”
“真是腾不出来了，后排的椅子已经顶墙上了，不信您可以来看。”
“如果这样，那就先把教室里装扫帚的柜撤了，这不就能腾出一个位子了嘛。”校长皱着眉说
“校长，这国际部本来就难管，如果人再多，那我真是鞭长莫及了。”
“恩，我知道这班级不好管，所以我才专门安排了小孙和兰老师协助您的工作，小孙做事很细致，兰老师也很有经验，所以班级管理工作您大可放心。而且这孩子是市里领导亲自开口的，你说我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校长怎么敢回绝，大家都相互体谅下好吧。”
过了三四分钟，一个中年谢顶，且身材微胖的男老师走进了校长室。
“这位是十四班的班主任邢老师，全省数一数二的物理老师，今年刚到九十二中工作，以后凡事你要听邢老师的安排，不要给他添乱。”校长说道
听完我赶忙鞠躬喊道：“邢老师您好。”
邢老师微微点了下头，但脸上依然带着些许不悦。
“邢老师，安排位置的事就劳烦您了，至于往后的班级管理工作，有困难您只管讲，我和书记保证全力协助！”校长笑着脸说
进了教室，邢老师指了指装扫帚的柜子说道：“咱班男同学过来一下，把这个柜子搬到走廊上去，来新同学了，不搬只能坐讲台了！”邢老师话说完了，但班里人依然面面相觑，无一人起身。
“赶紧的，就你们几个，把这柜子搬走廊上去，快点快点，都是大小伙子，别磨磨唧唧！”说完，邢老师指了指身边的几个男生。
“老师，柜子搬走了，扫帚和拖把放哪？”一女生问道
“这个再想办法，你们先搬柜子，别磨蹭了，马上上课了。”
柜子刚抬起来，柜底的各种虫子便跑了出来，后排的女生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大叫，四脚朝天。
邢老师赶忙上前踩死了几只说道：“就几只潮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是的！上课倒头就睡，下课倒是来了精神！”
六个男生辗转腾挪，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将硕大的柜子抬了出去。紧接着，两位校工送来了课桌和椅子，我坐下后，不少同学转身过来直愣愣打量着我，丝毫不问我心里是否愿意。私立学校待了五年再回到公立学校，我发现教室里似乎一切依旧，人依旧那么多，书桌的四条腿也依旧高矮不齐，窗台上依旧摆着两盆晒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假花，唯一的变化就是，屋顶多了台投影仪。这时一位文质彬彬的老师走上了讲台，所有人立即从课桌中抽出了数学课本，我口袋里除了奶奶给我的那张纸条，什么也没有，只好眼巴巴地望着他，装出一副虚心好学，渴望求知的样子。连坐了四节课，午饭时间到了，随着如潮的人流，我找到了期待已久的饭堂，但走到窗口前一看，发现这里并不使用现金，没办法，我只好饿着肚子又回到了教室，期待那位邢老师能再次出现。但一直坐到晚自习开始，他也没再露面，这时一位年轻丰满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前排的同学说：“她是咱班的助理班主任，叫小孙，你有什么事给她说就好了。”
听罢我赶紧起身走到这位小孙身前，她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道：“哎，你是这个班的吗？”
“是的，我今天上午刚来。”
“什么？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你今天才来？”
“我家在外地，有点事就来晚了。对了老师，我上午来时洗漱用品和被子都没拿，现在需要回家取，您能不能给我开张出门单？”
“单子都在邢老师那，我这一张也没有！我只负责检查晚自习，其他事不管，不过邢老师现在已经回家了，我估计你要等明天了。”她不耐烦的打发我道
“我被褥都没带，晚上怎么睡啊？”
