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癸亥上元余谪藤江是时初开乐禁人意欣欣吴元预作纪事二绝颇入风雅戏和其韵》

其一：曾见端门万炬灯，天街追逐少年行。如今老病惟贪睡，懒向州衙看乐棚。

其二：再闻韶乐共欣然，太守推行诏墨鲜。山郡莫嫌娼女拙，嫁他蜑户已多年〔1〕。（25册页16456）

笺说：

绍兴十一年（1141）十一月，南宋与金国签订“绍兴和议”，《宋史·高宗本纪》载：“是月，与金国和议成，立盟书，约以淮水中流划疆，割唐、邓二州畀之，岁奉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休兵息民，各守境土。”绍兴十二年（壬戌，1142），在禁乐十六载后，南宋朝廷重开乐禁，实有庆祝和约之成、以粉饰太平之治意在也。宋人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一一“音乐·乐章”引鲖阳居士《复雅歌词序略》（见吴熊和《关于鲖阳居士〈复雅歌词序〉》，载《唐宋词通论·附录》，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载：“属靖康之变，天下不闻和乐之音者，一十有六年。绍兴壬戌，诞敷诏音，弛天下乐禁。黎民欢抃，始知有生之快，讴歌载道，遂为化围，由是知孟子以今乐犹古乐之言不妄矣。”李光此诗作于次年（绍兴十三年，癸亥，1143）。按，李光因反对秦桧求和政策而遭贬斥，《宋史·李光传》载：“时秦桧初定和议，将揭榜，欲籍光名镇压。上意不欲用光，桧言：‘光有人望，若同押榜，浮议自息。’遂用之……光本意谓但可因和而为自治之计。既而桧议撤淮南守备，夺诸将兵权，光极言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备不可撤。桧恶之。桧以亲党郑亿年为资政殿学士，光于榻前面折之，又与桧语难上前，因曰：‘观桧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权，怀奸误国，不可不察。’桧大怒，明日，光丐去……十一年冬，中丞万俟卨论光阴怀怨望，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藤州安置。越四年，移琼州。居琼州八年，仲子孟坚坐陆升之诬以私撰国史，狱成；吕愿中又告光与胡铨诗赋倡和，讥讪朝政，移昌化军。”玩味二诗结句“如今老病惟贪睡，懒向州衙看乐棚”；“山郡莫嫌娼女拙，嫁他蜑户已多年”，言外皆有讥刺之意也。

疏证：

〔1〕蜑户，南方以船为家之渔户，被视为贱民。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蜑，海上水居蛮也。以舟楫为家，采海物为生，且生食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三“蜑蛮”条：“以舟为室，视水为陆，浮生江海者，蜑也。钦之蜑有三：一为鱼蜑，善举网垂纶；二为蠔蜑，善没海取蠔；三为木蜑，善伐山取材。凡蜑极贫，衣皆鹑结。得掬米，妻子共之。夫妇居短篷之下，生子乃猥多，一舟不下十子……蜑之浮生，似若浩荡不能驯者，然亦各有统属，各有界分，各有役于官。”

附录：李光《丙子正月二十三日纪事》

“风卷阴霾日月明，鲸鲵已戮海波平。奸忄佥藉手捐奇货，交友通书免诡名。旧俗衣冠回左衽，新疆兵革偃长城。圣君若用当时将，一洗烟尘宇宙清。”（25册页16439）

笺说：

丙子为绍兴二十六年（1156），此诗当为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月秦桧之死，次年赵鼎、孙近、郑刚中、汪藻起复而作。诗末云“圣君若用当时将，一洗烟尘宇宙清”，当指岳飞风波亭之冤。《宋史·李光传》载：“吕愿中又告光与胡铨诗赋倡和，讥讪朝政，移昌化军。论文考史，怡然自适。”光与胡铨诗赋唱和获罪，即诗云“奸忄佥藉手捐奇货，交友通书免诡名”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