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滴眼泪
黎明之前的黑暗里,泥河中突然出现许许多多的粉红色幽灵。它们漂浮在泥河里的绿藻上面,幽灵散发出的粉红色的光和绿藻散发出的绿幽幽的光交相辉映。重新生发出另一种新的光来,忽明忽暗,诡异地令人骇然。
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当初我醒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立刻离开黑森林,而是去寻找什么毫无意义可言的断河呢?我们几个在黑森林浓重的夜色中,一天比一天更像一个幽灵。
泡沫蝶在清除阿让和古风体内的暗血的时候,有意无意在他们体内留下的体液,就像毒素一样,在两个人的身体里不断地滋生出更多的来。那种体液具有影响一个人的心性的魔力。日复一日,古风脸上那抹时常会突然出现的笑容,在时光的流逝里,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出现的越发的频繁了。莫名其妙而古怪的笑容,常常伴着暴力出现。
阿让的情绪越发的起伏不定,十天里几乎有九天半都处于愤怒中。阿让总是会在情绪突然爆发之后,表情无比哀伤地说,天如果能来点雨就好了。淋雨能让他保持清醒,他从小就喜欢淅淅沥沥的雨声带来的静谧感。虽然阿让没有直接吐露心声,但是我知道,他是想家了,他是怀念以前生活在独孤岛的那些岁月了。
我们每个人,都日渐沉默,日渐消瘦。我们都在用自己的发生祭奠,曾经发生过和拥有过的一切。记忆里,那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送给我的那棵快要枯萎的小月妖树。希望我成为一枚小小的太阳的父皇,还有我的总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的母后。
我想念古谷镇里,古穴门前的那棵月妖树,我想念浅草窟里满地绿幽幽的“浅尝辄止”草,我甚至想念古谷镇里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
对于古风的来处,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风之子曾经提起过,她和古风并不来自同一个地方,那时的古风还不叫古风,而是叫做小雪人。他们虽然来自两个地方,但是他们来自的地方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有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都有有黑夜和白天的更换。
风之子曾经说过,自己来自一个文明的城市,古风则来自一个农夫之家。自己住在钢筋水泥建筑的房子里,她们那里的人,总是喜欢以车代步。风之子居住的城市里的气候比较稳定,冬季寒冷而多雪,夏季炎热而多雨。在秋天的时候,树叶会变黄,随风凋零,留下一树的累累硕果。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鸟语花香。风之子最喜欢的季节就是春天,因为春天的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阳光总是明媚。春天的夜晚总是有很多的星星,还有一轮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关于过去,风之子谈论更多不是自己的父母兄弟,而是他们城市里的天气。她说她并不喜欢她们那里的人,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们那里人的生活方式,风之子总是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地方。
我们本来打算放弃渡过泥河,走回头路原路返回的。但是转回头一看,身后的古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长在了一起,来时的路早已不复存在。没有办法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呆在原地不动,等死。要么抛开一切不想,不顾一切的往前走。毫无疑问,我们选择了后者。
阿让是第一个走进泥河里去的,他挽起衣袖,迈开了走进泥河的第一步。古风紧随其后,我习惯性地做最后一个。一开始在泥河里跋涉的时候,除了感觉脚底下的泥水吸附着双脚,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以外,其他的都还好。泥河里的泥水并没有很深,刚刚漫过小腿。附着在泥河表面带刺的绿藻,拉扯自己皮肤的时候,也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风之子低低地飞着,尽可能的和我们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
行至泥河的中间的时候,事情措手不及的来了个大反转。泥河里的泥水突然像一个沼泽一样,变得深不可测。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某个东西死死地拉扯着,我不动的时候,那个拉扯着我双腿的东西也一动不动。等我试图抬起脚步往前走的时候,拉扯着我双脚的那个东西就开始使劲地把我往下跩。我越是用力地往前走,脚下下拉的力度就越大。无论如何,我被困住了。更糟糕的事情事,我有不断向下陷落的趋势。
本来阿让和我的距离有五米远左右,古风和我的距离有三米远左右,现在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了。走在最前面的阿让和走在第二位置的古风,不约而同地转回头看我,一脸困惑和惊恐的表情。他们试图扭动一下身子,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毫无疑问,他们两个人也和我遇到了相同的难题。
我低下头认真地查看身边泥河里的泥水,浑浊而肮脏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和古风以及阿让停止在泥河里,一动不动的时候,泥河里的泥水就像完全静止了一样,甚至连一个肮脏的气泡都没有。
在低空中焦躁不安、飞来飞去的风之子,突然之间尖叫起来。声音哀戚地让人感到心寒。我虽然不止一次听到过风之子在情急之下大声尖叫的时候,所能发出的那种很古怪的声音。但是这一次,风之子的尖叫声简直惨绝人寰。在我完全没有听懂风之子尖叫的内容是什么的情况下,我的心脏陡然间好像停住了跳动一样,我一点儿也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我迟疑了片刻,然后顺着风之子的视线,向泥河的对岸看过去,那条身形庞大、四肢过分的粗壮但是却过分的短的地狱之犬,重又出现了。它嘴里叼着的那根带血的骨头,血淋淋地往下滴着血,也许是上次见到的那一根,也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