“楼下有公用电话，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送来。”说完这老师便转过了身，向黑板走去。如果换以前，这态度我肯定会捡块砖头等在茅房的化粪池外，但初到九十二中，我也只能咬牙忍了，继续好言好语恳求道。絮絮叨叨了半天，这小孙老师勉强同意带我去学生处碰碰运气，临出门前还冷冷地说：“看看负责人在不在吧，如果不在，那谁也没办法，你只能等明天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学生处老师刚想锁门回家，便被我堵在了门口，归心似箭的他也懒得多问，从怀里抽出一张出门单便递给了我，费尽周折回到家，爷爷奶奶早已鼾声如雷，我从冰箱里翻出两个韭菜盒子，热都没热，便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第二天我扛着大包小包回到学校，正好邢老师就在班里，邢老师让我上台介绍下自己，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看着下面几十双眼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扯了几句，便赶紧回到了位上。下课后邢老师走到我身边，指着一位脸蛋通红的同学对我说道：“他是咱班的班长，中午你跟他走一趟，让他给你找张空床。”
九点三十，课间操时间到了，班里人纷纷起身出门，准备去操场做操。这时一女生从门外经过，班里的同学纷纷议论道：“快看快看，这就是今年海洋节的海洋公主！”我赶紧向门口看去，但只瞅见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感觉很高很瘦，这时我突然想起，前几日翻报纸时隐约看到过这条新闻：“新科海洋公主出炉，十六岁少女笑到最后”，估计说的就是她。我赶紧起身，想看看她真人究竟长什么样，但刚出教室，就看到三四个两米多高的学生走在前面，将原本开阔的视野挡得严严实实，想从门后绕道，又有一个相扑身材的学生从楼梯走了下来，让原本四人并行的走廊瞬间只剩两条细缝，我堵中间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那女生越走越远。
吃完午饭，班长带我去了宿舍。宿舍不大，十平方左右的屋子里放着三张上下床，五张铺上已经铺好了统一的床单，唯独一张上铺还空着，班长说他还有事要先走，我点点头，找了块抹布开始擦床板和把手，刚擦完，同屋的舍友便陆陆续续进了屋。
看见我，大家开始挨个自我介绍，最胖的小伙姓严，因为家教森严，所以父母便给他取名叫严家严，开始我以为是盐加盐，我想这不得咸死，直到他写下来，我才弄清是哪三个字，虽然他自己没说，但据我目测，他起码得有二百三四十斤。
“我名字有些绕口，以后叫我胖子就行了。”说完，严家严便戴上耳机躺在了床上。
“我叫叶一健，叶是叶倩文的叶，一是李谷一的一，健是高仓健的健，以后叫我阿健就行了。”一个个头不高，但长得蛮像冯德伦的小伙说道。
“我就睡你下铺，我叫靳翌玮，你叫我阿玮就行了，我从小到大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电脑，除了不会下载Q币，以后你有任何关于电脑和软件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没有我搞不定的。”阿玮个头很高，但满头油乎乎的卷发，搭配上两撇八字胡，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邋遢。
“我叫贾天赐，至于为什么叫这名，那说来话长了，你叫我天赐就好。我喜欢音乐，特别是重金属，马上学校文化节要开始了，我准备组织一个乐队，你要有兴趣也可以加入。”天赐说道
“我告诉你他为什么叫天赐，因为……”阿健话刚到嘴边
天赐便打断道：“你敢说！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有什么！自己屋的，又不是外人！”阿健辩解道
“那行，咱屋说说就行了，出去别说哦。”天赐说道
“放心，我有数。天赐这个名字很有来历，据说他爸有天闲着没事打飞机，打完后发现家里停水，只好跑到院子里，用邻居家晾的被子擦手，结果就有了他，所以便取名天赐，是这样吧？”阿健一边看着天赐，一边说道
