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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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古谷的第四滴眼泪

生命总是出现不同程度的断层,在古谷镇,一个造梦人的生命只存在四个阶段。在四个相对应的阶段里,一个足够努力和足够幸运的造梦人,才能够经历四次生命力的骤变,并且仅限于四次。

正常情况下,生命里这四次生命力的骤变,分别发生在造梦人十岁的时候、十七岁的时候、二十四岁的时候、和二十四岁末期的时候。

古谷镇的小孩子们一生下来就是三岁的模样,他们刚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就会被一些来自黑森林的,名叫“死亡的阴影”的巨型大鸟含在嘴里叼走,然后被无情地抛弃在黑森林死亡的沼泽里。

迫在眉睫的危险能够很好的激发出他们的求生欲望,而且他们必须对生命有着非常强烈的欲望,才有可能在一个月的期限内,从死亡的沼泽里活着爬出去。小造梦人的生命力在真正成为独立个体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经受考验了。

记忆中黑森林永远是漆黑的一片,“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的游荡在黑森林里,它们偶尔会尖锐地鸣叫着,从死亡的沼泽上低低地飞过。它们从不用嘴巴叼死去的尸体,也许它们的内心深处也认为死亡本身就是一桩罪恶。

生为一个造梦人,你就不得不接受造梦人的命运。你如果不想一生下来就被“死亡的阴影”攥在手心里,被随随便便地丢进大海,被无声无息得埋葬在深海的最底层,换句话说,你如果不想一生下来就默默无闻地被生命淘汰,你必须对生命满怀敬意,你必须足够渴望它。你必须足够勇敢、足够努力、足够独立。

生命最初的一个月,也是造梦人生命中最黑暗的一个月。从死亡的手心里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幼儿期的造梦人,很少有谁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活着离开黑森林的。

生命中有一段肮脏而丑陋的记忆,他们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将其消除,别人的帮助都于事无补。所以回到家里的他们,一个个会疯狂迷恋上造梦。生命中最开始的七年,他们日复一日地为自己营造出一场虚无的梦境,用来遗忘自己生命里最初的创痛。

七年之后选择性失去记忆的他们,会变得快乐起来。他们会有三年的时间在快乐中提升生命力,用以迎接生命里的又一次挑战。

造梦人生命中最初的十年,无论是他们的容貌,还是他们的生命力,都会一直滞留在三岁。他们拥有十年三岁孩童的生命。然后在十年后的第一天,他们的生命力和模样会发生骤变。他们身体的各个器官会比以前更加灵敏,他们的容貌会从三岁的模样骤变成十岁的模样,他们会突然变成曾经最亲近的人眼中的陌生人。

骤变发生的第一个星期,是造梦人生命力的起伏期。这个时期造梦人的生命力处于三岁和十岁的过渡阶段,比较不稳定,容易发生意外。

骤变发生的第二个星期,生命力进入暂时的稳定阶段,这个阶段的未来造梦人必须参加月皇举办的“十年生命力之造梦人选拔大赛”。

这场选拔大赛意义非凡,身为三大玄族的一员,无论你是否致力于做一个造梦人(三大玄族的历史上,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不想要当造梦人的人),只要你年龄匹配,就必须参加。当然除非你视死如归(造梦人生来就对生命有超越常人的渴望,从每个未来造梦人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来看,这种推测根本不成立)。适龄的未来造梦人参加过“十年生命力造梦人选拔赛”过后,无论是去是留,总有一个结果。不参加者,说的乐观一点是凶多吉少,说的保守一点,那就是必死无疑。

生命力发生骤变的第三个星期,是第二轮也是最后一轮生命力的起伏期。如果比赛顺利通过的话,参赛者可以继续保持十岁的容貌和生命力,并且成功停留在十岁七年。从此正式入住古谷镇,成为真正的造梦人。然后名正言顺地和月亮族的造梦人一起,学习更高深莫测的造梦术。

比赛失败者则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古谷镇,更无缘和月亮族的孩子们一起研习造梦术。他们会在比赛结果出来的一瞬间被打回原形。恢复三岁的模样,生命力几乎从零开始。

好消息是,没有通过“十年生命力之造梦人选拔大赛”的未来造梦人,不会再被“死亡的阴影”叼到黑森林里,重新经受一场生死之战。坏消息是,被打回原形的未来造梦人的生命力,会比不过一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后来者。这就意味着,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再苦练十年才有机会参加的第二次“十年生命力之造梦人选拔大赛”,结果顺利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生命是一场单行道,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也许你有很多的机会,但是一旦错过了最重要的机会,余下的岁月里,你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的十年中一次次迷失,直到最终沦落成一个没有梦想,生命力低下的透明人。任人忽视,任人欺负,任人瞧不起。

生命中的第一个十年,发生骤变的第四个星期,无论是打回原形还是朝最伟大的造梦人更近一步,冥冥中早已尘埃落定。无论你愿意与否,要么前进要么后退,没有中间路线可走。

模糊不清的记忆像是一粒粒在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中,被随处搁浅在黑暗缝隙中的流沙。阳光照不穿,风雨摸不透。

挽起衣袖,奋力地在凛冽的海水里一再打捞。不小心泛起的涟漪在你棱角分明的脸上,云淡风轻地雕刻出一道道皱纹。生来爱美的你惊慌失措地躲藏进海底。一只冻得发红的手,在颤抖的海水里虚无的握一握,再握一握。

你的脸终于还是消失了,在逐渐平息下来的水面上。随你而去的,还有我体内一点一滴渐次消失的温度。