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争取时间
后世的人们总是对历史的某些片段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跟随北山前去拦截敌军的士兵，在经历了连续不断的失败，甚至人数锐减到仅剩三千多人时，仍然能够保持着不灭的希望和持久的战力。
而与此同时，泰勒征调的那支四万人的大军，在仅仅一次失败后，剩下的六千余人却选择了退缩，久久不敢再次面对凯兰的军队。
学者们对于这一现象的解读众说纷纭，他们各自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和解释。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争论，都不约而同地将北山作为了其中最为重要的因素。他们认为，是北山的英勇和坚韧，激发了士兵们的斗志，让他们能够在逆境中保持信念，不断前行。
然而，只要深入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人们就会发现，北山所起到的作用其实是有限的。
这位黑发男子确实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用自己的行动为士兵们树立了榜样。他也确实不断地鼓励着士兵们，用坚定的话语和炽热的情感激发着他们的斗志。
但是，仅仅依靠一个将领的英勇和鼓舞，是不足以让一支军队在连续的失败中保持持久的战力的。
特别是历史告诉人们，在大多数失败的战役中，真正让军队失去战力的往往不是外部的敌人，而是军队内部的士气和信仰。当士兵们对胜利失去信心，对战争感到恐惧和绝望时，再勇敢的将领也难以扭转战局。
因此，是什么让这支屡战屡败的士兵还能保持英勇的精神，和不弱的战力，一直是后世的人们想要了解清楚的。而在所有的解释当中，最被认可的，是路棋在《我的征战》中的写下的几段话。
“人类天生对于强大而未知的事物具有着不可言喻的恐惧，越是无法全面了解到这份未知，就越不敢去正面面对它，恐惧也就越加的深刻而明显。”
“在当年的战争中，最先败退下来的士兵恰恰就是如此。说他们是败在凯兰的手里，倒不如是败在了慌乱的情绪，因为就实际情况而言，这四万士兵根本就没有正面和凯兰将军打上一场。在那个昏暗的夜里，是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丢失了回廊口要塞。”
“至于跟随师父前去拦截的战士，尽管最终只剩下三千多人，但他们已经看清了对方的强大之处，也明白了恐惧的来源。因此，恐惧就变成了敬畏，而敬畏是不会让人胆怯的。因为只有常怀敬畏之心的人，才明白自己的渺小，才愿意把自己也变的强大起来，从而去面对那个强大的敌人。”
“而且，在当年的战斗当中，近两万拦截战士里一大半都是盗贼出身，剩下的一小半也算是捷斯亚里的精锐了。尽管这两者从本质上来讲有很大的差距，但是精锐和盗贼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郑重的袍泽之情，换句话说，就是兄弟义气肝胆相照。”
“对他们来说，只有自己身边的袍泽是可以信任的，谁人的刀都可能朝向我，唯独与我作战一生的同伴不会！因此，在这种可以说是性命相托的关系中，有一个人的离去，都能引起一大堆人的仇恨，更何况凯兰将军让八成战士都成了一拨黄土。”
“所以，在敬畏和仇恨的结合下，这三千多士兵没有一个人会选择退缩，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只有走下去，那些牺牲的人们才能拥有他们的价值。”
“我常常在可惜，当时我没有跟这些人一起战斗，一生中能有一个可以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同伴，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更何况那是近两万个可以这样做的人。最算我也倒在那个时刻，也绝对是无憾的。因为英魂常在，信念不衰！”
路棋当然不会知道，在他五十岁时写的一本自传小说，会成为后世眼中最出名的著作之一，世世代代被人们阅读。现在的他，正站在北山的身后，在可以看见的地方，是亚尼法特亚大军铺天盖地的军营，还有已经了无人迹的林科兰尔。
“准备好了吗？”北山的声音传来。
“准备好了！”众多的回答响起。
“此战是为了扰乱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切记不可过于恋战，诸位保重，让我们在未来还能在一起喝酒！”
“大人保重！”
声音戛然而止，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北山带领着三千战士，朝着凯兰的大营悄声靠了上去。路棋第一个跟在北山的身后，大剑举在手里，尽管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着如此众多的敌人，却不禁陷入了回忆当中。
在七天之前，十一月十四日，超过四十万的民众在北山的带领下，离开了林科兰尔。但因为人数太多，哪怕有着炉石超乎想象的政务能力，大撤退的步伐仍然非常缓慢，七天时间也不过只走了一百多里路程。
而就在这期间，已经被亚尼法特亚内廷正式升格为南征军统帅的凯兰，离开了卡洛投降的下廊镇，用三天时间就亲率先锋抵达林科兰尔。根据麦克莱管辖的查探组织回报，凯兰和一万先锋在抵达林科兰尔后，遭遇了留下的那些老人们的顽强抵抗。
本以为能轻易攻取林科兰尔的凯兰，一直等到全数敌军到达后，才从老人们的手中拿下王都。这些自愿留下的老人，虽然从未上过战阵，但为了给撤离的亲人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用十多条生命才换取一个敌人的代价，牵制了凯兰足足两天。
而随着被后世称作“第一次林科兰尔攻城战”的战役结束，凯兰统计出有三万余百姓死在这场保卫王都的战斗中。随后进入林科兰尔的凯兰，并未对剩余的七万百姓举起屠刀，而是将他们全数迁往了北方的回廊防区。
