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水历史到水文化：理论的发展过程

水文化的产生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不论我们是否加以总结研究，它都已经长期、客观地存在于人类社会中。当人类和自然发生互动关系，尤其是和水发生关系时，人们就产生了对水的认识、水的观念、管理水的方式、社会规范、法律，对待水的社会行为、治理水和改造水环境的技术，以及通过文学艺术、宗教、物质建设等方面表达出来的对水的感受、认识、应用、管理、治理等构成水文化的要素。因此水文化是人类文化中长期存在的一种核心构成要素，对今天来说，不同民族、国家、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传统水文化都是人类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文化遗产。

然而客观而言，水文化作为一门学科或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都还很年轻。在今天水问题和水危机成为人类生存及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巨大的挑战，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所形成的这种挑战在人类历史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严峻性，人类为治理水环境，应对水危机，化解水问题作出了种种努力。不同国家推动了水科学的发展、强化了水管理法律法规、建设了无数的水利工程，但是人类面临的水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的化解，水危机仍然成为影响到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最严峻环境危机。为什么人类的科技进步、制度建设、工程建设在积极推进的时候，水问题仍然在加重，除了工程技术的进步及制度建设外，我们是否还有什么更为根本的手段？答案是肯定的，一个重要的因素被忽略了，这就是水文化在当代水治理中的价值。我们不能不深入地认识水在人类生存以及人类文明形成的过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尊重不同地区和民族、文化背景中的水文化在当代水环境治理中的重要价值，建设和当代发展相适应的水文化。

基于这种认识，1999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水文理事会（IHP）的倡导和协调下，国际水历史学会（International Water History Association. www.iwha.net）正式成立，就我们今天水文化这个话题而言，这是全球性水文化对话和研究、推广平台建设的开始。在此之前欧美国家已普遍成立了国家层面的水历史学会，国际水历史学会的成立为协调各国相关学术组织，开展全球性水历史研究与教育提供了平台。学会的宗旨在于推动和加深对于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水所扮演的角色的认识，促进人类对于水的理解和关注。国际水历史学会由包括水利专家、水环境工程师、关注水话题的艺术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政府官员和民间组织的人士构成了一个以水的历史研究和对话为主题的国际空间。学会所关注的话题不仅是人类改造水环境的历史过程，更关注水在人类文明形成中的作用、水与不同民族、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的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之间的关系。国际水历史学会成立以来已先后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及有关国家政府和科学组织合作在英国、挪威、埃及、法国、丹麦等国举办了多次全球性国际会议以及一系列的地区性会议，通过提供奖学金、短期培训、编辑出版系列丛书、出版《水历史》杂志、拍摄影视片等方式推动水历史研究和普及，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也是国际上最有影响力的有关水研究的人文组织。笔者在国际水历史学会创立之初就已经开始了和学会的会员联系，并且积极参与了学会的各种活动和大多数国际会议。笔者一个深切感受是国际水历史学会的影响力之所以迅速扩大，并且在学会中有来自于不同学科的人们的热心参与，尤其是很多水工程师的参与，原因就在于今天对水的关注和理解、对于水危机的化解已经不仅是一二个学科，尤其是工程技术能够解决的，它必须基于多学科基础上，尤其是要重视文化作用。因此2005年12月国际水历史学会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举办的第四次全球大会的主题是“水与文明”，同时本次会议上也举行了庆祝国际政府间水文理事会成立30周年典礼并且将2006年国际水日主题确定为“水与文化”（笔者参与了这一主题的确定过程）。这一切都表明了国际上对于水和文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深入的关注。

国际水历史学会有自己的宗旨，也成为今天国际水文化建设的过程中的局限性，那就是将学会的工作宗旨定为水历史研究，对于当代水问题的关注显得不够，尤其是当代的水文化研究和建设仅仅是学会关注的一个领域。但是水文化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开展水文化的专门研究和应用工作也由此提上日程。自2000年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展开了关于水与文化多样性的讨论，并且于2007年正式设立了“水与文化多样性项目”（WATER AND CULTURAL DIVERSITY. www.unesco.org/water/ihp-water-society/water-and-culturaldiversity.html）。并提出了“水的文化多样性是可持续的关键”的理念。这一项目主要的议题集中在四个方面：一是水与文化多样性的含义和价值；二是致力于水的文化实践和科学技术问题；三是水利用管理的社会、文化、政治和制度问题；四是与文化多样性相关的、涉及利用、获得和控制水的合作与冲突问题。目前已开展了关于世界各地水文化多样性，即关于水相关文化的数据库建设，2009年10月1—4日在日本京都召开了“水与文化多样性国际研讨会”，并且在积极致力于将水与文化多样性问题纳入政府间的正式对话中，积极筹备成立国际水与文化多样性学会。以上所介绍的两个例子都涉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相关的组织活动，在全球层面上具有代表性及导向性，这些组织和项目的活动将会影响到世界各国有关水文化活动和政策制定的走向，因此具有典型性。

除了联合国层面上水文化建设活动之外，水文化相关研究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受到关注和重视，有越来越多的学者致力于其中的教育、研究和推广工作。越南、泰国的有关机构多次邀请笔者前往进行水文化的演讲，根据笔者的理论构建在越南最近已经设立了一个国家水文化建设项目，将水文化建设纳入国家的生态建设体系之中。在美国，很多大学都开有水历史、水和人类文化多样性的教学课程，一个重要的讯号是美国人类学家协会已经成立了水人类学分会，水人类学的概念已经正式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人类学领域，即将出版的《美国人类学进展》的主题就是“水人类学”，一些美国学者已经将水人类学纳入大学的教学体系中。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学者近年来将水和欧洲国家形成、城市文明的研究领域构建起来，并取得了突出的成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环境教育研究所已经决定将水文化的相关教育作为系统性的教育内容，开展有关的学位教育。在日本，各地都经常性地举办和水文化相关的教育活动，例如2009年8月在日本大阪举行的水教育周，包括公共教育、学术研究等多种丰富的形式。在中国很多相关的学者也早已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并组织了一些重要的学术活动，产生了很多成果，例如李崇新、靳怀春、郑晓云等学者都长期致力于这一领域并产生了较有影响的成果，2005年在云南省召开了中国首次“水文化和水环境保护国际会议”，在国际合作的环境中竖起了中国水文化研究的旗帜。2009年8月水利部成立了中华水文化专家委员会等。总而言之，近年来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学者从文化学、历史学、宗教学、人类学、水利学、哲学等角度广泛地开展了水文化的相关研究，很多国家的政府和机构都从文化学的角度推进有关水的公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