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家塾成才
刘大白小小年纪就上吊,这自然吓坏了金佩卿,使他看到了自己教育方式的错误,也觉得他不适合再教他了。1885年,金佩卿请来了私塾先生孙旿堂任教,书房也改在庭院的一间厢房里,刘大白从此有了老师。他和弟弟仲丹一同接受孙先生的教育。孙旿堂,字五麟,又称孙六生,是一个秀才,教学非常严谨,非常负责。他严格按照金佩卿的要求进行教学,管教两个学生。金佩卿虽然说自己不教了,但并不意味着他的管教放松了,不仅照样不准他随意阅读《聊斋志异》、《西游记》等古典小说,不准他随意出门听人讲故事,而且不放弃自己施教的责任,他让兄弟俩白天在五麟先生前面读书,晚上他就亲自教子,既背诵白天所读的书,也背“挑书”,自然刘大白也没少被惩罚。
然而,刘大白跟着孙旿堂先生读家塾,尽管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但毕竟不像他的父亲和祖父那样严厉,他不那样恐惧,每天能够很快接受所点的书。这样,在孙旿堂先生任教时,虽然刘大白也是苦读,但他的智力得到正常的发挥,聪慧的天赋慢慢地得到了激发,他就表现出了很强的接受能力。这种天赋,使孙先生不时会在金佩卿前面美言刘大白。经过孙先生两年多的教导,刘大白就学完了“四书”、“五经”。这样的学业是常人所不可想象的,也使孙旿堂先生感到自己难以胜任他的教学了。
因此,在刘大白9岁时,为了使他接受更好的教育,金佩卿又请来了名噪一时的陈莲远先生,让他学习制艺试贴律赋,并试做诗词。陈莲远,名畴,年约六十岁,是会稽县学廪贡生。虽然学问好,却仕途坎坷,曾游幕于安徽、湖南、江苏各省,晚年回乡做家塾先生,教学非常严格。他在安庆时曾做过一首五律,表现了他游幕生活的凄清:
夜色白于水,凭栏系我思;
远山古壁画,落叶深秋诗;
萤火月中暗,虫声风里迟;
惜无一樽酒,赏此清朗时!
全诗将深秋月夜清幽的景致,写得绘声绘色,情韵俱现,意境深远。由此,陈莲远先生的诗艺可见一斑了。刘大白对先生十分仰慕,对其诗词未能留存十分惋惜:“能把清幽的夜景,写得如画;而且不仅如画而已,正是王国维氏所谓能有境界的!可惜他死后遗稿无存;而我所能记忆的,也只有此诗了!”
陈莲远先生的施教,使得大白的天赋得到了更好的激发。9岁,他初次作诗,就做出了“阿弟初生时,哥哥尚扶床”的诗句,当时他还没有读过《孔雀东南飞》,但这两句诗,竟与《孔雀东南飞》中的“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两句,“差不多全同”。10岁时,他与表兄李廑父一起做神仙对 (拆句对),文思非常敏捷,为人称道。到了老年,刘大白对此还十分得意:“十多岁的时候,曾经合一位表兄玩过这种玩意儿。有一次,居然对出一句好句子来了,记得我的出句是—— ‘深巷中宵闻吠犬’,他的对句是—— ‘长堤破晓听啼莺’。这真好,似乎对句比原句更出色,把原句整个地写出来给人家对,有时候或许还对不出这样的好句子来。”可见,他在韵文方面的才华!
在陈莲远先生的教育下,刘大白先生的学业突飞猛进,他读遍了经史子集,打下了扎实的旧学根基。陈觉民说:“他幼年在家塾时,《十三经》是成诵的。清末科举,改八股文为策论,我见过大白考书院的试卷,署名还是金庆棪。文章里运用史实贯穿自如,可知于‘四书’、《资治通鉴》等书也是寝馈甚深的。”不久,他中了秀才,踏上了科举应试的“正道”,不仅令人刮目相看,更给金佩卿带来了喜悦,因为他期待刘大白获取科举功名的愿望,这时已经有了真正的希望。
然而,真正可喜的是,刘大白从小被逼学习八股文,专攻举业,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被训练成一个书呆子,相反还使他的思维得到了锻炼。他说:“至于八股,本来应该给与我以坏影响的;但是说也奇怪,我却从它那里得到头脑比较细密的锻炼。”当然,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在空闲的时候,私自阅读了他父亲收藏的《水浒传》、《聊斋志异》、《红楼梦》、《西游记》等大量的“闲书”。这些小说,和他听到“故事的坛子”讲的故事一样,不仅使他对社会对人生有了一些认识和理解,而且使他拓展了文学视野,形成了初步的文学观念。例如,他读完《红楼梦》之后,诗兴大发:
花谢春成劫,风流梦忽醒。
有情方许读,无字不通灵。
悟境参虚白,奇书亦汗青。
美人香草意,俚语续骚经。
这是他对《红楼梦》的感悟,也是他对人生的一种认识,更是他对文学的一种理解:文学必须有情感基础,必须表现性灵,表现的生活在是与不是之间,其意境必须带有空灵感,故事内容必须带有传奇性,融入爱情生活,要用通俗的语言将它表达出来,这样才能得以流传。这为他后来走向文学创作道路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