在凯兰看来，这座捷斯亚的王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有的民众都不能继续生活在这里，不然就是为那些还没攻取的地区提供精神支柱。于是，曾经繁荣的林科兰尔，除了凯兰麾下的数万敌军外，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面对林科兰尔的陷落，以及数万亲人的战死，本就移动缓慢的民众在伤心中更加放慢了速度。而在每天都震耳欲聋的哭声中，修斯向北山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凯兰攻陷林科兰尔后，捷斯亚的三大防区，差不多有两个都算是落入他的手里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凯兰并没有受到伤筋动骨的损失，我想他会在短时间内推进占领捷斯亚全境的步伐。”说这话的时候，修斯不断地用手指敲击自己的额头。
“那你有什么办法？”北山不相信这个老狐狸在提出疑虑后，会不去考虑相应的对策。
“办法吗？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
“别卖关子，如果你老是喜欢这样装神棍的话，哪怕我没有意见，底下的军官也会迟早忍不住，送你去上神那里当一个真正的神棍的。”北山对修斯的说话方式，实在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露出一丝狐狸般的笑容，修斯才解释道：“有悬念才有意思，不然太无聊了。说正经的，我的办法就是在凯兰绝对想不到的情况下，你率军回去烧了他的粮草，让他短期内无力西进，让敌人不得不等待亚尼法特亚运送新的粮草，也可以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缓过劲来。”
“可是既然凯兰已经攻陷王都，他又怎么会不把粮草搬运进去？而粮草在城内，凭我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毁得掉？”北山认为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凯兰肯定也会这样做。
“我看这可不一定。”修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哦？这么确定？”
“真是笨蛋啊你！凯兰不过一个月就拿下了王都，而不论是我们还是南边的瓦伦老哥，眼下都没有实力与他抗衡。既然暂时没人能阻止他快速进兵，那他难道会浪费掉这个王国兵力空虚的好时机吗？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凯兰，面对这样大好的机会，会不会停留在林科兰尔休整？会不会在几天之内再次出兵？会不会耗费精力把几万大军的粮草搬进城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北山当然也就明白了修斯的意思。如果凯兰想要趁机占领全境，那他就不可能在王都耽搁太久，而为了接下来的战斗，粮草又怎么会搬来搬去的耗费时间，只要让麾下军队在城外驻守就行。
毕竟现在的捷斯亚，对凯兰而言，已经是个空壳，没有足够的士兵去扰乱他的部署，粮草在外在内，也就没什么区别。只是修斯却看出了这一点可以利用的机会，一路南下都顺风顺水的凯兰，或许会自骄到产生错误。
“你有多大把握？”北山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修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北山：“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在回廊山谷的时候，是不是被凯兰打伤了脑袋，不然怎么越来越傻？这种判断无外乎就是对半开。不过我还是希望上神能够关照下你，不然凯兰真的要是不嫌麻烦，把粮草运进了王都，我们的撤退都是多余的了。”
“我马上去召集士兵！”北山已经不想在修斯面前多待一刻，不然这个老家伙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损话来。
能在接下来作战的士兵，当然只有跟北山退下来的三千士兵，所以不一会儿所有的战士就站在了北山的面前。
与此同时，因为在民众撤离上，大部分军官都是不具备处理政务能力的，除了炉石和卡特杨之外，其余的军官也将跟随北山一起去完成只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的计划。而路棋这么多天以来，在国王般的治疗待遇下，也完全康复了起来，北山拗不过少年强烈的要求，同意了他参加此次战斗。
“三千对四万啊！如果成功了，你的名字就可以成为大陆的又一个传奇了！”尽管即将入冬，但修斯还摇着他那把破扇子，给北山等人送行。
“我可不想什么三千对四万成就大名，只要我运气好就行了，上神保佑也让我钻个凯兰的空子吧！”北山真诚的希望着。
“哦？是吗？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失败了，那么就别回来了，自尽谢罪的好！”
“哎，你个老狐狸，我好歹也是最高指挥官好不！”
“如果这次你不能阻止凯兰的步伐，那么就只能证明你实在没有指挥官的才能，那还留着命吃白饭不成！哦，对了，如果你看见城外有大军的营帐，那么就可能符合我们的猜想，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真的不用回来了！”
在修斯的调侃下，北山率领屡败屡战的战士们离开了撤离的大部队，此时已经距离开林科兰尔过去了七天。当夜，北山就悄悄靠近了林科兰尔，如同修斯的判断，敌人的营帐安置在城外。
于是，王历一二〇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夜晚十一时，北山发动了“林科兰尔袭扰战”，为了给自己和捷斯亚争取更多的缓解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