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阵前无话
来到防御圈的东边，北山左右看了看，所有的战士都已经站在了各自的防守点位上。
此时已经过了上午九时，根据斥候传回的情报，凯兰的敌军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兵临城下。
北山对卡特杨吩咐道：“你再去看看各处的战士，要是有紧张胆怯的，别骂他们，好好鼓舞一下。”
卡特杨点头应是，随即前去检视，而站在北山身边的路棋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师父，敌人这次会不会又像在回廊山谷时那样，用魔导师前来释放魔法？”
北山宽厚的笑了笑，回答道：“不会，魔导师是站在大陆顶尖的人杰，参与到世俗中的战争里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上次凯兰能调动那三位魔导师，肯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命于他？”
还有的话北山没说，现在可是在南疆平原，根本不是回廊山谷那种狭窄的地形，就算魔导师还听命于凯兰，也不可能对战局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几万人的攻防战，互相你来我往，魔导师能确定自己的魔法准确落在想要的位置吗？如果不能，一个五级以上的魔法下，怕是对他们自己造成更大的伤亡也说不定。
而且，北山在林科兰尔大撤退前，可是专门把王室藏书室里的书籍都带走了的，为的就是查一查中关驻地的那场魔焰究竟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结果是让北山很放心，那种超越了禁咒的联合魔法，需要三个魔导师连续吟唱一整天。在此时的情形下，哪怕魔导师愿意再次帮助凯兰，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
想到这里，北山突然想起格威特兰的那场五级魔法“流星”，作为捷斯亚唯一的魔导师，他怎么会站在叛乱的那一方，就算泰勒成功，他能得到的跟林克在世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呢？”北山隐隐感觉到了泰勒叛乱中可能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路棋看着北山皱紧了眉头，担心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哦，没什么。”北山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就等着凯兰到来吧。”
说罢，北山闭口不言，只是远远的看向东方，在地平线的那一头，亚尼法特亚的银狮旗即将出现。
当太阳晃晃悠悠的即将来到最高点时，东方扬起一骑尘土，一直有些紧张的士兵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慌什么！那是我们的斥候！”卡特杨此时已经回到北山身边，他大声呵斥道。
北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他能看出来，这些士兵在内心深处还是对凯兰这个敌人有着相当的恐惧。
微微叹息一声，北山同样也明白，当凯兰攻破回廊口要塞的那一刻起，也就同时攻破了捷斯亚人千年来的自信。不论身侧这些战士是否有勇气面对凯兰，但惧怕又是另一回事了，甚至包括他也有些怀疑自己，这次能否成功赢下这场战争。
一身红装的斥候骑兵，一路纵马来到东门下，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仰头对北山大声报告：“大人，敌军还有四里！”
其实不用斥候说，北山也能远远看见，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三万敌军前进时扬起的尘烟。
“知道了。”北山点点头。。
然后，北山深吸口气，大声命令：“传令，全军准备！”
站在东侧指挥台左右的士兵挥动手中的传令旗，战士们在军官的大声指挥下，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排好阵型。一时间，整个防御圈中都响起重重的呼吸声。
在斥候报告的一刻钟后，远处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银狮旗，正随风招展。阳光洒下，反射在漆面刺绣的银线上，闪过片片星光。紧接着，一排排亚尼法特亚的银色战甲也显露真容，如同席卷而来的银色海浪，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人吞噬进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亚尼法特亚行军的脚步声，也响彻北山的耳旁，如同天雷回荡，震耳欲聋。当距离再次拉近到两里后，三声鼓点响起，白色洪流同时停下步伐，看不出丝毫的混乱。
北山此时已经能看清，走在敌军最前方的就是“流风”凯兰。他身骑白马，银色战甲的胸前雕刻了一个精致的狮子头像，栩栩如生，甲肩上两只狮抓巧妙地镶嵌，白色的披风挂在上面随风摆动，手中银枪遥指长空，仿佛能刺破苍穹，让北山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英武。
凯兰策马伫立，他将银枪往地上一跺，碰撞出“砰”的一声，而随着这声沉闷的敲击，亚尼法特亚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有力的敲响盾牌。
