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礼
第四十七回礼
杨恽一下子伏倒在地:“请陛下饶恕臣的无理。”
“行了,是朕醉了,你怎么又私闯内廷?”天子刘询似乎不糊涂,这点酒并没有令他神昏,兴许他是假醉,杨恽感到了,自己硬生生让他清醒,虽然嘴上他不说,可明显怪他了。
张婕妤望着自己的床褥都湿了,也颇为不快,嘟着嘴站在边上,王生根本没敢进殿,一直站在门外,杨恽这下子手忙脚乱了,湿淋淋的人儿怎么处理,他可不会。
病已看这两人如木偶,于是打开了张婕妤的衣柜,脱下了身上的湿衣物,换了一身素衣,随后把小宫女叫了进来,让她们换床被褥。
“子幼,(杨恽的字)你让朕都不能安生。”天子说道,“你知道朕舍不得赵广汉,但又不得不处置他,所以借酒消愁。”
“陛下为何不与丞相他们力争?”杨恽说道,“这世界应该是讲理的,毕竟赵府尹是功大于过。不必赴死。”
“理?子幼,我见过讲理也见过不讲理的无赖,匈奴人只讲义气,朕当初棋错一步,拒绝了他们的和亲,赵广汉只是他们解气地名头,他们会愿意慢慢听你和他们辩论吗?昔日龟兹丞相其实也没什么大过,但是为了大汉军队不灭他们,以死谢罪。子幼,你可知道嘴皮子厉害比不上刀把子厉害吗?”
“你……你为什么作妇人状见赵府尹?”
“我还有何脸面见他,他如同我父辈,又是正义化身,而我唯作小人面对他。”病已说道。
“陛下,你可知你这样更丢大汉的脸面,陛下不是要做明君吗?岂能再做小人之事?”杨恽说道。
病已脸涨得通红,可是杨恽却越发来劲了,说起了他的一套理论:“大丈夫要坦坦荡荡,做什么事都要让世人知晓……”
“什么事都告诉人家,那么不就傻了吗?”竟然又有人未经通传进来了。病已抬头一看,是张彭祖,他是自己发小,所以这宫里规矩他也不爱守,想来就来。
“我听说你在这里弄宴乐,怎么不叫我来看热闹?”张彭祖说道,“却让这个索然无味得家伙来?”
“你们两人都是不请自来,我这后宫成什么样了!”天子发火了,这毕竟已经入夜,这两位朝臣还大摇大摆站在后妃的寝宫里算什么?
“杨恽,你天天说守礼,你何曾守过,彭祖,内室是朕与妻妾欢愉之地,你进来算什么?”天子生气了。
彭祖连忙伏倒:“以后臣不敢了。”
杨恽却说道:“陛下需先正自身,才好教训众人。”
“滚出去!”天子吼道。于是两人退了出来。
彭祖抱怨道:“你就是来毁坏陛下的雅兴的。”
“小人,谄媚侍人,在朝纲上无一建树,你也算臣子?”杨恽说道。
“唉,你这脾气怎么这样,我可是好脾气,不和你计较,不是我不说,是朝堂上那些大臣都很能干,轮不到我说,陛下不需要我为那些事操心,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陛下开心些,我与陛下一起长大,他的脾气我比你熟悉,他一般对人都好,但是真把他惹火了,他也会记恨。你也知道仇恨会令人神志不清的,他毕竟是天子,不是以前长安街上的混混,发火最多打你几拳。”
杨恽说道:“陛下必须是明君,我们这些大臣就应该及时劝诫,以免他犯错,有失天子的威严。”
彭祖摇摇头:“和你无话可说了。”杨恽这个人脾气太硬,不会变通,这事情跑他这里只分对错。
病已不愿意醒,可偏偏被人弄了一个清醒,张婕妤一声不响跪坐在床边,被褥已经换好了。
“朕是不是对他们太宽容了?”
