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不能:刷屏时代如何摆脱行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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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因与可口可乐

1865年4月16日复活节的晚上,一场短暂但血腥的战斗之后,美国内战结束了。北方的联邦军和南方的邦联军,在乔治亚州哥伦布市附近查塔胡奇河的两座桥附近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不幸的邦联士兵约翰·彭伯顿(John Pemberto)在想要阻断通往哥伦布市心脏地区的桥时,遭遇了联邦军的大部队。彭伯顿挥舞着马刀,可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就吃了枪子儿。他痛苦地往后撤,一名联邦士兵又朝着彭伯顿的胸和腹部狠狠地斜砍了一刀。他颓然倒下,差点死掉,幸好一位朋友把他拖到了安全地带。

彭伯顿活了下来,但军刀伤口好几个月都没愈合。和其他数千受伤士兵一样,他用吗啡替自己镇痛。起初,军医给他注射小剂量,就能让疼痛消停好几个小时,但彭伯顿的药物耐受性越来越强。他越来越频繁地要求更大剂量,最终彻底上了瘾。医生极力劝他断药,但完全没用——内战之前,彭伯顿是药剂师,军队给他断了药之后,他从前的老供应商接了手。他的朋友也渐渐对此事表示担忧,彭伯顿最终被迫承认,吗啡对自己的身体有害无益。

像所有优秀的科学工作者一样(也跟他之后的弗洛伊德一样),彭伯顿做起实验来。On Pemberton and Coca-Cola: Bruce S. Schoenberg, “Coke's the One: The Centennial of the‘Ideal Brain Tonic’ That Became a Symbol of America, ”Southern Medical Journal 81,no.1(1988):69—74;M.M.King,“Dr.John S.Pemberton:Originator of Coca-Cola, ”Pharmacy in History 29,no.2(1987):85—89;Guy R.Hasegawa,“Pharmacy in the American Civil War, ”American Journal of Health-System Pharmacy 57, no. 5 (2000):457—89; Richard Gardiner, “The Civil War Origin of Coca-Cola in Columbus, Georgia, ”Muscogiana: Journal of the Muscogee Genealogical Society 23 (2012):21—24;Dominic Streatfeild, Cocaine: An Unauthorized Biography (London: Macmillan, 2003);Richard DavenportHines, The Pursuit of Oblivion: A Global History of Narcotics (New York: Norton, 2004).他的目标是找一种不上瘾的药物替代吗啡,以缓解慢性疼痛。到19世纪80年代,经过了若干错误的尝试,彭伯顿成功地发明了一种“彭伯顿法国葡萄酒可乐”:这是葡萄酒、古柯叶、可乐果和芳香灌木达米阿那的混合品。当时没有美国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所以彭伯顿自由自在地对这种补药的治疗性质大肆吹嘘——虽说他根本拿不准这玩意儿是否管用。1885年,他花钱在报纸上打了一则文理不通的广告:

法国葡萄酒可乐得到了全世界2万多位知识渊博的科学医疗人士认可……

……美国人是全世界最紧张的人……针对所有遭受神经系统疾病折磨的人士,我们推荐使用这美妙而愉快的药剂——法国葡萄酒可乐。它能治疗各种神经疾病、消化不良、身心疲惫、一切慢性消耗性疾病、肠胃过敏、便秘、头痛、神经痛……见效快,效果好……

……(法国葡萄酒)可乐是性器官最绝妙的补药,能治疗久治不愈的精子虚弱、阳痿,等等。……

对那些吗啡或鸦片上瘾、滥用酒精兴奋剂的人士,法国葡萄酒是经过检验的良药佳品,数千人赞美它是最可靠的补品,能戒断所有长期的堕落恶习。

和弗洛伊德一样,彭伯顿认为,咖啡因和古柯叶和在一起能战胜吗啡成瘾,但又不会引入新的瘾。1886年当地政府出台禁令后,彭伯顿把葡萄酒从配方里去掉了,将之改名为“可口可乐”。

故事在这里分成了两条线。对可口可乐这一产品来说,它一飞冲天。可口可乐越来越强,先卖给了商业大亨阿萨·坎德勒(Asa Candler),接着又卖给了营销天才欧内斯特·伍德拉夫(Ernest Woodruff)和W.C.布拉德利(W. C. Bradley)。伍德拉夫和布拉德利设计出了瓶装卖可乐的绝妙点子,这样它能更方便地从商店里搬回家,一时间,两人富可敌国。可对约翰·彭伯顿这个人来说,他一步步走向了深渊。可口可乐并不能替代吗啡,他的毒瘾越来越深。可卡因非但没有代替吗啡,反而让问题更加复杂,彭伯顿的健康继续恶化,1888年,他贫困交加地离开了人世。

回过头去,我们很容易带着一丝优越感,认为弗洛伊德和彭伯顿对可卡因的认识是多么少。我们教育孩子可卡因很危险,很难相信仅仅一个世纪以前,专家们竟以为这是一种灵丹妙药。但或许我们的优越感放错了地方。一如可卡因迷住了弗洛伊德和彭伯顿,如今的我们迷上了技术。为了那些叫人闪瞎眼睛的好处,我们宁可忽视它的代价:按需点播的娱乐门户、汽车服务和保洁公司;Facebook和Twitter; Instagram和Snapchat; Reddit和Imgur; Buzzfeed和Mashable; Gawker和Gizmodo;在线赌博网站、网络视频平台和流媒体音乐中心;每周工作100个小时,日间小睡,4分钟健身;这些20世纪还不存在的全新强迫行为、强迫着迷和上瘾,一波接一波地兴起。

此外,还有现代青少年的社交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