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鸟的死亡
罗云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人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的灯很亮,茶几前面的电视机是关着的。
罗云捧着白瓷杯喝了一口水。
屋子里静悄悄,窗外兀自传来雨落凉棚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极具节奏感。
女子走了过来,也在沙发上坐下。
但都相对无言。
罗云捧着水杯眼神也不知该望向哪儿?总觉得没有话可说。
空气里讶然了一阵。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罗云终于打破沉默。
“林婉瑜。”
林婉瑜三个字清晰地浮起在空中。
从此,林婉瑜这个名字便深深地烙印在罗云的记忆里,终其一生都难以磨灭。
“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说说话吗?那,咱们开始吧。”
终归勉为其难,罗云还是主动开了口。
婉瑜依然静坐在罗云身旁,中间隔着几厘米。
“能喝酒吗?”
婉瑜突然提议道。
“能吧。”罗云并非十分自信地说。
“红酒。”
“嗯。”
婉瑜遂起身走到壁橱,不一会手中便多了一瓶红酒。
波尔多,不十分贵,也不十分便宜的红酒。但口感真的不赖,喝到口中醇绵十足。罗云虽然没碰过几次,但依稀记得这个味道。
罗云平时也不怎么沾酒,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赴宴席时,又或者聚会时方才喝一点,白酒不敢多沾,一沾就醉,总觉得吧,白酒那股烈性十足的后劲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有时他甚至想,古代那些名人是怎么练就的一副酒缸本领,动不动就是不醉不归,通常一喝就是一宿,好像那酒便是水做的一般。后来他无意间在百家讲坛上听见了轶闻,说是古代的白酒和现代这白酒本质上就有着大大的区别,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古代的白酒酒精的含量根本就没那么的浓,相比于现代的白酒,古代的那只能叫做米酒,喝几杯是决然不能醉倒的。而后来又听说古代还有睡在酒缸里的酒鬼,第二天清晨起来,人们便发现,酒鬼却已是将酒缸里的酒全部喝了个光光,就一夜的时间,便将酒缸里的酒悉数喝光了,这得是个什么样的酒鬼啊!间或又说这酒到底含量多少啊。
而现在的白酒含量,已经是古人所不敢望其项背的了,放在现代,任你是醉仙李白,只怕喝一天便真只能进医院了。这样一来,诗篇怕是要大大减产了。还没等你豪气大发,拔剑助兴,泼墨刚泼到一半恐怕便要瘫倒于地。
而红酒则不然,红酒软绵醇厚,但则不能使其烂醉一地,相比来看,红酒则更梦幻一些,醉了最多只是软绵绵的入梦。更多的是一种享受吧。
而女人喝红酒也恰如其分的好,不失优雅,也不会立马便陷入迷迷糊糊。
婉瑜取来开瓶器轻轻将其开启,顺着她的纤手,鲜艳欲滴的红色酒汁便缓缓倾入,透明的高脚杯中立时便变得光亮起来,在灯光的漫射下,杯壁也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罗云接过了婉瑜手中的酒杯。同时婉瑜的手中也举起一杯。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还是十分感谢你的到来。来,不为什么,就为今夜的雨,咱们干杯。”
婉瑜举起只盛有半杯红酒的酒杯,移到罗云跟前。
“那,也为今夜的雨,干杯?”
罗云也轻轻举着酒杯移了移。
“只为今夜的雨。”
寂静的屋子,寂静的雨夜里,响起一阵静静的碰撞声。
喝完这杯酒,婉瑜的脸上便缓缓涌上来一阵细细的潮红,但对于近在咫尺的罗云来看,却是有几分醉意的朦胧,几分好看的诱惑起来。
在这之前,罗云当真的的确确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陌生女人,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拥有几分独到魅力的女人。而今晚,这个雨夜,就像不可思议的夜本身一样,就这么既奇妙又正常地发生了,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罗云自己,也感到有一阵不真实的梦幻感,像一场既独特又绮丽的梦,罗云只在心中期望着,但愿这梦能做得再长久些。
但这的的确确不是梦,这是他最后最真实的感受。
事实就是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一间装修雅致的屋子,对面坐着一位精致的女郎。
这深黑的雨夜里,罗云一直和这位独特美丽的女子一起,浅酌低抿。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说着话,言语内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甚至上下都互相不成关联。
便例如:
“喜欢鸟?”
“不十分喜欢,怎么说呢,谈不上喜欢,总觉得鸟这种生物十分的凄婉,有时甚至不无恐怖。”
“怎么说。”
罗云砸了砸巴嘴,继续说:“你看过鸟这种生物死亡的一刻吗?好吧,应该说是临死亡之前的一瞬,这一瞬有时还并不短,死之前的那瞬,整具身体,便如同痛苦的本身一样,脖子弯来扭去,扭曲的不成样子,脖子就像要断掉似的,以不同往常的角度拼命弯曲扭转,便似要掉到地上似的。那幅场面真的形容不好。你应该看过毕加索的画吧,那种全幅都是极具抽象的景象,甚至都称不上景象,整个就是平常人所不能到达的领地,至少用平常的眼光不能了解其中意味,毕加索的画中也有死亡,抽象的死亡,但比具象化的死亡更具震撼力,是那种浸透到内心的死亡力量。鸟的死亡场景便如同他的画一样,也是无法具象化的,但看一眼,便直接冷到骨子里的悲哀,那便是鸟的死亡。特别是鸟不正常的死亡景象,例如不幸接触到污染物质,然后中毒迹象的场景,那种痛苦的挣扎,真的就是放大的死亡本身。”
“那你惧怕死亡吗?我是说当你看到鸟后。”
婉瑜说话虽然有时没有完全表达出自己的具体意愿,但所幸一般人很快便能反应过来。
“死亡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就如同当我们通过影像看见一场场厮杀一样;但,真的降临到自身身上,到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不同人怕是有不同的感受吧,如果说我惧怕死亡吗?这我也答不上来,毕竟,我现在倒是个正常人。”
转而一想,罗云似乎觉得哪里有不对:“但,鸟对我却是个不同的例外,说不清楚为什么,看不得鸟的死亡。”
“看不得鸟的当场死亡。”
婉瑜适当补充道。
“对。就是这样。”
罗云用手去拿水杯,水杯里已经没有了水。
婉瑜站了起来:“我去吧。”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这次还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
罗云婉转一笑:“对,白开水就可以。”
“还真是奇怪的人,喜欢喝白开水?对无色无味的东西情有独钟?”
婉瑜给罗云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步了回来,将水杯递给他,然后重新坐在刚才带有痕迹的地方。
罗云轻抿了一口沾有湿气的水分。
然后便重新回归到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不过也真是奇怪,我怎么会突然和她谈起了关于死亡的话题,毕竟,这在某些人看来还真有点不吉祥,且还是无止境似的黑夜。
可是当他们慢慢道来时,却觉得再平常不过。这真是……当着陌生人的面,且还是一个女人,罗云居然便不解风趣的,还一副正经的解析起死亡这一自人出生便迷茫的话题。
谈话,毋庸说是倾诉,只是这倾诉有点另类和奇特。
——直到雨丝渐歇,黑夜已经临界初点的时刻,婉瑜却突然有点反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