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谈阔论
“老夫年轻的时候，比较激进，反对过王安石变法，也上书过朝廷，要求改良官场风气。既不反对揭竿造反，可也对司马光保皇默认，最后连自己都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苏东坡说罢，仰天长叹一声，又不无迷茫的说：“什么是非曲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就拿我来说，虽说身为黄州刺吏，可是明里知道蔡峰和他舅舅的劣迹，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是当朝权贵蔡京的兄弟和舅舅，结党营私，树大根深，凭我的力量，动他不得，弄不好把自己搭进去，以后恐怕连做点有限保护弱者的举动都没有了。”
“这蔡家人就这样了得，目无国法，任由胡作非为？”林南不解的问。
“其实如此，当朝还有童贯，王黼，李师成，高俅，朱勔，人称“宣和六贼”，互相挂扰，培植势力，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就连当朝道君皇帝，也投鼠忌器，只有徐而图之。”
“你说这当今皇帝，现今应该是十分着急，急需遏制其势力发展才是。”
“对，身为一国之君，岂容奸党坐大，从他的“墨鹰图”就能略见一斑，那鹰飞击长空，眼神锐利，尖锐，俯视眼底万物，似是在警告某些人，他在明察秋毫，容不能别人弄虚作假。”苏东坡道。
“那他也一定要有所行动才是，光靠这幅画的暗示力量，是不能够震慑得住人的。”
“当然。就任太尉宿无景，就是皇上一手提拔，意在相互牵制，便于借力打力，他就只用在中间，掌握平衡即可，不过这似乎还不够，皇帝肯定还在筹划，哎，国事日下，势败不有由人！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啊！”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苏学士，老年竟如此消极，这与他的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的豪迈气派大相径庭，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呵！
看到林南若有所思，苏东坡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神，我是人，也有复杂的感情，有时为年代所限，也会随波逐流，后人对我高评，是因为我的另一面鲜为人知，其实我有时也有浪得虚名的时候。”
言未毕，突见林然猛地话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弘扬正气，实不相瞒，小可不才，正要往东京赶去，一展抱负，一来除暴安良，二来慰平生所愿，以助人为乐。”
林南看到苏东坡愕然地望着自己，知道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说大话。于是又道：“先生一定是在想，在下区区一人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就这么自信？”
东坡忙道：“不敢不敢。”
林南又说：“实不相瞒，在下自有独门见解，也正是兵法精神之所在……”
…………
次日上午，二人打马来到江边，继续畅谈。
东坡道：“林公子，就你所说的从事物现象的反面解决问题，是独出心裁，还是承袭别人。”
“我看过一些书，也见过许多事，有时仔细的想过，觉得很有趣味，冥冥之中，似有规律可循。”
“能不能举个实例来说明一下？”
“当然可以。我曾听说，春秋时期的赵简子，就做过一件很愚蠢的事，这是很典型的反面实例，之所以愚蠢，就是他从直观上出发。因为当时有很多人以捕鸟网鱼为生，后来其风日甚，赵简子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很不好，人为什么要捕杀其他的生命呢？两下相安无事又该多好！于是，他便出于好意，公开列市，用钱再把它们收买回来，然后放生。”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做了莫大的善事呢！不料那些从事耕作的人见了，也以为有利可图，他们便不再从事稼穑，也纷纷加入到捕鱼网鸟的行列里来了，是这个队伍更加的庞大起来。这样一来，不但没有挽救鸟鱼，反而使它们倍受其害，越来越多的鸟鱼遭到无辜的捕杀。后来，赵简子看到弄巧成拙，自己倒成了最大的凶手，于是赶快停止这种行为，其风才渐趋消减。所以处理问题不当，就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看着东坡意犹未尽，林南继续说下去：“与之相比，曹操就很聪明。手下人常常说在追捕罪犯时，当歹徒无路可走时，就会随手以人质相威胁，这样会使捕快们投鼠忌器。曹操听说后，告诉下面的人，再遇类似情况，应当机立断，不要受人质要挟，可自作主张。此令一经发出，只是暂时会忍疼牺牲几个人质，可从长远看，之后再也不会有类似事件发生。”
东坡听完，捻着胡须，若有所悟道：“哦！明白了，今天我就给你出几道题，让你给我用反面手段切入，看看效应如何？”
林南当即应允，二人正在坐了闲谈，忽有门人来报：梁老汉夫妇俩又登门了，东坡见景生情，眼睛一亮，忽地站起：“快快有请！”
二位老人见面就给东坡跪下，苏大学士急忙扶起：“老人家有话只管慢慢道来。”梁老汉道：“俗话说‘国无贤臣安社稷家有逆子恼爹娘’。我梁栓今年六十有三，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儿子，游手好闲，抱鸡斗狗，六根不净五毒沾身。输了家当精光不说，现在又把一只生蛋的母鸡拿去卖了喝酒，数落了他几句，便要和你吹胡子瞪眼，这样子下去，日子没得过了。先生你是大学士，就给我出个主意吧？”东坡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里有一位学识过人的客人，你的问题就交给他了，让他给你指一条明路吧。”他说着指一下林南，梁老汉叹道：“咳！他比我那儿子大不到哪去，难道还能胜过先生？”东坡见他信不过，就说：“唉！你老爹岂能以貌取人，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且听他道来无妨。”
林南也不谦虚，清清喉咙，不紧不慢地道：“我听出来了，你的儿子对你已经形成了一种排斥心理，你们中间已经产生了隔阂，你说得对，他也不听；你说的错，他也不听。一个在训斥和责骂中成长的孩子，没有理解和信任的支持，怀着与日俱增的敌对情绪，他永远也不会长大成人明事理。我看你二老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一反常态地漠然处之，把他的小优点扩大化，并引以自豪，多说些宽慰话，多带些高帽子。比如‘我儿子一定会有出息的，这个家将来就要靠你支撑了，相信你一定会不负众望，你一定是梁家最好的子孙’。多给他造就些危机感责任感压力感，照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我想定会有所收效的，即使顽石也有开窍的时候。西晋周处不也是三害之一吗？可最后还不是幡然悔悟，立功边疆，官至太守吗？”
梁老汉一听：“好好！那就照此回去应付吧，且看到底如何？”东坡也道：“我认为一准能行，这方法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