一瞬间，一股威压从三万战士中升起，直直地扑向不远处的北山。
北山转过头对卡特杨说道：“凯兰是想攻心，传令，让战士们也拿出自己的气势来！”
一声令下，北山两边的战士高举起武器，大声呼喊：“战！战！战！”
对于己方战士的表现，北山满意的点点头，至少这证明了战士们还有勇气，如果对方只用气势就压倒了麾下的战士，那这场仗就不必打了。
另一边的凯兰也远远看见了站在指挥台上的北山，他轻声对身边的参谋长罗恩说道：“看来北山还是很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拉出了上万战士。”
罗恩不禁摇了摇头，对这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指挥官抱怨：“将军您之前就不该放他离开林科兰尔，按我的意思直接杀了他就好了。”
凯兰对属下的抱怨不以为意，他只是淡淡一笑，接着反问道：“有一个强大的敌人难道不好吗？”
罗恩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实在无法认同这位青年将军的想法，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回去。
“强大的敌人在我看来，不过是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而已，越强大的敌人代表了越伟大的功勋。”凯兰当然知道自己的参谋长是怎样想的。
尽管罗恩在贵族的身份上比凯兰还高了一级，而且从军的时间也不知道比对方多了多少年，但这几个月下来，凯兰的威望已经在整个南征军中达到顶峰，罗恩也只得换个方式说道：“能有这样的想法，大概全大陆也就只有将军大人一个，我们是不敢这样想的。”
“你啊，都忘了身为贵族的英勇和荣誉，看来贵族们安逸的日子的确太久了。”这一句话，似乎凯兰对贵族有着和北山差不多的看法，“陪我到前面去看看，这一次不知道北山那家伙又能说些什么。”
罗恩再次暗自摇头，将军大人哪里都好，会打仗，有计谋，就是这股子模仿古代贵族的做法，算是一个缺点了吧。双方都是生死敌人，何必说些有的没的，简直浪费时间，当然罗恩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随即，凯兰和罗恩策马前行了一里，来到战场的中间。
北山看的清楚，对于这种哪怕双方已经明摆着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下，但还是要在开战前来说些什么的凯兰，北山觉得实在不必要。难道争论一番谁才是正义的一方，就能避免战争了吗？在这一点上，北山和罗恩倒是有着相同的看法。
因此，当卡特杨告诉北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马匹的时候，北山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和凯兰去谈些什么。
“命令士兵大喊，要战就战，不必多言。”北山对卡特杨吩咐道。
“大人，这似乎不太好吧？”卡特杨作为贵族出身，觉得双方主官在战前谈论，毕竟是传统。
“没什么不好的，跟他还能说什么，反正最终还是要打，多说无益。”北山打定主意不和凯兰见面了。
凯兰驻马停在场中，放眼打量着眼前的防御工事，可以看得出这里不过只是南疆最平常的一个小村落，地方不大，只有方圆三里左右。
整个村子除了东边还留了大概百米宽的平地，其他的地方全部挖下了四米宽的壕沟，壕沟外则立满了拒马和鹿砦。
“奇怪，他不把壕沟挖通，留下这么宽的道路干什么？”凯兰疑惑地对身边的罗恩询问。
罗恩也想不明白，试探着说道：“难道对方是想和我们正面对战？”
凯兰想了想，却觉得不应该会这样，如果北山选择正面对战，那就应该在平原上排开阵势。但现在那些壕沟却在表明，对方是以防守为主的，可又为什么留出一段平坦的道路？”
“对了，安插进对方的内线传回的情报，确定他们的确也陷入粮草短缺的窘境了吗？”面对不合常理的防御工事，凯兰突然问起罗恩。
罗恩很肯定的点点头：“是的，跟他们一同撤离西线的那几个投靠我们的贵族，在十几天前连续飞鸽来过消息，确定对方粮草也是短缺的。”
“哦？没有最新的消息了吗？”凯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罗恩摇头：“没有，我想大概是那些家伙也怕被发现吧，毕竟总是飞鸽传信的话，很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的。”
凯兰一想也有道理，内线应该就是罗恩说的害怕被发现，但既然确认北山的军队缺乏粮草，怎么还不做好足够的防御？这么宽的平坦道路，简直就是给自己的进攻留下足够的好处，至少不必用麾下战士的性命去推平壕沟了。
“真是个奇怪的对手。”凯兰喃喃自语。
凯兰当然不会知道，安插的内线之所以没有传来新的情报，是因为在北山获得风族第一次运送粮草之前，就把贵族的私兵全数拿走了指挥权，当然也同样调走了贵族们用的信鸽。不然的话，凯兰一定会获知北山逃脱了粮草的困境，也会对眼前奇怪的防御工事产生正确的判断。
只是，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在安排，给北山创造了胜利的机会。
就在这时，北山吩咐的那句“要战就战，不必多言”的话从对方的战士口中传来，凯兰明显愣了片刻，紧接着又笑起来：“有意思。”
一旁的罗恩却皱了皱眉：“将军，这家伙竟然把您晾在这里，也不出来。我看到时候等抓住了他，一定要好好先羞辱一番，再砍了他的脑袋。”
“呵，要战就战，我如他所愿。”凯兰倒是一点都不生气，立刻调转马头，返回自己的大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