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森邦卡（下）

中国士兵们，请不要再追了，我们孟关再见！——日军第十八师团士兵

听到秦定方的话，方靖边淡淡地说道：“没错，占领森邦卡不是我们的任务，但。。。“他话锋一转，接了下去“但消灭日本人却是。“

秦定方急道：“是的，但我们不能违反命令，那会。。。“

李扬打断了他：“在卡拉卡，我们不也做过吗？结果怎么样？“

秦定方说不出话来了，方靖边心里其实也想请示上级，他并不想违抗命令，更不想用自己弟兄的生命来冒险，但两次都陷入相同的困境——需要他自己来做出决定，在卡拉卡他不冒险进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他不进攻，敌人可能就会跑掉——更严重的是，他们走之前可能还会破坏这条公路，而这会迟滞中国军队至少1－2天的进攻时间，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方靖边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让弟兄们都做好战斗准备。“李扬立刻站了起来，把命令传下去，方靖边看着秦定方道：“我不知道。。。“秦定方摇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弟兄们都是支持你的，我也是。“方靖边笑了笑，拍着秦定方的肩膀说道：“好！“

森邦卡，本来是当地人聚居的一个小村落，自1943年日军进驻胡康河谷以来，逐渐把这里经营成一个军事据点，成为联系孟关和大柏家之间的补给中转站，但大柏家、孟洋河及大奈河一线被突破后，这里却成了孤立在胡康河谷内的最后一个据点，据守在这里的日军已是风声鹤唳，昨天下午大部往孟关撤退，只留下了一些工兵和掩护部队——方靖边猜的没错，他们只做些“善后工作“，也根本没有料到3连会来得如此之快，本来他们原定是今天上午撤往孟关——孟拱河谷的门户，但现在却忽然遭到了中国军队的打击。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也是人最疲累的时候，本来日军已成惊弓之鸟，但他们的警戒派出主要方向是大柏家那边，而3连却是从他们身后迂回过来的，一直到李杨和几个士兵前进到外围阵地的前沿，哨兵才开始鸣枪示警，但几个巡查哨的火力根本不能阻止他们，两个日军士兵立刻被乱枪打倒，剩下几个往后跑去，这时方靖边在左翼也打响了，森邦卡的日本人懵了头，根本不知道打击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中国军队，3连突入了森邦卡，立刻陷入近战，虽然只是些工兵部队，但战斗意志却绝不低于其他部队，菊师团毕竟是日军的王牌部队，在遭受这种可以说是奇袭的打击中，日本士兵虽然显得有点仓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拼死抵抗——虽然他们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处于劣势地位，

方靖边立刻就发现了日军火力的稀疏，知道自己判断的没错，本来他让秦定方带着3排和迫击炮班在后面策应，万一情报错误，也能掩护自己撤到防守阵地，不至于损失太重而完不成任务，但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这时枪声、手雷的爆炸声已经响成一片，方靖边立刻发出信号，天色已经微明，在拂晓清冷的空气中，迫击炮开始火力压制，方靖边率领一排从左翼突破了日军的阵地，这些日本工兵们甚至连步枪都不充足，在这种二三十米内近战中，显然无法和3连抗衡，在轻机枪和冲锋枪肆无忌惮地扫射下，日军终于开始崩溃，四十分钟后，战斗结束，除了几名日军逃走外，其余三十七名均阵亡，3连则付出了十一名士兵伤亡的代价，其中六名阵亡，包括一名班长。

天亮后，3连开始打扫战场，这里还有不少日军来不及运走和销毁的物资，有武器弹药，粮食药物，甚至包括十几捆日本海带，这倒是让李扬他们很高兴，自从中日两国开战之后，他们就没有吃过这个东西，相对而言，他们更喜欢这些，而不是兰家训练营里面英国人提供的食物或者说是美国人配发的“史迪威盒子“，虽然美军联络官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东西能提供身体所需的足够营养，但实在是不合中国士兵的口味，方靖边一边往四周派出警戒哨兵，以防日军可能的反扑，同时派通讯兵往回汇报情况，这种战斗结果显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必须立刻让长官知道情况。

他坐在一段被打断的树木上，树木的另一头还冒着青烟，周围到处都是没有熄灭的火焰，忙乱的士兵不停地从他身前左右穿过，伤员痛苦的叫声也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卫生兵在给他们上药，陆俊走过来说道：“长官，这是伤亡弟兄的名单。。。“

方靖边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很多人说，第一次上战场会很害怕，但越往后，却越是会有一种对战斗的期盼，那是一种渴望战斗的感觉，甚至听到枪炮声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这也是职业军人的天性，方靖边现在虽然扮演着军人的角色，也一直都还算合适，但他却没有想当一辈子的军人，诚然，他以前是个学生也是中国人，必须要尽中国人的责任，所以他从军，现在他是军人，必须要尽军人的责任，所以他为民族而战，但在一次次的死亡面前，激情和热血开始慢慢冷却，只剩下民族的责任，它可以让人赴死，但却不能让他回到从前那种充满幻想的学生时代——渴望成为班定远那样的英雄人物，如果要让我们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还要死多少人？不过那或许是值得的，方靖边想。

这时陆俊那出几张纸条，递给了方靖边，方靖边有点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陆俊笑了笑，说道：“这是往孟关那边警戒的弟兄在公路沿途的树上找到的，有不少呢，这是带回来的几张，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方靖边接过了那些纸条，上面字迹歪斜，不过却是用汉字写的：“中国士兵们，请不要再追了，我们孟关再见。““这一次我们打败了，孟关再见！“

几张纸条的意思都差不多，看到这里，方靖边也觉得有点好笑，问道：“这都是逃跑的日本人写的？“

陆俊点头道：“应该是的，往孟关去的公路的树上，到处都是。“

方靖边忍不住哈哈一笑，刚才的想法忽然一扫而空，能看到这支在中国曾经嚣张无比的日军部队的这种表演，毕竟是件高兴的事情，他把纸条藏进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