“我只说这是可能之一，又不是百分百，反正你出去别乱说好了。”天赐说
“放心吧。”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不知不觉起床铃就响了，我本想想问问大家的中考成绩都怎样，但始终没来得及开口。下午第一节又是数学课，那位文质彬彬的老师讲了不到五分钟，下面已然鼾声如雷，直到下课铃响起，大家才陆陆续续爬了起来，我本想趁课间休息时间复习下老师所讲的内容，但前排一个莫西干发型的小伙转身过来对我说道：“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铺溜达溜达？”
初来乍到不好扫人家面子，我便跟着出了教室，一块的还有阿玮。
“来九十二中两天感觉怎么样？”莫西干小伙问道
“怎么说呢，反正和我想象中还是挺不同的，我原以为九十二中学生肯定超级努力，但其实上课也是照样睡觉。”我说
莫西干似懂非懂地看了看我说：“其他班是挺拼的，不过咱班是国际班啊，多多少少肯定有些不同。”
“国际班？国际班是什么？”我问
阿玮说：“你不知道吗？九十二中每年都有一个关系户班，对外统称国际班，咱班就是，不过今年市教育局不让这么叫了，所以才改叫了十四班。”
“那国际班是不是分数比其他班低很多？”我问
“低肯定是低，但也没低很多，普通班今年的录取线是六百五，咱国际班是六百一，其实能考六百一的学生除了在九十二中，去其他任何学校都是尖子里的尖子！”
“你俩中考考得怎么样？”莫西干说完，我试探着问道
“我初三光顾着谈恋爱了，基本没怎么学，勉勉强强刚上线。”
“对了，你怎么称呼？”我问
“我叫林志为，立志有所作为的意思，不过因为发型像贝克汉姆的缘故，大家都叫我小贝。”莫西干（后称小贝）说道
“那你呢？中考怎么样？”我问阿玮
“我分数也不高，才六百二十三，咱班其实有不少考六百三四的，和九十二中录取线就差一点，但这一点就是天壤之别，普通班学费才四千一，咱班整整高一倍不说，还得多交两万块钱的赞助费，真是越想越气！”阿玮答道
“你别没个数了！青岛港上愿意交十万的人都多了去了，让你交两万算不错了！”小贝教育阿玮道
他俩的回答让我有些震惊，因为时至今日，白山培养的初中毕业生也有八届了，但这中间还未有一人中考成绩能超过六百。白山曾有位传奇女侠，名叫高翔，入校五年无论大小考试，次次级部第一，几乎每节课老师都会拿她说事，说什么刷牙不忘看英语，拉屎还要背单词。以至于每次无论是领导参观，还是家长考察，校长都要请高翔出来讲两句，并指着高翔骄傲地说：“我身边的这位同学过去在公办学校时成绩并不突出，但到了白山后突飞猛进，独占鳌头，这充分说明私立学校比公办学校更能挖掘学生的潜力，也更有助于学生的成长！”仔细想想校长这话说得也没错，因为公办学校基本都是蹲坑，私立学校则是抽水马桶，蹲坑背单词那效果肯定不如坐马桶上，但即便是传奇，高翔的中考成绩也没上六百。
看看身边留莫西干发型的小贝，再看看从上到下不修边幅的阿玮，我无法相信，如果他们在白山，他们就是白山的传奇，我更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在白山，老师是不是要建议大家统一剪成鸡冠子头。回教室后，我拐弯抹角问了所有人的中考成绩，不出所料，我果然是全班倒数第一，但让我非常接受不了的是，倒数第二居然还高我八十多分！问完成绩后我感到有些绝望，中考结束白山也发了榜，不败女王李雨辰以五百六十九分的佳绩荣膺白山中考状元，校长将三万元的奖金亲手递给了李雨辰，还将颁奖的照片印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宣传资料，甚至连海滨小金超市的购物袋都没有放过。
如果说之前的高翔多多少少有些奇葩，难以真正让人心悦诚服的话，那这个不败女王则像她的名字一样，倾倒众生，一骑绝尘，除了学习成绩突出以外，李雨辰的爆发力更是惊人，校女子跳高，跳远，铅球，标枪的纪录全部被她垄断。当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那傲人的胸围，小学时听闻就已是D罩杯，初二时更是升到了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