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次第道的弘扬
1 阿底峡入藏
藏传佛教界的困惑
天喇嘛益西沃弘扬律学,是出于对当时的“密宗”的批判。这个批判,随着他在公元985年前后颁发的《文告》流传下来。《文告》内容分为三个方面:(1)主张佛法修行要依《三藏》,次第修习。(2)“身处僻壤之持密咒者”、“乡间的住持们”、冒名大乘的“大圆满”行者,宣称自己是法身,否认三藏,杀戮无辜有情,利用“双修”沉溺女色,用肉和尿液供水三宝等。(3)奉劝他们不要自称“大乘教人”,要以《三藏》作为行动准则,抛弃异端邪教。天喇嘛以后,普兰王寂光也写了一篇批驳文,直指旧译密法系蕃人伪造。
这些批评虽然只是前弘期类似批判的重复,当时似乎未引起很大的反响。但在此后不同教派间,或同一教派的不同寺院间,或同一寺院的不同传承间的争论中屡屡被引用,开了日后教法争论的先河。这些见解,反映了那个时期藏传佛教界的困惑。
阿底峡
阿底峡(982~1054)本是孟加拉地区一小邦萨霍尔国的王子,6岁时能辨内外邪正之法,学习五明。11岁开始密法修行,先后依止了那若巴等3位密法上师。22岁后时常在外修习、参访,曾渡海入爪哇岛依止乞食比丘受智慧灌顶,接着过了一段瑜伽士生活。29岁时出家。他不仅精通三藏,还多次辩胜外道,声名远播。31岁时,与125位弟子航行了13个月,到达金洲(今印尼苏门答腊),随法称习《现观庄严论》《集菩萨学论》《入菩萨行论》以及发菩提心的各种共、不共教授,达到他研究经论及修行的最高峰。12年后返回印度时,达摩波罗王把他迎到超戒寺任上座,兼任18个庙的住持,称为“印度的顶上庄严”。
益西沃把阿底峡视为救星,4次迎请。1040年,59岁高龄的阿底峡抛弃了所有尊荣,不顾性命危险前往藏地。1042年,在托林寺会见了阿里王绛曲沃,应国王之情,讲解业果3年,号“业果喇嘛”。1045年,阿底峡接受仲敦巴的邀请,前往卫藏地区弘法。最后数年,他体力衰弱,未讲经论,常住聂塘,撰著了许多显乘、密乘的道歌,以回答请法者的问题;73岁圆寂于聂塘。阿底峡著作等身,其中属于行门的尤其多,可知他是比较偏重实践的密行者。
会见仁钦桑布
仁钦桑布87岁时,在自己的领地吉热林隆重接待了阿底峡。两人谈论显、密宗深奥教理时,阿底峡自言自语道:“有您这样的博学大师在此传授佛法,我根本没有必要来藏地。”然而,尊者发现,译师初、中、后夜分别在下、中、上三重密殿中修法,知道他尚未圆融。次日反诘:“诸法摄于一座,应当如何修?”译师对道:“依各各仪轨所说而修。”尊者不喜欢:“您太迂腐了,藏地仍须我来。”译师请问如何修,尊者说:“不管住在哪里、与谁一起、姿势如何,都必须以戒律为基础,观一切有情是父母,一切所现惟密轮,一切本尊无生,若不能总合,必然不得心要。”
诸法摄于一座当如何修?这是千古之问。当时,藏传佛教界经受着顿渐之间、密行与戒律之间、法与非法之间的痛苦折磨。阿底峡尊者拈岀一分“菩提心”,使他立刻掌握了佛法的心要,解脱出来。《青史》记载,西藏的法师问起阿里地区的班智达个别的功德时,拉喇嘛(绛曲沃)回答说,某班智达有如此功德,某一班智达又有如此功德。问到阿底峡的功德时,拉喇嘛目视天空,喉音稳重地说:“他的功德啊!他的功德啊!”这是表示尊重尊者的功德超越言说境界,难以喻说。
《菩提道灯论》
阿底峡造了《菩提道灯论》,回答藏传佛教界迫切需要解决的七个问题:(1)如何得入于正法?(2)如何可获解脱?(3)方便与智慧,随以一支成不成佛?(4)菩萨律仪所依,需不需要别解脱戒?(5)未得金刚上师灌顶,可讲说密乘经否?(6)梵行者可否受“密”“智”灌顶?(7)未得灌顶,可否行密咒行?这部著作,为修学者指出了方向,对西藏佛教日后解行并重的发展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部著作总摄显密要义,以“菩提心”为根本,以“三士道”的体系,囊括了小乘、大乘一切教法,确立了“完整教法”的观念。三士,包括凡夫(生死人)、声闻缘觉(小乘人)和佛乘人(佛菩萨)。下士不识“苦谛”,耽著世间享乐,沉溺生死,自私自利,应当观察生命实相,发起出离心,精进修行,寻求解脱。中士虽然能够自得解脱,但是没有大悲心,应当进修大乘。上士不仅能够自断烦恼痛苦,而且能够兼济众生。大乘修学之道,即是以菩提心为依,先显后密,层层增上,以臻圆满。
在阿底峡尊者以前,印度没有人系统阐述过道次第的观念。传说,当时印度的规矩是,班智达们定期集会,审查一年之中新问世的论著。通过审查的便上报国王,颁奖、流通,否则便系在狗尾上走街串巷,以示羞辱。他们看到《菩提道灯论》时,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专门为西藏人造的,在印度不会有这样的著作。可见,藏地是《菩提道灯论》产生的重要因缘。它标志着藏传佛教从此进入了自觉创造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