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巴黎的会见
早在1842年11月,恩格斯由德国赴英国途经科伦时,曾访问过《莱茵报》编辑部,首次见到马克思,但两人未作深入交谈,彼此印象不深。因为,此时马克思正处于同青年黑格尔派决裂时期,马克思以为恩格斯是他们派来的说客,所以对恩格斯比较冷淡。马克思到巴黎编辑《德法年鉴》时,通过恩格斯发表在该刊物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一文而重新发现了恩格斯。恩格斯在这篇论文中,从社会主义观点出发,把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主要现象看作私有制统治的必然结果。在他看来,只有“采取全面改革深化关系、使对立的利益融合起来以及消灭私有制的办法”,才能防止“世界分裂为百万富翁和穷光蛋、大土地占有者和贫穷的短工”的结果。这是另一个伟大的思想家,通过对社会—经济的研究,通过批判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途径,独立地达到和马克思通过哲学—政治批判所获得的共同的见解,由此引起了马克思的深切关注。马克思开始同正在英国工作的恩格斯通信了,并盼望他能来巴黎会晤。
1844年8月底,马克思与恩格斯在雷让斯咖啡馆会面
1844年8月28日,马克思在巴黎法兰西剧院广场附近的雷让斯咖啡馆里,略微有点心神不宁地等候着从英国曼彻斯特来的恩格斯。毕竟他们曾经产生过误会,但愿不会因此而带来影响。
雷让斯咖啡馆是巴黎最著名的咖啡馆之一,伏尔泰、本杰明·富兰克林、德尼·狄德罗、路易斯·拿破仑都曾经是它的顾客。正是这个雷让斯咖啡馆,马克思和恩格斯进行了历史性的会面。他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倾心相谈。
这段时间,马克思刚好独自一人,因为燕妮带着刚刚3个多月的女儿小燕妮回德国去了。于是,他们又回到家里放声高谈,彻夜不眠,在广泛的领域就一些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交换看法。此时,马克思恩格斯正值年富力强,才智横溢,意气风发,激扬文字,针砭时弊,疾恶如仇。他们经过充满激情的交流,彼此都惊奇地发现,俩人在所有领域的所有问题上意见高度一致。四十年后,恩格斯在回忆这一会面时说:“当我1844年夏天在巴黎拜访马克思时,我们在一切理论领域中都显出意见完全一致,从此就开始了我们共同的工作。”
雷让斯咖啡馆
他们交谈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从理论上彻底清算青年黑格尔派的哲学观点,这是他们共同工作的开端,也是他们创立自己新的世界观和历史观必经的途径。
如前所述,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哲学初期,都曾同青年黑格尔派有过密切的联系,并积极地参加了他们的活动,但是,随着社会实践的变化,马克思恩格斯在哲学上、政治上日益沿着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方向发展,而以布鲁诺·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则在“1842年的激进主义”立场上蜕化、堕落,走向极端主观唯心主义和政治保守主义。因此,批判和清算青年黑格尔派的错误思想,就不仅是现实斗争的需要,而且也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科学世界观过程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马克思在参加青年黑格尔派的活动时,并不完全赞同他们的观点,这从他的《博士论文》就可以看出来。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对柏林“自由人”集团脱离现实和沉醉于抽象的哲学争论的错误倾向,更是提出了严肃的批评,指出正确的理论必须结合具体情况,并根据现存条件加以研究和阐发,要求他们“少发些不着边际的空论,少唱些高调,少来些自我欣赏,多说些明确的意见……多提供一些实际的知识”,并与他们断绝了私人交往。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第一次公开批判了鲍威尔的错误。
为了与《德法年鉴》相对抗,鲍威尔兄弟、法赫尔、莱格尼茨和施里加等青年黑格尔派分子,于1843年12月在柏林附近的沙格顿堡办起了《文学总汇报》(德文月刊),发表文章,攻击马克思背叛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基本原则,公开反对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观点。这使马克思认识到,曾一度对他思想发展起过促进作用的青年黑格尔派哲学已完全走向了反面。所以,只有彻底清算青年黑格尔派的理论错误,才能为革命思想的发展和传播扫清道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序言”中,马克思已经表示了准备对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进行总清算的意图。
与此同时,恩格斯在英国工业中心曼彻斯特通过对工人阶级状况的深入调查,和对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也认识到了当代最尖锐的社会矛盾,认识到无产阶级肩负的历史使命。马克思恩格斯通过交谈,互相了解到在一切理论观点上的一致,并深感对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开展批判的迫切性,于是他们决定写一部著作对它进行批判,这就是著名的《神圣家族》一书。
在恩格斯逗留巴黎的10天中,他们共同拟定了全书的大纲,并合写了序言;恩格斯还完成了他所承担的部分。马克思则承担了该书的主要部分的写作任务。他在写作过程中,充分利用了他对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成果,对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历史,以及18世纪英法唯物主义哲学研究的心得,并作了重要的发展和发挥,因而使该书的篇幅大大突破了原定计划,直到1844年11月底才稿完。
1845年2月,《神圣家族》在法兰克福出版。布鲁诺·鲍威尔自称他们的批判是纯理论批判,是批判的批判,因此马克思最初把该书的书名定为“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出版商建议书名改为《神圣家族》,以此讽刺团结在《文学总汇报》周围的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徒”们。在这部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对青年黑格尔派种种谬论的批判,深化了他们在《德法年鉴》时期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取得的理论成果,制定了正在形成中的科学世界观的一系列重要原则,进一步接近历史(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体系。《神圣家族》发表之后不久,马克思又回到了政治经济学领域,写出了《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著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书,恩格斯则完成了《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写作。在这些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自己的研究,接近了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状况的思想,使他们在理论上大大超越了前人的观点,为新的历史观奠立了重要基点。
《神圣家族》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