张婕妤冷不丁没想到陛下竟然问自己,这后宫女子中,她是不喜欢张扬的,却又很难回答天子的问题,她从来只有畏夫君,昔日霍禹更不许她多说几句,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她的迟疑让病已不满意,于是说道:“朕去卫夫人那边。”
卫夫人刚生下了儿子,其实也不方便去。但是这里除了卫夫人也找不到借口了。
树下站着两位年轻的女子,正在聊着女儿家的心事。看见有人过来,于是行礼,其实对于倩儿和芷若来说,这里礼多人不怪。
“姑姑,我们这就走!”戎倩说道,她看见面前披头散发之人盯着自己,这离宫据说就是冤魂多,此人打扮好似那些传说中的鬼魂。
“倩儿,是我!”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戎倩,“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姐妹聊天呢,您怎么像失魂落魄一般。”
“两位,有地方歇息吗?”病已说道。这秋夜已经有了寒气,他可不愿意孤单一人。
戎倩笑道:“这么多的宫殿都是陛下的,这里的年轻女人都是陛下的,陛下怎么会无处可去,莫非是故意来找我们姐妹开玩笑的。”
芷若一言不发,害羞地低着头。
“我想你的嫣儿姐姐了,”病已说道,“芷若姑娘很美,与嫣儿有几分相似,你的脾气与你嫣儿姐姐也有几分像,说话真是直接。”
芷若跪下了,倩儿却说道:“你是要和我聊天还是与芷若姑娘共处呢?只是我不愿意当姐姐的替代品。”
“戎倩,朕今晚就到你那儿去。”天子说道,“你给朕说些有趣的事。”倩儿这张嘴挺会说,也许听她胡编可以忘忧。
芷若有些失望了。倩儿是个无忧的女孩,什么话都敢说,说的事情都是街头巷尾的小道传说,这些事已经很久没有听了,如今也没有什么无聊的人来和自己说这些事,偶尔去找曹司录他们,他们也没空和自己闲聊这些事,往往都是些讼事。小姑娘的故事虽真假难辨,但是也很有趣。
长安城里万人空巷,人们携老扶幼跪在大街两边目送着押运赵广汉的囚车,长安几十里笼罩在一片哭声中。
臣子们为赵广汉的求情书一直放在架子已经积上了灰尘。
天子有些异样,所有人都发现了,他那撇小胡子不见了,魏相似乎知道其中的原因,说道:“陛下不必太自责,用一人换来边关安宁这是合算的事,何况赵广汉主动承担此事,老臣无能,愿意担当此事的原凶,让百姓都把怨恨指向老臣,只要与匈奴和好,对大汉子民是必定有利的,匈奴人野蛮但还不至于一点理都不讲。”
“您认为大汉忍让匈奴是应该的吗?”年轻的天子似乎不满意魏相的回答。
“百姓的生活最不愿意被打扰,何况这些匈奴人无非想要些财物,并不想来占我们大汉的土地。”魏相说道。
“朕不认为这样,西域之地是匈奴人自古认为的势力范围,至从大汉通西打开了这条商道,但是匈奴人一直不服,他们一直想阻止这条商道,他们这样可以获得更大的利润,对于大汉,他们一直不会真正臣服的,这是一群野蛮贪婪的人。”
“陛下,大汉的文明难道不能影响他们吗?昔日金家就是来自匈奴的,只有我们大汉够繁盛,他们自然就会倾心向汉,我们方可对他们加以教化。”魏相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丞相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们不必再争,顺其发展吧!”天子知道无法说服对方,何况有些事情自己也难以决定,战争绝对不是好主意,特别是大汉已经经历了百年以上的和平,国内没有发生过特别大的战争,只是与匈奴有些战争而已,几次汉军深入匈奴,却难以根治这个居无定所的民族对自身的骚扰。大臣们往往喜欢保持现状,其实这些读书人不喜欢战争甚于以战功出身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